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大巴的事情暂时想不通, 楚时辞转头问沈修哲,“哲哥,那在垃圾桶里发现警察尸体的新闻, 是不是也是五年前的?”
他记得他们是先听到垃圾桶藏有尸体,后听到旅游大巴爆炸的消息。
这两个新闻, 是同一天放的。
沈修哲微微摇头。
“不是五年前?”
“不,李警官不知道,他从没听说过。”
楚时辞不能理解。
既然两个新闻是同一时间播放的, 为什么李警官只知道旅游大巴爆炸,不知道垃圾桶藏尸。
因为垃圾桶藏尸没有引起轰动?
可他那一年已经进入警局, 作为一个警察, 对刑事案件新闻这么不敏感么。
楚时辞想了半天,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
他没有直接看到电视, 只是通过小程序偷听到新闻内容。
每次听新闻时, 也没听到时间日期。
会不会那人没有按照时间顺序观看, 看的其实是新闻剪辑。
楚时辞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如果新闻经过剪辑,肯定有主观倾向性,新闻内容一般会集中在剪辑者关注的消息上。
但他偷听到的新闻, 内容差别很大。
播完凶杀案爆炸案后, 放的是邻里纠纷、日常琐事。
这不是剪辑过的。
现在只有两种解释。
垃圾桶藏尸和旅游大巴爆炸, 都发生在五年前。李警官没怎么关注新闻, 他只了解轰动全国的案子,不知道地方小案件。
另一种可能,虽然楚时辞同一天听到这两则新闻, 但它们并不在同一年发生。。
旅游大巴是五年前的案子, 而垃圾桶藏尸案, 是未来发生的案件。
李警官只能知道过去的事, 无法预知将来的事,所以他从没听说过垃圾桶藏有警察尸体的新闻。
楚时辞被自己猜想惊到了。
沈修哲听完他的话,反应很冷淡。
看着那张高冷冰山脸,楚时辞就知道哲哥现在已经懵了。
好巧,他也很懵。
既然想不出来,索性就放弃思考。
楚时辞把乱七八糟的新闻抛到一边,开始琢磨卡片上的小动物。
哲哥已经有了狗、猴子、老鼠,他还差一只鸡,就能集齐四只小动物。
本来楚时辞以为集卡只是画出来的大饼,但先前住在隔壁10号房的王先生,已经用全图鉴兑换了离开的机会。
也不知道隔壁老王现在是死是活,有没有真的逃出生天。
沈修哲听到金属碰撞声,是小音箱在扒拉小铁盒。
他摸索着拿起铁盒,“李警官想和我换牌,他还缺一个狗卡片。”
沈修哲把盒子打开,递到小音箱面前。
楚时辞拿着插头戳几下,“我们存货很富裕,有三只狗。给倒是能给,但怎么给?”
“每次送饭的人都先送这屋,再送对面的3号房。李警官希望我能挑个机会,把狗卡片夹进餐车里,再撞三下铁门当做提示。等送餐人到他那边,他想办法将卡片偷走。”
“听上去可行,可那帮人抓他是因为收了别人钱,他本身还是个警察,他们怎么可能放他出去。他集齐全图鉴后,八成会被带出去弄死。”
沈修哲嗯了一声,“所以我拒绝了。”
他停顿半晌,抿抿唇轻声道:“他对我很失望。”
楚时辞愣了愣,“什么?”
“李警官再三恳求我,他说那个女孩随时会被侵.犯,希望我能帮他快点出去。”
沈修哲那张俊美的脸上,依旧没有半点表情。
但他向来高傲的头颅,现在不自觉地低了下来。
“我明确拒绝过后,他很激动,说我既不肯开铁门,也不肯帮他集卡。那孩子落在一堆犯罪分子手里,根本撑不了多久。他问我为什么明明有能力,却什么都不做。”
“……他在质问你?”
“不算,语气不差。”
“那你跟他解释了吗?”
“这么简单的道理,需要我解释?”
沈修哲越说脸色越冷。
眼见情绪要失控,他起身下床,拿着浴巾进了浴室。
收拾卫生的人在擦浴室里的血时,移动了地面上的东西。
沈修哲凭着记忆走进去,被挪了位置的小脏衣篓绊到直接摔倒。
浴室里砰的一声响,在床上的小音箱吓了一跳。
他放下研究到一半的卡片,紧张地转头看去。哲哥这一下摔得挺结实,倒在地上半天没缓过来。
楚时辞担心哲哥摔坏了,急得直转圈。
他试着抛出充电线,缠住不远处的桌子腿,跑到床边来了个自由落体。
音箱在空中荡出一个弧度,最终平稳落地。
自从失明后,沈修哲经常受伤。
没人给他盲杖,他不是撞到边边角角,就是被东西绊倒。刚开始那阵,他身上布满淤青。
后来在逐渐摸索中记住屋内的摆设,这种事就很少发生了。
刚才他心情不好,走路太急,摔得挺狠。
膝盖和手臂伤得很重,沈修哲试着起身,却疼得闷哼一声。
李警官的声音又在脑海中回荡。
他没有责怪质问沈修哲的意思,他只是很失望。
让沈修哲想起了他的一生。
他或许不该出生。
————
沈修哲的母亲未婚先孕,他亲爹不想承担责任,跑到外地彻底跟他的母亲断了联系。
母亲认为如果不是不小心怀上他,她也不会被心爱的男人丢下。
沈修哲在母亲的憎恨中长大,母亲自杀后,他被送到孤儿院。
小孩都喜欢开朗活泼的小朋友,他不爱说话,没人跟他玩。
他融入不到集体,只好跑到孤儿院后面的树林里,想象树叶哗哗作响声,是朋友在跟他说话。
也就是那个时候起,他开始喜欢画画。
孤儿院的大人经常跟他说,他性格有缺陷,没人喜欢这么孤僻的小孩。他要是不改正,不会有人愿意领养他。
他们说的没错,长得好看的孩子里,沈修哲是唯一一个没人要的。
那些领养人看见他的脸,都会凑过来。跟他聊了几句,又失望地走开。
所以养父提出要领养他时,沈修哲真的很开心。
作为画家,养父很失败,他没有打出任何名气。
但他家财万贯,是个特别成功的商人。
沈修哲一跃成为小少爷。
养父对他期望很高,希望他成为举世闻名的大画家。要求他有最纯粹的心,要他将整个人生,都倾注在绘画上。
沈修哲就算再早熟,也是个小孩。过生日的时候养父问他想要什么礼物,他说想要一个电动玩具车,养父抽出皮带。
‘忘记我跟你说的话了么,再说一遍你想要什么。’
‘小汽车。’
养父让他站好挨打。
沈修哲又不傻,他躲进杂物间里,从里面锁上门,听养父在外面踹门。
生日当天,他收到了小汽车。
但养父没回家,仆人带了话,‘老爷说养你不如养条狗,以后他不会再给你过生日了。’
他感觉被人抛弃,小汽车突然就不香了。
每当沈修哲玩闹的时候,养父都冷嘲热讽。
只有他的画得了奖,养父才会夸他是个好孩子。
长大后,沈修哲进入校园,被选为校草。有个学长一直照顾他,带他融入集体,他们关系很好。
沈修哲把他当朋友,在他面前很放松,表情也丰富许多。
结果情人节那天,学长开着豪车捧着玫瑰花,在他寝室楼下跟他表白。地上摆着心情蜡烛,周围一堆围观群众,旁边还有几个小提琴手。
所有人都在起哄,要他们亲一个,还祝他们百年好合。
沈修哲又不喜欢男人,这场表白他没觉得浪漫,只感觉很恶心。
在学长要伸手抱他时,他强忍着打人的冲动,扔掉强塞进自己怀里的玫瑰花,冷着脸转头就走。
学长当时的脸色特别难看。
从那之后学长开始在学校论坛,将他塑造成一个喜欢装高冷装纯,勾.引男人的同性恋。
称他一边和男的暧昧不清,一边骗小姑娘感情,是渣男骗婚gay。
倒不是所有人都信了学长的鬼话,但事情传得很广,最终传到养父耳中。
他认为沈修哲学坏了,将他叫回家臭骂一顿。
看着面无表情像个木头人的养子,养父烧毁他带回来的画。
‘两年了,画画没有一点长进,还跟男人不清不楚。沈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我真后悔当初没听孤儿院院长的话,收养你这么个东西!’
沈修哲被关了一个月的禁闭,强制断开和外界的联系,养父也没有帮他压谣言的意思。
等他再回学校时,骗.婚gay的名头已经坐实。他从校园男神,变成人人喊打的人渣。
想毁掉一个人,其实很简单。
弄几张似是而非的图片,p几张聊天截图。找几个人,花钱让他们出面假装受害者。学长给的钱够多,还雇到个女的,自称被他搞大肚子。
曾经追求过他的校花,把他叫出去,问他到底有没有做。
沈修哲说没有。
校花要他拿出证据。
沈修哲给她看了自己的手机,聊天软件里面干干净净。
‘你手机格式化过?怎么什么软件都没有?’
‘我很少用手机。’
‘那你平时都干嘛?’
‘画画。’
校花不相信在这个时代,居然还有人不用手机。他口中的辩解,在别人看来是漏洞百出的谎言。
沈修哲跟养父求助过,养父让他承认错误公开道歉,不要再狡辩。
他报了警,警方查出这是诬告陷害。也找了律师,成功胜诉获得几十万赔偿。
但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没人在意真相了。
热度炒到顶峰时,学校论坛有人开了个投票贴。
沈修哲不看论坛,他是后来听人聊天,才知道自己被全校学生选为‘最讨厌的人。’
有很多人通过寝室门缝给他塞信,每一封都是诅咒他去死,希望他这种败类快点消失。
现在如他们所愿,沈修哲人间蒸发了。
————
楚时辞好不容易拱开浴室的门,却看见哲哥依旧侧躺在地上。
他抬着手臂遮住脸,只露出苍白的嘴唇。
浴室地面有点滑,楚时辞一路打着滑走过去。
沈修哲本来皮肤就白,手臂摔出淤青后,衬得他的更白了。
楚时辞看着他皮肤上青紫的伤痕,心疼到差点哭出来。
他戳戳沈修哲的手指,“哲哥……”
沈修哲冷冷地嗯了一声。
“你能站起来么,我们去床上躺着好不好。”
“你在关心我。”
“嗯,你是不是手臂太疼起不来了?”
沈修哲打断他的话,“你为什么关心我。”
楚时辞挤到他怀里,“你是我哲哥,我喜欢你呀。怎么突然问这个,让我看看你摔没摔坏,腿还能正常活动么?”
沈修哲状态看起来很奇怪。
他沉默半晌,“可我不喜欢你,你讨好我也没用。”
“没事,我又不……”
“滚。”
楚时辞一愣,茫然地歪歪头。
刚刚还一动不动的沈修哲,像是受到什么刺激,突然挥手将小音箱推到一边。
他扶着洗手池踉跄地起身,听到身后有轮子滚动的声音,侧头厉声道:“滚!离我远些!”
楚时辞选择性耳聋,当做没听见。
沈修哲在前面走,小音箱溜溜达达地跟在后面。
他走了几步,冷笑一声,“如果你对我好,是想和我做那种事,那你最好收了心思。就算你是人不是音箱,我们之间也没可能。”
楚时辞本来心情挺沉重,听完差点笑出声。
哲哥每次都是嘴上说不行,身体很诚实。天天拉着他做运动,弄得系统满屏马赛克。
从沈修哲的话里,楚时辞捕捉到了其他关键词。
看来哲哥被抓进来之前,就被人以追求的名义骚.扰过。那人恼羞成怒,给哲哥带来不小的麻烦。
沈修哲没理小音箱,自己上了床。
楚时辞上不去,急得直敲地面。
沈修哲烦躁地翻了个身,“安静点。”
“哲哥?”
“我让你安静点,别再烦我!我说了滚开,你听不懂话吗!”
沈修哲说完,房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他捂住手臂上的淤青,用被子蒙住头。
没过一会,沈修哲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床柱往上爬。
十几分钟后,一个东西爬上床,钻进他的被子。
小音箱挤进他怀里,用充电线缠住他的手指。
沈修哲又听见那个熟悉的男声。
“哲哥,你心情不好?要不要我放歌给你听。放个舒缓点的曲子,会不会让你舒服些。”
明明是很简单的一句话,一直绷在沈修哲脑子里的弦,却突然间断开了。
他沉默许久,紧紧抓住小音箱,将脸埋在他身上。
他深吸口气:“对不起阿辞,以后不会再这么对你了。”
楚时辞不清楚哲哥想到了什么,但活力值太低,确实会让人情绪突然失控。
沈修哲这种人不擅长表达情绪,有些心事不知道在心里压了多久,早晚会爆发。
楚时辞曾经活力值也掉到0,他能听出沈修哲并不是真的想骂他。
哲哥说出口的是‘滚’,想表达的却是‘帮帮我’。
楚时辞蹭蹭沈修哲的脸颊,“没事,我都懂的。我知道你只是失控了。哲哥,你是不是想起什么心事,我在的,你可以说给我听。”
眼泪打湿沈修哲眼上的白布,他深吸口气,哽咽地嗯了一声。
与此同时,正在织毛衣的系统,看见后台弹出两条消息。
【活力值加10点,当前活力值7/100。】
【活力值加3点,当前活力值83/100。】
楚时辞哄了一阵,沈修哲情绪逐渐平复下来。
“我还没大学毕业时,发生了一些事。后来有人弄了匿名投票,有至少三万人,直言很厌恶我,希望我能消失。”
沈修哲脸颊紧贴着小音箱,“我有个很荒唐的想法,是不是因为太多人想让我消失,我才会被囚.禁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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