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家主子死的死, 发配的发配,陈鸢也因欺君之罪沦为贱籍,其他小妾带着值钱的东西散了,一个贵胄世家就此陨落, 百姓为此惊讶议论了数日。
才开年就撸了两个爵位, 其他世袭家族都变得小心谨慎起来, 京都一下太平不少。
不过永安伯府虽然引起不小的轰动,但对朝廷与官员世家而言, 却远不如田柏孙革职,翰林院副掌院换人这件事影响重大。
新上任的副掌院云睿, 出身京都簪缨世家。祖父曾为太子太保, 姑父乃大名鼎鼎的镇北将军, 妹夫是御林军指挥同知卫, 弓箭营首领,也是庆康帝的眼线。
这样一个人坐上翰林院副掌院, 就是借他十个胆子,也不会有人敢凑上去贿赂。
这就苦了云睿了, 本来好好的五品闲差, 每日只需到礼部点卯就可以轻松度日, 如今得每日披星进宫上朝,还得为科考的事情鞍前马后戴月而归。
陆靳翀在早朝路上碰见云睿,一掌拍在他后背打招呼, “早。”
可怜云睿正张口打着哈欠, 被他这一下险些让口水呛死, 猛咳了半天才缓过来, 一脸哀怨的看着他, “你要谋杀亲哥?”
“手误。”陆靳翀看着眼前过分儒雅秀骨的男人, 一脸歉意的耸了耸肩。
从前他在京都待的日短,云睿却从小被老爷子拉着闭关苦读,两人几乎没有交集,最近倒是因为上朝天天碰面,不知不觉熟络起来。
陆靳翀看他顶着两个黑眼圈,忍不住问,“昨晚没睡好?”
“翰林院事务繁忙,只能在夜里偷闲了。”云睿说完又打了个哈欠。
陆靳翀见状不禁暗笑,别人挣破头的副掌院,落在这人头上倒成苦差事了。
云睿虽是云家次子,但从小天赋过人又有外公细心教导,文采才学都十分出众。十五中举十七岁得进士,乃盛极一时的温松公子,云家最有望继承老爷子衣钵的子嗣。
可惜他志不在此,听舅舅说过云睿考完功名以后,就成日关在屋里研究机关奇术,要不是这次被庆康帝选中,京都文界都快忘了有他这号人物。
“熬夜伤身,睿哥还是悠着点,免得年纪轻轻就肾虚了。”陆靳翀笑着调侃。
“怎连你也笑话我。”云睿无奈的说道。
他不过是二十出头还没成婚,自家娘就恨不得天天给他喝十全大补汤,都快喝出毛病来了。
赵钟贺看着远处有说有笑的两人,眼里闪烁着嫉妒与懊悔。
萧启弘也神色不豫,语气责备的说道,“我当初就提醒你,让你对云嫣上心些,尽早把婚事定下。”
陆靳翀回来之前,两家的婚事都已经快敲定,若不是赵钟贺一拖再拖,又怎会错失良机。
原本还觉得失去一个云嫣,就是少了一颗制衡陆靳翀的棋子,如今看来损失远远不止如此,怎能不令他愤懑。
“是我疏忽了。”赵钟贺也没料到云睿能有今日。
那云嫣不如其他世家女温柔贤惠,云家老头又已辞去太保一职,根本没有得用的地方,自然不太愿意娶云家女,如今后悔也无济于事了。
“听说老三那边已经安排人跟云家相看,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这次绝对不能再被人捷足先登了。”
萧启弘也知道现在说这些无用,只能另想办法补救了,如果这次再被三弟占了先机,他们之前做的就全白费了。
赵钟贺闻言立即会意,这个相看人选自然是给云睿准备的,躬身应答道,“我知道该怎么做,王爷放心。”
眼看时辰不早,萧启弘叮嘱他几句后也朝金銮殿去了。
瑞王去年关闭一家赌坊,烟馆也暂时关门停业,如今母妃与皇弟被禁足,又失了田家这样的帮手,着实低调不少。
就连严宇城最近都收敛了,忙着整顿京都的产业,朝堂也变得风平浪静,每日都是关于科考的消息。
陆靳翀已经开始计划徐州一行,打算过完十五,明日便向皇上递文书休假。
这天好不容易熬到下朝,陆靳翀发现街上变得格外热闹,还多了不少卖花灯的摊贩,这才后知后觉,今日是十五元宵佳节,今夜应当会举行灯会。
上次看灯会还是在十三岁前,经历两世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对于灯会的记忆也变得模糊。
陆靳翀突然想到,齐玥虽一直待在京都,从前却鲜少出户,应该从未看过十五的灯会吧。
看着外面用细竹扎出的各色花灯,陆靳翀终于坐不住让人停车。
“少爷,怎么了?”陆玖掀开帘子,一脸不解的问。
“我想逛逛,你们先去前面的路口等我。”陆靳翀对小厮与车夫说道,人也已经从车厢里走出来。
陆靳翀身上还穿着紫色朝服,高大的身形刚一出现立即吸引不少行人的目光,他却毫不在意,下车在街上逛了起来。
陆玖腆着脸跟上去,“少爷,你是想给少君买花灯吧。”
“嗯。”陆靳翀也不否认,眼尾余光从一堆花灯上扫过。
陆玖“嘿嘿”笑了两声,“要不小的陪您逛吧,顺便给明心明夏两丫头也买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就喜欢这些。”
陆靳翀闻言脚步不由一顿,探究的打量起陆玖,直把陆玖看得心里发毛,只能主动开口询问,“少爷,怎么了?”
“不可贪心。”陆靳翀提醒他道。
明心明夏都是齐玥看重的人,陆靳翀平日虽然爱抢她们的点心,却不会真亏待她们,更不会做出让两人共侍一夫,为人妾室的事。
哪怕是陆玖跟他开口,自己也绝对不会答应。
陆玖却听得一脸莫名,他就想跟少爷报销两个花灯钱,回去哄哄两丫鬟高兴,怎么就贪心了,少爷何时变得这般抠门小气。
“可是买一个回去不够分啊,怎么说小的现在也是东院的小管事,两丫鬟的上司,总不能太小气了。”陆玖挠了挠头说道。
因为东院没有安排嬷嬷管事,可不就轮到他这个猴子称大王吗。
“只是这样?”陆靳翀发现自己好像误会了什么。
“不然还能是哪样?”陆玖疑惑不解的看着他。
陆靳翀盯着他观察片刻,心里无奈摇头,这小子上次跟他讨要媳妇,说了半天人都还未开窍。
“你随便挑吧。”陆靳翀说完这才重新看向花灯,想着给齐玥买个什么样的。
“不愧是陆少将军,长得可真威武英俊。”
“可惜了,我听说陆少将军天生断袖,只喜欢男人。”
“是这样吗?难怪他对男妻这么好,府里连小妾都没有呢。”
“所以啊,少将军肯定是对女人没兴趣,说不定皇上赐婚,就是为了给将军府遮丑。”
听见不远处两个小姑娘窃窃私语,陆玖不禁汗颜,这京都最近怎又出了奇怪的传闻。
陆玖都能听到,陆靳翀自然也听见了,天生断袖吗?他居然很认真的思考起这个问题。
“客官想买花灯吗?瞧瞧我家的花灯,好看又便宜。”
“少将军您看看这花灯,有喜欢的尽管拿去。”
“客官,这些花灯都是我家兄弟的画作,价格不贵,留步看看吧。”
陆靳翀走走停停,倒是发现一个摊位上的花灯与其他人不同,元宵花灯多以花或者动物为形态,很多都做得栩栩如生。
不过眼前这个男人卖的花灯,却是简单的六扇灯笼,只是每一扇都贴着一副精美的墨画,有仕女图也有山水。
哪怕是陆靳翀这种不懂字画的人,都会觉得灯笼上的画作好看。
“这些都是舍弟画的,客官喜欢可以挑一挑,这里有十八罗汉有祝寿图还有八仙过海。”
卖花灯的男人见终于有客上门,卖力的介绍起来,过节嘛,大家就喜欢图个吉利。
“何姝?”陆靳翀凑近灯笼细看,倒是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特别。
“这是舍弟的字号,他是读书人。”卖花灯的摊贩裂开嘴笑着解释。
陆靳翀看了一圈,刚相中一个山水画灯笼,却有一只纤长的手同样落在那个灯笼上,幸亏陆靳翀反应及时,才避免与人触碰的尴尬。
却不料旁边的人倒是先开口了,“原来陆少将军也看中这只,不如让给你吧。”
陆靳翀扭头看了对方一眼,见这男子长得唇红齿白甚是俊美,就是太过阴柔顿时没了好感。
“那男子好生俊俏,比仕女图的美人还好看。”
“这是殷中丞家的小少爷,传言青楼花魁见了他都要自残形愧,宁不收钱也想陪他共度春宵,能不好看吗?”
刚刚还说他断袖的两个姑娘,又开始说起眼前这人的事迹来,陆靳翀却注意到殷这个姓。
除夕宫宴就听几个官眷提到过,殷大人曾将次子举荐给皇上赐婚一事,又联想到自己突如其来的断袖谣言,不禁深吸口气。
“不必了。”陆靳翀开口时,声音又冷又果决,给卖花灯的摊贩扔了一块碎银,随手拿起一只百花灯笼就走。
“少爷等等我。”陆玖也已经挑好两只花灯,正在跟人结账,就见自家少爷脚步匆忙,像是身后有脏东西追赶一般。
陆玖付好银两,提起两个花灯也急忙追上。
其实陆靳翀并不确定,姓殷的突然出现是有意还是巧合,不过他虽不怕麻烦,却也不会傻站着等麻烦上门,自然是先走为妙。
对方似乎没料到他会拔腿就跑,身影在原地站了片刻没动,直到被摊贩的声音提醒,才拿出银两结账离开。
陆靳翀提着花灯回到自己院里时,就看到齐玥将头发束成马尾,手中握着一柄短刀,正在做着每日挥刀半时辰的功课。
这是陆靳翀特地留给他的任务,如此每日上朝时,齐玥就能先独自练习。
只是齐玥右手做着挥刀的动作,左手竟然还能捻动流珠,默念经文做早课,陆靳翀一时竟分不清他到底在敷衍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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