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 金灿的夕阳透过落地窗投进卧室,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上如同被镀了一层橙色的光,房间里也多了一层柔焦滤镜。
苏听然半下午睡了一觉, 醒来时有些恍惚。她走到落地窗前, 盘腿坐在白色的地毯上一边看着窗外,一边发呆。
这几天待在这里, 似乎真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可矛盾的是, 她又很清楚自己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也是在这时,苏听然突然收到了来自妹妹周听而的短信。
周听而在短信上说姐姐, 我很对不起你,也没脸见你。我知道你肯定还在担心我, 都是我不好, 都是我的错。我现在和我男朋友在一起,他人很好,你不用担心, 另外,我也找了一份工作,我想尝试着自己生活。真的真的很抱歉, 不求你原谅, 但是希望你和爸爸都不要担心。
那会儿苏听然打了个盹醒来, 看到消息时立马给周听而拨了个电话回去, 但周听而依旧没有接电话。
没办法,苏听然只能给周听而发短消息我真的真的从来没有怪过你的意思,相反,我一直站在你这边。能出来和我见一面吗我想和你当面聊聊天。
周听而这次倒是很快回复了苏听然求求你不要来找我, 这样只会显得我很无能。
苏听然拿着手机噼里啪啦打了一堆, 删删减减, 最后一个字也用不上,心里也陡然生出一种无力感。
她这人嘴笨得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最后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周听而。
苏听然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她这几天频繁地给妹妹发短信打电话,导致妹妹心里产生逆反情绪。
作为一对双胞胎姐妹,从小到达被比较是在所难免。
或许苏听然是姐姐的原因,她自幼就有一种保护妹妹的心态。可久而久之,所有人便觉得苏听然要比妹妹大胆勇敢,每次一谈论到双胞胎姐妹时,总会说周听而胆子小上不了台面。
很小的时候,苏听然也享受这种被长辈们夸赞的感觉,所以她更喜欢样样出头。
可随着年龄的增长,苏听然有一天忽然惊觉自己大错特错。在她享受自己被夸赞的同时,妹妹总在无形之中被人伤害。所以周听而变得更加敏感,内向。
她们两姐妹的关系一直很好,苏听然也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
一直到两年前,姐妹两人不知道为了一件什么小事有且第一次起了争执,周听而第一次红着眼眶指控苏听然“既然你那么优秀,为什么妈妈还要生下我呢”
那次,苏听然深深地感觉到周听而的难过和伤心。
她们是双胞胎啊,她怎么会感受不到呢。
其实那时候说完这段话之后的周听而也很后悔。
她知道从小姐姐就会维护她保护她,可她却只是无能地哀嚎。
关系再亲密的两个人,就像牙齿和舌头,总也难免会磕磕绊绊。
苏听然那次主动找周听而谈心,两姐妹很快和好如初。
但这两年苏听然的确是有一些意识不来滨市,她不想自己的出现会造成妹妹的困扰。
这次和周听而联系上之后,苏听然反倒闷闷不乐,低压情绪一直蔓延到晚餐。
比起周听而,苏听然心底的愧疚感也并不少。
晚上陈姐今天做了四菜一汤,几乎都是苏听然喜欢吃的菜。
食物对苏听然来说是有魔力的,她心情不好或者心情大好时,总会大吃一顿。今晚这一桌还都是她喜欢吃的,于是她埋着头一口气吃了两碗饭。
糖醋里脊、清蒸鲈鱼、香煎豆腐、炒时蔬,外加一碗青菜肉丸汤,摆盘虽然没有五星级酒店精致,但是色香味俱全。
家里瞬间就有了烟火气,也让人油然而生一种温馨的感觉。
其实苏听然吃家常菜的机会并不多,因为她妈苏澜根本不是传统居家过日子的人。加上父母两个人早早离婚,温馨的家庭氛围在苏听然看来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
现在这两碗饭吃下去,苏听然的心情也好了一大半。
殊不知,苏听然在一脸郁郁寡欢的时候,商之巡一直关注着她。
两个人面对面吃饭,商之巡提不起太大兴致似的,喝了点汤,吃了点蔬菜,一只手懒懒地搭在白色大理石桌面上,光看着苏听然吃。
在别墅的这几天,苏听然倒是别提有多舒服自在。
这里不仅没有讨厌的周家人,全屋智能家居,没人对她指手画脚,而且三餐管饱。
不比住酒店香吗
所以换个角度想想,这婚结的也不全是坏处。
苏听然吃饱喝足,一抬头,发现商之巡好像都没怎么动筷“你干嘛不吃啊不合胃口吗”
“不饿。”
“喔。”
陈姐刚好从厨房里出来,倒是回答苏听然“阿巡一般晚餐很少吃饭。”
苏听然下意识说“这是什么坏习惯”
商之巡不置可否。
事实上,他只是晚餐没有吃高碳水的习惯。
苏听然忽然能够了解商之巡这人一把年纪还能保持好身材的原因了,感情都是饿出来的。
她本来想问你那么一个大高个不吃晚餐受得了吗不饿吗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问那么多干嘛难道他们两个人还真的要培养感情吗
想着,苏听然故意商之巡夹了一块糖醋里脊“这个好吃,你尝尝。”
她本质上有点顽劣的基因在,明知道商之巡不吃晚餐,就是想挑战一下他的忍耐程度。
商之巡抬眸看了苏听然一眼,发现她脸上是止不住的开心。小姑娘藏不住心思,不知道又在盘算些什么。
他的确是没有吃晚餐的习惯,不过看着她吃,也有了一些胃口。夹那块糖醋里脊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味道的确不错。
这还是陈姐第一次做糖醋里脊。
特地为苏听然做的。
晚上商之巡虽然没怎么动筷,倒是陪着苏听然看着她把饭吃完。
一晚上见她兴致不高,像是一只被人欺负的小猫,看着怪可怜的。
半下午的时候苏听然睡了一觉,商之巡便去书房处理公事。期间接到彭鸿的电话,语气里全是震惊,追着询问商之巡那位苏听然到底是谁,居然能让商大佬一掷千金拍下那本相册集。
今天江山荒野线上的活动,彭鸿也非常给力地拍下了祁衡仁的一幅山水画,不过最后成交价不到商之巡拍下的那本相册集的一半。
江山荒野内部的工作人员今天可没少讨论苏听然的这本相册集,苏听然本人也收到不少祝贺。接下来苏听然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的那本相册集连同手写感谢信一并寄给aood先生。
商之巡在彭鸿的再三追问下,只回答苏听然是他见过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我见过”彭鸿左思右想,“我什么时候见过啊”
商之巡没兴趣和他多扯的意思“还有事么”
彭鸿恍然大悟“阿巡,这苏听然该不会是你在外面养着的小情人吧”
“”
“要我说啊,你现在可是结婚了啊,以前你想怎么玩没人说你,既然结婚了,就必须对婚姻忠诚。”
商之巡哂笑“看不出来你这么有觉悟”
“这不是觉悟,这是三观问题。我可看不起那些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男人,既然管不住就别结婚,省得祸害人姑娘。”
“哦你管住了”
彭鸿被抓住痛点,啧了一声“我那是意外意外跟你可不一样你悠着点,我看你老婆的性格也不是什么要惹的样子。”
商之巡懒得解释什么。
不过说到苏听然的性格,他又忍不住嘴角上扬。
的确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老虎,可他似乎越来越期待接下去的婚后生活。
饭后,这两天一直被关在笼子里静养的箭毛猎犬赛格被放了出来。
自从赛格被苏听然打了石膏之后,为了好好养伤,所以被关在笼子里。它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要静养,所以出来时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
当着商之巡这个主人的面,苏听然倒像个女主人似的喊了一声“赛格过来”
她说着还拍拍手,朝赛格张开双臂。
远远的,赛格扭着屁股,尾巴狂摇,一晃一晃地朝苏听然走过来。
苏听然顺势蹲下身,检查了一番赛格腿部石膏的状态,用手轻轻捏了捏它的腿部。
“看着还行,就是你最近还是得少蹦蹦跳跳的,关在笼子里躺着静养最好。”
苏听然跟小孩说话的语气,摸了摸赛格的狗头。
赛格哼哼唧唧,一副享受的表情,吐着大舌头,斯哈斯哈。
商之巡低头看着苏听然,又看看赛格。
倒是不见他养的狗在他面前那么热情过。
赛格是商之巡两年前路过九宫山时,在一处农户家偶然遇见的。
当时他停车在路边抽烟,抬头眺望群山碧绿,才刚满月不久的小家伙屁颠屁颠地跑到商之巡的脚边撒了一泡尿。
商之巡饶有兴致地蹲下身,用手指习惯性地在这只小家伙的颈窝处逗了逗。
恰巧农户的主人回来,笑着用带着当地口音的普通话对商之巡说“先生,要买狗吗这可是纯种的箭毛猎犬,快成濒危物种了,养大了可是会打野猪的。”
箭毛猎犬这一种十分难得的中国犬种,并且也是最强悍的猛犬之一。
而赛格的品种更加纯正,体态也更加壮硕。
商之巡当时用手轻轻掂量着手里这只小家伙。
那么小一只,看着孱弱无害,无法想象日后长大了能和体型相差数倍的野猪格斗。
于是心血来潮,他便付了高于当地市场价格的钱,将这只狗带回了家。
两年时间过去,赛格被喂养成了一个大块头,在体型上完全不逊色于一只牛头獒。
苏听然对商之巡说“真没想到,你居然会养一只箭毛猎犬。感觉大多数人还是更加偏爱金毛啊,拉布拉多啊,泰迪之类的犬种。”
商之巡双手插兜,居高临下看着苏听然,对于她的问题不做什么评价。
苏听然说“以前上课的时候,老师跟我们说,其实咱们国家历史悠久,拥有很多出色的犬种。不过随着时代交替,很多犬种失去了它本身的功能,于是被抛弃,被放逐,甚至开始灭绝。”
商之巡微微扬着眉,饶有兴致地听着她说。
他至少是个不错的聆听者,在别人说话的时候不会开口打断,也不会给予去抒发自己的意见,衬托自己有多见多识广。
“其实蛮可惜的,现在很多人看到国产的犬种就认为是土狗,低贱。但我小时候就养过一只小黑狗,它体型也不大,外型看着也不亮眼,但是它特别特别聪明,每次我一回家,它就会狂摇尾巴,我出门,它也会紧紧跟着,我一喊它的名字,无论它在哪个我看不见的角落,都会第一时间飞奔到我的面前。”
说到最后,苏听然长长叹了一口气,“不过很可惜,有一天它出门,就再也没有回来,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它了。”
等苏听然说完,商之巡才开口“它叫什么名字。”
“豆豆,因为它很奇葩,居然喜欢吃家里的黄豆。”
商之巡闻言淡淡勾唇。
有一点两个人其实很相似。
商之巡很小时也养过一只狗。那是一只叫不上来什么名的中华田园犬,被嘲笑时小土狗。那时候他的内心远不像现在这样强大,被嘲笑过后开始怀疑自己的喜好到底是否正确。
可是有一天,当他看到自己养的狗惨死在家门口,满身鲜血时,他才知道自己内心有多悲痛。
父母去世后,所有人都可以欺负他,还杀死了他唯一的一只狗。六岁大的商之巡抱着那只狗泣不成声,脸上沾了鲜血,任谁去劝说都没有用。
说起养狗的事情,苏听然想到之前在婚礼上听到的一个八卦,据说商之巡亲手把自己养的一只狗给残忍杀害了。
苏听然评价道“就觉得你不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商之巡的眼底有一抹不被察觉的意外一闪而过,问她“为什么”
“感觉呗。”
苏听然侧头朝商之巡一笑,云淡风轻的,却又在他的心上重重地落下一道痕迹。
她当然不知道商之巡的从小到大的那些过往,但她知道,传闻这种东西不一定都是真的。
有很长一段时间外界传商之巡杀了自己养的小狗,称他没了父母精神状态出现问题,是个可怜孩子。对此商之巡没有解释,也不否认。
倒是商家老爷子深怕这个孙子真的误入歧途,便将商之巡带到祖宅里去亲自管教。
这一晃,也过去了二十多年。
商之巡几乎很少去回忆自己的从前,那些过往不值一提,也无法改变。
夜幕已经完全落下,他们就在别墅前的草坪上。
头顶一盏白炽路灯,两个人,一只狗,像极了婚后恩爱的模样。
这会儿苏听然几乎半跪在地上和赛格玩闹,赛格没轻没重的,她被赛格一拱,整个人差点摔倒。
商之巡适时俯身拉住她的手臂,提小孩似的将她拉起来,严肃地喊了一声“赛格”
赛格被商之巡这么一喊,立即缩着尾巴。
小畜生很聪明,下意识地往苏听然的怀里躲避。
苏听然眉眼弯弯的一脸心疼,反过来冲商之巡喊道“你那么凶干嘛啊”
她说完又蹲下去跟赛格玩,软软糯糯地哄“别理他,那么凶。”
他凶
苏听然正和赛格玩得兴致高涨时,商之巡冷不丁来了一句“明天是回门的日子,我已经让秦芜准备好了回门礼物清单,等会儿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缺的。”
回门指的是指女人出嫁后首次同丈夫一起回娘家探亲。
全国各地回门的习俗都不太一样,滨市这边是婚后第三天回门。
苏听然闻言,脸一垮,顿时就没了和赛格玩耍的心思。
刚躲过了领证,又要来个回门。
结个婚也太麻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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