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师父, 你们发生什么事了?”

    静室里齐玥跟谷竹对视了快半个时辰,终于还是他先忍不住打破沉默。

    齐玥垂眸抿唇才敛去嘴角的笑意,没办法, 实在是师父现在红肿的双眼,咳,有点滑稽可怜。

    要是被山下那些人瞧见现在的师父,估计名声威望都要受损。

    谷竹听见声音抬了抬眼,很没好气的说道, “解蛊。”

    又在齐玥看不到的地方用手偷偷揉腰, 脸色显得异常难看, 那臭小子昨晚跟不要命似的,差点就要了他的老命。

    今天还好死不死被小徒弟撞破, 他这面子里子可算丢尽了。

    “师父中了什么蛊?现在解决了吗?”齐玥有些无奈的皱眉, 亏他临走前还特地提醒, 让师父玩蛊要小心些, 看来他是没听进去。

    谷竹被问得身形一僵, 好一会才勉强说道, “解了解了, 没什么厉害的。”

    齐玥哪里看不出来师父在敷衍, 于是又换了话题试探,“师父,您跟窦哑是什么关系, 以前都没听你提起过他。”

    上次来的时候他就想问了, 总感觉两人之间的默契不像一年两年能够培养出来的, 可如果是十分亲近的人师父又怎会绝口不提。

    面对齐玥抛出的问题, 谷竹却只含糊的回答, “他是为师游历时顺手捡来的, 算是我半个养子。”

    当年在北漠捡到窦哑时,小家伙也才八岁大吧,受了很重的伤脸上都是血迹,他就把人带回来养大了。

    本来他们“父慈子孝”,日子过得舒服又惬意,直到窦哑十五岁那年一切仿佛都变了。于是他答应了林家的请求,到京都避一避,后来又机缘巧合收了齐玥当徒弟。

    还好离开一年后窦哑又正常了,除了不肯叫他父亲以外,其他都跟原来一样。却没想到会在这时阴沟里翻船,孽缘啊,真是孽缘。

    “那今后呢?”齐玥飞快扫了一眼师父脖颈上的红痕,有迅速低下头去,心里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可能真是恼羞成怒了吧,谷竹气急的一拍木桌,“什么今后,他是我一手养大的崽,这臭小子怎么下得去手的。”

    但说完又发现不对,立马轻咳着改口,“为师的意思是说,我一直把他当儿子,今后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齐玥满头疑惑从静室出来时,窦哑高大的身躯就杵在门外,手里还端着一碗香气四溢的鱼粥,米粥被熬得粘稠看着极有食欲。

    “给师父的吗?”齐玥明知故问。

    窦哑藏在古铜色皮肤下的脸,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朝他微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齐玥忍不住抬头看去,认真端详起这个少年,心里却疑云更甚。

    许是常年照料药田窦哑晒得很黑,身上穿着干活的短打,但仔细一看他的气度却不是普通农汉可比,甚至天庭有金光一闪而过,是王公之相。

    不看不知道,这一看可把齐玥吓了一跳,想不明白这样一个人,怎会从小被师父养在身边。

    “粥厨房还有,你们自己去取。”窦哑只是越过齐玥,说完这句已经把静室的房门关上。

    屋里很快响起谷竹气急败坏的声音,“你进来做什么?”

    “先生,午膳时辰到了。”

    窦哑语气平常的说道,就如同往日给他送膳食那般寻常,寻常到昨晚的事情好似一场梦。

    他这番态度反倒让谷竹一噎,半天说不上一句话来,总感觉这种情况他再纠结昨晚,就有点自作多情了。

    谷竹轻咳两声,脸上也迅速恢复正常,“昨天的事情就算了,那些解蛊的药粉在你那,一会记得帮我拿来。”

    “嗯,先吃饭。”窦哑依旧自然的回应着。

    谷竹拿起银勺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心里莫名有些惆怅,当年那个白嫩可爱的孩子,怎么就长成一块黑石头的,哎。

    齐玥在门外偷听了一会,却发现里面两人跟无事发生一般,师父还悠哉的喝起粥来,甚至夸了一句窦哑的手艺。

    这情景属实给齐玥整懵了,等他回到后院住的房间时,陆靳翀已经自力更生给两人盛好了粥。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陆靳翀见齐玥回来,目光顿时变得柔和。

    “没什么。”齐玥摇了摇头,走到饭桌前坐下。

    “窦哑就煮了粥,吃不饱下午带你进山打猎。”陆靳翀把粥推到齐玥面前一边道。

    这话倒让齐玥忆起秋狝狩猎的事情,那还是他和陆靳翀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接触,不觉有些怀念,“嗯。”

    “你师父没事吧。”陆靳翀想到刚刚窦哑往静室送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师父他们倒是相安无事。”齐玥喝了一口米粥,还是没忍住把对窦哑的疑惑说了出来。

    陆靳翀听到王公之相,先在脑海把大庆所有皇子王爷都过了一遍,好像没听说哪家有子嗣流落在外的。

    “要不我找人查查他的身份。”陆靳翀问。

    “算了吧,许是我看错了呢。”齐玥有些不确定道,毕竟窦哑是师父的养子,就算要查也应该由他开口。

    陆靳翀想想也没再多说什么,反正这件事跟他们没有太大关系。

    不过陆靳翀这次来,倒是真有事要找谷竹的,第二天他趁齐玥还在昏睡,带着礼物便过去了。

    谷竹看到来的人是陆靳翀时,先是翻了一个很到位的白眼,“你倒起得早。”

    昨晚徒弟两人屋里的动静可是整整响了一宿,让他安静睡个觉都不行,还好意思大清早的扰他清净。

    陆靳翀心虚的揉了揉鼻子,显然也才想起谷竹就住他们房间不远,不过他今日有备而来。

    他拿出准备好的木盒,放到谷竹面前,“上次来得匆忙,没能备上见面礼。”

    以谷竹刁钻的喜好,他当时恐怕也备不出能入对方眼的礼物。

    谷竹看了一眼古朴又破旧的木盒,表情满是嫌弃,“丑话说在前头,一般礼物我可看不上。”

    这小子一看就是有求于他,不过他也不是随便给点破烂就能打发的。

    可等到木盒被打开,露出里面一支旧到发乌的青铜铃时,谷竹双眼猛然瞪大,整个人都险些站起来。

    陆靳翀见状扬了扬唇,“见面礼,师父可还满意?”

    虽然是疑问句,不过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谷竹也察觉自己失态,连忙正襟危坐脸上恢复淡漠的神色,只是双手还紧紧抓着木盒不放,仿佛怕陆靳翀反悔抢去。

    “咳,既然你这么有心,为师也不是不讲情义的人,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之前见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谷竹,这会倒连为师的称呼都出来了。

    陆靳翀噙着笑,倒也不卖关子,“我确实有话想问您,上次听齐玥说起改命,师父可知怎么回事?”

    “你说这个啊。”

    谷竹对他的问题倒有些意外,凝神思索半晌才道,“这个我也不太了解,只知的确有术士可以帮人更改命格,最常见的就是借命,把别人的命格占为己有,不过这种法子太过阴毒,迟早也会遭报应的。”

    陆靳翀清楚自己不是这种情况,并且他在谷竹话中,听出了一些端倪,“你的意思是说,倘若有人强行更改命运,最终很可能会遭到报应?”

    “可以这么说。”谷竹点了点头,“世上哪有什么捷径,不过都是自作聪明罢了。”

    陆靳翀这下倒是想通了,齐玥曾说他命里有三劫,却显然都跟萧启弘无关,但偏偏他最后就死在那人手上。

    想到萧启弘他又不得不想起昭华宫的风水局,或许就是这个意外才有了如今种种,此刻前世所承受的屈辱全部涌入脑海,陆靳翀不由自主的捏紧拳头。

    谷竹观察他的神色,随即了然笑道,“看来你已经有答案了。”

    “嗯。”陆靳翀颔首,正要谢谷竹为他解惑,却又骤然想起一件事来,“师父刚刚说没有捷径,那若是替人化解死劫又会如何?”

    谷竹看了他一眼,语气深沉道,“知道为何算人莫算己吗?人都有私心的,谁都无法免俗,可一旦出手干预结局,折寿或许都是轻的。”

    陆靳翀闻言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所以前世齐玥突然病重的原因,很可能是因为他。

    在谷竹那里得到答案,陆靳翀的心情却突然沉重,回到自己屋里时齐玥还闭着眼睛熟睡,只是睡得似乎不大安稳,双眉紧紧锁着。

    陆靳翀小心翼翼的上床躺下,深怕弄醒齐玥,不过他刚躺进被窝,齐玥倒是自动自发摸进他怀里。

    怀抱着齐玥稍显纤瘦的身躯,陆靳翀的心脏一阵阵抽痛。

    “看来真的不能把你落在京都了,你得在我眼皮底下才行。”

    陆靳翀喃喃自语道,手指也在齐玥的鼻尖轻点了点,他现在是真的怕了,就怕齐玥关心则乱,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

    齐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吵着了,嘴里发出一声呓语,像是在抗议,陆靳翀也不敢再动他了,抱着齐玥补回笼觉。

    很快屋里只剩下两道均匀的呼吸声,显得一室格外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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