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立秋扬名京城, 荷香院诸人自是喜气洋洋。
柔菊悄和青竹道:“姑娘这厢,不单自己扬名,还给苏府长脸呢。听得说, 外间的人盛赞老爷和夫人,说他们教女有方。”
青竹也悄和柔菊道:“姑娘这么一扬名,就连府内各人, 见着荷香院的人,也殷勤有加。之前,他们只顾着奉承玉姑娘,不把姑娘放在眼内, 如今全见风使舵,移了方向, 见着荷香院的人, 就上赶着。”
两人说着, 相视一笑,运道好,跟对了主子。
苏飞玉那头,因府中下人不若之前殷勤,一时生了郁气, 竟又病倒了。
苏夫人听闻,过去探望,叹道:“这么三天两头生病,可怎么是好?”
苏飞玉躺在床上, 红了眼眶道:“叫母亲费心了。这么一段时间,秋妹妹给你们长脸, 我却这样……”
苏夫人忙握住她的手, 安慰道:“你不过时运低些, 待好了,母亲带你去灵觉庵求一颗解厄丹,消些灾解些厄。”
灵觉庵的主持晓得医术,时不时布施药物与乡民,且庵里自制的一种丹丸十分出名,服下能平心静气,消些燥火,后来此丹便被人称为解厄丹。
苏飞玉听得灵觉庵解厄丹几个字,心头突然一跳,有什么东西在心口绞了绞,闷闷生痛。
猛然的,忆了起来,她梦里修行的地方,正是灵觉庵。
苏飞玉脸色“刷”一声苍白了。
苏夫人见状,吓了一跳,忙忙给她揉心口,问道:“玉姐儿,你又怎么了?”
苏飞玉强行勉定心神,答道:“适才想坐起来,突觉头晕。”
苏夫人便道:“好好躺着罢。”说着回身问丫鬟,“姑娘的药煎好没有?拿来服侍她喝下,让她发发汗,换了衣裳再睡。”
丫鬟应了,忙去看药。
苏夫人从苏飞玉房中出来,不由愁得不行,玉姐儿自打被退了亲,整个人都焉了,再这样下去可不行。
须得尽快帮她寻一门好亲事。
苏飞玉这一天晚上,心头绞痛得厉害,却没有吭声,只装睡躺在床上,细细回忆梦中之事,梦里,发生了许多事,只中间好多事儿却太过模糊,影影绰绰的,看不清发生了何事。
不管如何,既知梦中是在灵觉庵修行,自要去灵觉庵一趟,细细查访些踪迹,也查访一下梦中教导自己的老尼姑身在何处。
苏飞玉打定主意,反倒定了神,慢慢入睡。
隔两天,苏飞玉病情好转,便去见苏夫人,说想去灵觉庵。
苏夫人见她精神略好,便点头道:“明儿起个大早,母亲带你过去。”
说着又道:“秋姐儿上京后,风波也多,一样需要求一颗解厄丹。”
说毕吩咐丫鬟道:“去荷香院一趟,告诉姑娘,明儿起个早,一道去灵觉庵。”
丫鬟应声下去了。
苏飞玉见苏夫人不单带她,也要带上苏立秋,心下莫名不痛快,可又不能反对,待回了房,不由自主拿起一柄剪刀,狠狠刺在一只香包上,待刺完,不由“呀”一声叫出来,这只香包,本是做给苏飞白的,这么一刺,可是毁了,还得再做一只。
她的心又绞痛起来,倒不是心疼香包坏了,却是绞痛自己的处境。
她又想起,从前,自己精心做了香包,设了法子让丫鬟递给周锦年,结果被退回,那时一颗心也是绞痛绞痛的。
她紧紧抿着唇,将来,也要让苏立秋尝尝心里绞痛的滋味。
第二日,苏夫人带着苏飞玉和苏立秋到了灵觉庵,一下马车,苏飞玉便知道,这确实是她梦中修行的庵。
她按下心头那些惊涛骇浪,跟在苏夫人身后,款款进了庵中。
待上完香,苏夫人捐了钱,求了两颗解厄丹,一颗给苏飞玉,一颗给苏立秋。
一时又有小尼姑过来请苏夫人去静室喝清茶。
苏飞玉心中有事,便道:“母亲,我想在庵中走一走,散散心。”
苏夫人便喊苏立秋道:“秋姐儿,你陪着玉姐儿走一走罢!”
苏立秋笑一笑,看向苏飞玉道:“姐姐,走罢!”
苏飞玉虽不想和苏立秋一道,可苏夫人这般说,她也不好拒绝,只好带着苏立秋在庵里闲逛起来。
苏立秋却是悄悄观赏苏飞玉的举止,嗯,她好像对庵中诸物诸人特别关注。
走了一会,苏飞玉突然回头,用眼神刺了苏立秋一下,冷冷道:“母亲不在跟前,你也不用假惺惺,既相看两厌,就不必跟着我。”
苏立秋一笑,带着柔菊拐往另一边去了。
待苏立秋一走,苏飞玉便喊住一位小尼姑,问道:“庵中可有捣药钵?”
小尼姑道:“有呀,出了那边,左拐的偏室中就有几只,施主想自己捣药么?”
苏飞玉道:“我过去瞧瞧。”
梦中,她经常在捣药,她得去瞧瞧捣药钵是不是梦中见过那几只。
到得偏室,里面果然搁着几只捣药钵。
苏飞玉握起捣药硾,轻轻一捣,石硾敲在捣药钵内,发出“咚”一声响,她脑袋里突然也“嗡嗡”响了起来。
梦中那些极模糊的事,竟有几件清晰了起来。
她眼眶渐渐泛红,再敲一下捣药钵,脑袋里又嗡嗡响,这一回,并没有忆起什么来。
侍琴见她神色有异,忙上前搀扶,一边问道:“姑娘怎么了?”
苏飞玉摇摇头道:“我没事,有些感伤而已。”
侍琴叹道:“姑娘近来诸事不顺,不若再到前头去,另求一支签?”
苏飞玉道:“不用了。”
主仆说着话,往前头走,打算去寻苏夫人。
才走几步,却听一个声音提起苏立秋,笑道:“苏府那位秋姑娘可是了不得,出的那道题竟连国子监的夫子也解不出来。”
另一个声音道:“我父亲说,那位秋姑娘若身为男子,有此大才,早可以举荐为官了。哎,她真是给咱们女子长脸。”
苏飞玉脸色阴沉起来,避让到一边,细细一瞧,却见说话的是两个陌生的姑娘。
苏夫人和主持说完话,起身见苏飞玉和苏立秋回了,便带她们上了马车回府。
晚间,苏夫人叫丫鬟看着苏飞玉和苏立秋服下解厄丹,又问得她们熟睡了,这才放下心来。
第二日,苏飞玉编个借口出府,却是到酒楼见秦王。
秦王淡笑,问道:“苏姑娘这么急找本王,有何要事?”
苏飞玉来时,便想着要质问一声,上回说好及早派人到苏府提亲,为何至今未有动静,但这会见着秦王,愣是没敢质问出来。
她沉吟一下,这才开口道:“我又忆起梦中一件事,跟楚王殿下有关。”
秦王一听,马上来了兴趣,含情看着苏飞玉道:“你说。”
苏飞玉被他一瞧,心头一跳,粉脸飞红,扭开头道:“殿下这般瞧着我,我竟忘了要说什么。”
秦王轻笑出声,“还不是因为你今儿好看么?”
苏飞玉脸上又是一热,隔一会才道:“我忆起,两日后,楚王被人告发到陛下跟前,说他私养道姑,伤风败德。我想着这事毕竟涉及皇室中人,或者对殿下有用,忙来告知。”
她说毕此话,心里其实有些诧异,按理,纵她在梦中已活过一遭,但她毕竟只是苏府姑娘,能知道的,不过一些小事儿,怎么会知道皇室这些人的事呢?
莫非,她在梦里虽受尽苦楚,却能知晓人所不能知的事?
不管了,反正既忆起这事,自要好好利用。
秦王听着苏飞玉这话,眼睛大亮道:“确实有用。”
作为回报,他跟苏飞玉道:“父皇拟在秋狩时察看各府公子姑娘的才能品性,你好好准备,到时表现一番。”
他再补充道:“本王已跟父皇禀过想纳侧妃之事,父皇没有立即答应,度着要秋狩过后才会松口。”
苏飞玉一听,松了口气,这是说,秋狩过后就会提婚事。
另一厢,苏立秋带着苏飞白,也在酒楼和周锦年见面。
一见面,周锦年就使了法子支开苏飞白和身边的人,这才朝苏立秋道:“帕子呢?这么些日子过去了,可别说还没绣出来。”
苏立秋只好把手边一只小匣子推到周锦年跟前。
周锦年揭开,拿出一方帕子,捧在手上瞧了瞧,嗯,小水车绣得特别精巧,真是独一份啊。
他放好帕子,把小匣子揣到怀中,给苏立秋斟一杯茶,这才看定她道:“解题的法子呢?”
苏立秋轻轻转脸,不与周锦年视线接触,轻笑道:“周世兄,你这样对其它人不公平。”
周锦年捕捉苏立秋的眼神,试图与她对视,嘴里道:“世妹,咱们毕竟算是熟悉,也知根底,你这解题法子与其给他人,不如给我。”
他说着,把桌上早备好的纸笔,推到苏立秋跟前,又道:“我给你磨墨。”
见苏立秋没动,他又轻声道:“世妹,你要如何才肯写?”
苏立秋:哎,不写好像不行了。
她拿起笔,见周锦年一脸期待,便低头,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周锦年一瞧,只见纸上写着:梅花香自苦寒来。
他一愣,这是解题法子?
苏立秋笑起来道:“这是勉励你继续努力。”
说着见周锦年脸上神色精彩,笑得更欢了。
周锦年瞪着苏立秋,见她笑着,头上珠翠一颤一颤,脸上薄薄一丝红霞,耳垂白白小小的,一时心头竟有了一丝痒意,想伸手捏捏她的耳垂,看她还敢调皮不。
待分别,回到府中,周锦年心头那丝痒意依然未消。
至晚,他在灯下画了一个美人,美人眉眼,豁然是苏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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