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陆靳翀刚入昭华宫, 就见长姐站在殿中翘首以盼,看到他们又快步迎了上来。

    “听到宫人说你来了,我还不信。”陆媃见到亲弟, 眼里尽是难掩的欣喜, 想要上去拉他又碍于身份, 双手虚虚停顿在半空。

    记得上次见到弟弟, 还是在她儿子满岁抓周的时候, 第二年陆靳翀就离开京都了。

    面对长姐陆靳翀却有片刻恍惚, 眼前这个温婉的女人,虽然有些面容憔悴, 但对方看他的眼神,依旧是记忆中喜欢给他做点心的长姐。

    陆靳翀心里松了口气, 有种还来得及的感觉,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再让长姐变成那副模样。

    再过几个月,他安排的人便能进宫了, 但要如何让人顺理成章入昭华宫, 却是个问题。要告诉长姐让她配合吗?陆靳翀有些犹豫。

    慧妃见他许久没有说话, 又看向陆靳翀身边的人, 主动开口问, “这就是永安伯长子吧, 昨日与靳翀成婚的人。”

    “正是, 在下齐玥, 见过慧妃娘娘。”齐玥连忙行了礼, 又拉了拉陆靳翀的袖角。

    许是真的太想念长姐, 陆靳翀从早上听娘提起慧妃后, 便总是心不在焉的。

    陆靳翀有所察觉, 也迅速反应过来,“今日进宫得皇上恩准,带齐玥过来给长姐瞧瞧,多年不见,长姐可安好。”

    陆媃听弟弟语气,又看了看两人,笑得一脸温柔,“好,都好!别站着了快进来坐,今早还没用膳吧,我已让人去厨房备些膳食,应该很快就能好,还有你爱吃的酥花饼。”

    这满宫里也就皇后娘娘跟珍贵妃,偶尔还能随皇上出去,顺便见一见娘家人,其他后妃只能等到宫宴,才能与亲族遥遥相见。

    这会难得看到陆家来人,慧妃娘娘高兴得有些无措。

    陆靳翀也神色一缓,又有些无奈道,“长姐怎还记得酥花饼。”

    慧妃娘娘却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可是我专门为你量身定做的,怎会忘。”

    齐玥站在旁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有些好奇,慧妃娘娘说的酥花饼了。

    陆靳翀却也没再跟长姐客气,拉着齐玥在外殿入座,宫女迅速给几人摆上茶水又退出去,只有慧妃的贴身大宫女留下伺候。

    齐玥拿起茶盏抿了一口,发现昭华宫中的茶水,竟然有股淡淡的花香味。

    “这是江南新进贡的银香花茶,不知你们喝不喝得惯,要不给你们换其他的。”慧妃想起这茶后宫妃嫔喜爱,皇上却嫌弃得很,便询问了两人一句。

    “都是茶水,不用麻烦。”陆靳翀摇了摇头,虽然这茶有些甜味,挺古怪的,不过对他来说就是一口茶水的事。

    慧妃无奈的睨了他一眼,“什么好茶进你口中都是浪费,齐弟呢,可还喝得惯。”

    “惯的,娘娘费心了。”齐玥低低应了一声,说完又浅尝几口茶水,似乎真对这茶有几分兴趣。

    慧妃娘娘见状也安心了,有些迫不及待向陆靳翀问起爹娘的情况。

    听到父亲这次腿伤得严重,会落下腿疾,不禁有些担忧,“父亲今后有什么打算,靳翀,你可得劝劝他。”

    他们父亲的脾性,哪怕进宫多年陆媃也清楚得很,不到万不得已肯定不愿卸任,一旦发生战事,怕是谁都拦不住他。

    想到陆家好几辈人都是殒身疆场,陆媃就怕父亲与弟弟也难逃命运。

    陆靳翀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我会想办法的。”

    其实这也是他回来之后,一直在想的问题,前世父亲腿伤恶化,无可奈何才留在京都,却总是郁郁不得志。

    可他这次还有好些计划,倒是真不希望父亲回北疆的,否则许多事情做起来都不方便。

    不过长姐竟也不想父亲回北疆,说明现在的她确实没有争储的意思。要知道父亲一旦放手兵权,陆家便很难站稳脚跟,从前他可是耗费了几年,才得以重新掌回帅印。

    不过眼下还有旁人在,陆靳翀便转了话题,“看娘娘今日,似乎脸色不大好,可有心事伤神。”

    长姐今日看着精神不佳,莫非真因为昨日圣上爽约的事,可陆靳翀总觉得她不是那样计较的人。

    慧妃娘娘还没说话,她的贴身宫女却先心疼开口了,“少将军不知,娘娘从上个月便开始嗜睡,还越睡越没精神,前几日皇上来得频繁些,娘娘越发耗神了,今日一早又来了好些妃嫔。”

    “行了霜雪,靳翀难得来一趟,说这些作甚。”陆媃适时的打断她。

    霜雪是从小便跟随她的,陆媃倒没有怪她多嘴的意思,只是不想让弟弟听得太多,后宫争风吃醋的话语。

    反而是陆靳翀,多年不见变得心细不少。

    “可有人为难?”陆靳翀依旧不放心。

    慧妃娘娘却忍不住笑道,“有陆家撑腰,这后宫里谁敢为难我,她们来无非就是抱怨珍贵妃,以为我会同仇敌忾罢了。”

    “方才说嗜睡的症状已有月余,太医可瞧过。”陆靳翀皱眉问,该不会有人对他长姐做了什么。

    慧妃点了点头宽慰他道,“瞧了,几个太医轮着瞧的,都说无碍,让我多休息即可。”

    初时以为是有身孕,太医院的人怕有闪失,轮着给她把脉诊断,最后却什么也诊不出来,只说无碍。

    这时,一直安静听两人谈话的齐玥,却突然开口插入问道,“冒昧问娘娘一句,除了嗜睡,可有出现过夜不能寐,心痒难耐之症?”

    齐玥这话刚问出口,慧妃娘娘便有些惊讶的看向他。

    陆媃的确有过寝食难安,整日心慌的症状,如今被齐玥说起,似乎心痒难耐一词更加符合。

    只是这种情况发生得极少,而且难以与旁人形容,就连她的贴身宫女都不知晓。

    陆靳翀一看长姐反应,顿时知道被齐玥说中,他却有些疑惑的转头,“你怎知的?”

    齐玥是怎么判断出来的,进来这么久也没见他做过什么,陆靳翀细细回忆一下,骤然想到殿外的花园。

    齐玥沉吟片刻之后,才问出另一句,“不知院里的布置,是娘娘安排的,还是有其他人。”

    “我也是两年前,皓儿满五岁时才搬进昭华宫,来的时候便是这样,平日也是宫里的人在打理,可是有何不妥?”慧妃娘娘也疑惑。

    这宫里的花草树木,都有专人仔细把关,想来不会出什么岔子才是。

    “可否让我再去看看。”齐玥有些犹疑的说。

    方才他只觉院里布局有些奇怪,还怀疑是不是巧合。

    直到喝了这银香花茶,又听宫女说起慧妃嗜睡之事,才终于确信是人有意而为,那院子定是被人动了手脚的。

    只是若真如他猜想,那下手的人心之歹毒,就连见惯田氏手段的齐玥,都有些不寒而栗。

    “我陪你去。”陆靳翀向来是个急性子,牵起齐玥就往外走。

    陆媃看着两人风风火火的背影,心里着实好奇得紧,便起身跟了出去。

    齐玥到了院中,率先走向花丛里栽种的虞美人,如今秋季已过,许多花卉都败了,有些只剩绿色的叶子,也有一些花杆等着明年重新发芽。

    就像这虞美人,哪怕照看得再好再精细,大多花瓣已经谢了。

    “这花怎么了?”陆媃盯着花丛里来回查看的齐玥,有些不解的问。

    齐玥仔细看过之后,才走到陆靳翀与慧妃身边解释道,“曾有人在淮河一带发现一种毒花,长得跟虞美人十分相似,这两种花混在一起,鲜少有人能分辨得清。”

    “你是说花有毒?”陆靳翀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这毒花叶子、花瓣、果实、花杆都有毒,尤其是果实,但不制成毒粉,其本身毒性极低,一般不会对人造成影响。”

    齐玥说到这里一顿,但没等两人开口又接着说道,“可若与江南一种独有的银香花混在一起,效果可比五石散。哪怕只是闻着花果香味也会损神伤智,若是长年累月,还可能使人神志不清,最为严重时会出现幻觉。”

    那银香花茶是进贡之物,想来昭华宫只有慧妃能用,所以宫里也只有慧妃出现不适。

    哪怕是其他宫妃来了,也只在殿里小坐片刻,定然不会有多大影响。

    听完齐玥所言,陆靳翀想到曾经的长姐,他以为长姐的疯狂是被自己拒绝才生的怨恨,却没想到,当时的她已经被毒物控制,失了理智。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陆媃声音颤抖的问。

    齐玥却反问,“娘娘夜不能寐时,是否当日没有到院里散步,或者是没有喝到银香花茶。”

    明明此时院里日头正盛,陆媃却只觉遍体生寒,若不是有霜雪扶着,恐怕早就站不稳了。

    齐玥见状对她轻声安抚道,“所幸娘娘接触时日不算长,只要今后注意些,不再触碰,毒性就会慢慢散了。”

    果然齐玥说完,慧妃的脸色才稍稍有了好转。

    “当真不用解毒吗?”陆靳翀还不放心,握着齐玥的手又确认一遍。

    “不用。”齐玥摇了摇头,又转头看了满院里的花卉树木。

    “可是还有什么不妥之处?”慧妃发现齐玥的目光,有些紧张的问,就担心还藏有什么毒花之物。

    齐玥却看向陆靳翀,有些欲言又止。

    “你只管说,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信你。”陆靳翀见他神色犹豫,突然想到什么,语气沉着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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