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柚的声音是出奇的冷淡。
“……柚柚, 你在哪里?赵光明回家了,我一个人在宿舍里。”但电话那头的人只是沉默了一瞬,像是没有听懂似的, 直接忽略了她的回应, 声音里似是含着一丝极淡极淡的委屈。
“祁岸,”旬柚捏紧了手机, 沉声道,“我们已经分手了。你既然还有精力给前女友打电话, 那应该还没病到起不来,估计也能自己叫救护车,我就不多管闲事了。”
“……你不是她, 不是柚柚。”
那头,传来的是男人沙哑的声音。
有那么一刻, 祁岸甚至觉得自己灼烫的身体陡然冷了下来, 可很快, 汹涌的热潮便又像是洪水一般朝他铺天盖地的冲击了过来。
他想, 他定然是在做梦,现实中她从来不会这么冷酷。
祁岸快速的挂断了电话, 心里掠过一丝慌忙和茫然。
他想要这个梦快点结束。
公寓里,旬柚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沉默了一下, 书房中一时安静了下来。然后, 她打开手机通讯录, 找到了一个备注“路阿姨”的手机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喂,柚柚,这么晚了找阿姨什么事啊?”
路阿姨是祁岸所在的男生宿舍楼的宿管阿姨。因着旬柚之前经常去找祁岸, 也为了多知道祁岸的事情, 所以和路阿姨关系混得挺好, 她还特意要了路阿姨的联系方式。
若不是这次祁岸突然打电话来,旬柚都忘记了这回事,如今再给路阿姨打电话时,她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之前和祁岸分手后,她直接拉黑了祁岸的所有联系方式,倒是没有把其他与他有关的人拉黑。
“路阿姨,您睡了吗?”旬柚笑着道,“如果您没睡,可以去祁岸宿舍看一下吗?他好像生病了,应该是发烧。”
“啊,真的啊?那我去看看。”路阿姨自然也是认识祁岸的,闻言,惊讶的提高了音量。住进这栋宿舍一年多了,祁岸还从来没有生过病。
“如果他很严重的话,就请您帮忙叫救护车吧。路阿姨,谢谢您,辛苦啦!”
“哎,说什么谢。这也是我的工作嘛,那待会儿你要过来吗?”
“不了,路阿姨,我已经和祁岸分手了。”旬柚顿了顿道,“之前一年多谢您的照顾了,以后我就不来打扰您啦!”
“分手了?!”
路阿姨自然不会和年轻学生们一样会去刷论坛,所以倒是还不知道这件事。她本来还在奇怪,这些日子怎么都没看到旬柚了,原来竟是分手了?
“嗯。本来已经没联系了,今天他可能烧迷糊了,电话打错,打到了我这个前女友这里。”旬柚笑了一声,“虽然分手了,但好歹谈过一场,我也不可能真眼睁睁的看着他烧死,就当是前女友送他的最后一分温暖吧。”
闻言,路阿姨叹了口气,倒是也没多问,只道:“那行,我这就去祁岸宿舍看一看。柚柚,咱不伤心啊,你条件这么好,以后肯定能找到更好的。”
“嗯,我也这么觉得。”
旬柚毫不客气的应了一声,脸上笑意更深了一些。和路阿姨说了再见,旬柚便挂断了电话,脸上还带着尚未消失的笑意。
“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旬柚扣上手机,一转头,对上了两双挺像的大眼睛,吓得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
晏时今和七号都没有说话,只齐齐的看着她。
“他生病了,听起来还挺严重。”半晌,晏时今才终于出声。
“所以我帮他通知了宿管阿姨啊,如果真的很严重,路阿姨会送他去医院的。”旬柚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
“你不去看他吗?你不是还喜欢他吗?”青年清澈干净的眼睛直直的看了过去,目光带着一股说不清的专注。
“怎么,晏老师,您这是准备提前下课?”旬柚眼睛亮了起来,“如果我去看他,你会提前下课,那我不介意去一趟。”
“……提前下课不行。”沉默须臾,晏时今出声道,“你的基础太薄弱了。”
“其实你可以不加最后一句的。”旬柚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说罢,见青年依旧看着她,仿佛还在等着她的答案,旬柚叹了口气道,“看不出来,你还挺八卦的。”
“哦,还有这只八卦的机器猫。”旬柚随手就撸了一把七号的脑袋毛。
她斜倚在书桌旁,双手环胸,淡声道:“你们这样看我,是觉得我这个前女友很无情很冷酷吗?”
七号立刻摇了摇猫头,花痴脸道:“不,柚柚很帅!”
“嘴巴真甜,不错,我喜欢。”旬柚微抬了抬精致的下颌,伸手就把七号抱进了自己怀里,揉了好几把,边随口道,“我帮他通知了阿姨,已经很仁至义尽了不是吗?”
“喜欢又怎么样?我们分手了,我现在没那么好的脾性,能够与前男友做朋友。”
“我没有直接挂断他的电话,已经很给前男友面子了!”她哼了一声,“况且我还在学习,学习可是神圣的,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被打扰呢?”
说着,她抱着七号弯腰,凑近了晏时今,笑嘻嘻的道:“不过,晏老师如果看在我失恋了的份上,给我放个假,我还是不介意的。”
“……坐好,上课。”
晏时今的回应是伸手就拎起了旬柚怀里的七号扔到了旁边,然后用笔轻轻在桌子上敲了敲,声音规律,让旬柚瞬间就垮下了脸。
“我都失恋了,我还胖了,晏老师你的心就这么硬吗?”她哀叹一声,在晏老师威严的气势下,乖乖坐回了位置上。
闻言,晏老师瞧了她一眼,就在旬柚以为某人要心软的时候,却见那两瓣形状漂亮的薄唇微启,然后吐出了一句话——
“那你就站着上课,减肥。”
旬柚:“……”
晏老师没有放一点水分,直到把今天的学习任务全部完成,才终于让旬柚下课。而此时,距离晚上十二点,已经不足十分钟了。
好在今天已经是国庆假期最后一天了,明天学校就开始上课了,她终于可以稍微解脱一点了。
活了十九年,这是旬柚第一次如此盼望着上学。
她自己都快要被感动了!
“把你的课表发给我。”结束后,晏时今对旬柚道。
“你要我课表干什么?”旬柚一边问,一边拿出手机找到自己的课表发到了晏时今的微信上。
晏时今看了一眼,边收拾东西边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理所当然地回道:“当然是重新制定补习时间。”
旬柚脸上的笑意陡然僵住。
不等她抗议,冷酷无情的晏老师已经拎着自己的机器猫,背着包潇洒的走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刚才留下的那句话有多么的可怕残忍!
旬柚看着书桌上厚厚几垒的资料上,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快速地跑去浴室洗漱了。没办法,她得快点洗漱好上床睡觉,毕竟明天还得上课呢!
要知道,自从跟着晏老师补习后,旬柚这些天洗漱时间就从没有超过二十分钟的!
她飞快的冲了个战斗澡,以最快的速度敷上面膜——这是精致女孩最后的倔强了。学习可以,但她绝对不能忍受自己皮肤变差!
十五分钟后,旬柚终于躺在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这几天或许是因为学习的原因,旬柚的睡眠质量提高了好几倍,通常躺在床上不超过十分钟,便能睡着。
只是今天,五分钟后,旬柚睁开了眼睛。
须臾,她叹了口气从床上爬了起来,来到客厅,拿出了一瓶红酒。直到喝了三分之一,白皙的脸庞上染上了薄红,她才摇晃着重新上了床。
她承认,现在的她确实还做不到完全对前男友的事情视而不见。她的心现在还是会不争气的对他生出担心,可是旬柚不伤心,相反,她很开心很欣慰。
虽然她还有一点没出息,但是她再也不会因为他的一句话或者一件事心慌意乱了。
她会努力的朝前走,总有一天,她在他的面前会变得无坚不摧的。
进入睡梦前的那一瞬,旬柚这样告诉自己。
*
“柚柚竟然真的没有去看祁岸,虽然我早就猜到了,可是还是有点不可思议诶。”夜里,七号蹲在床头上,睁着蓝色的猫眼,对已经闭眼睡觉的晏时今道。
“我知道你没睡着。”
“她和之前不一样了,对吧?”七号开心的问,“我觉得这一次,你说不定不会再英年早逝了!”
“柚柚都不做恶毒女配了,剧情改变了。”
晏时今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瞬,昭示着他还没有进入睡眠,还处于清醒的状态。
他记忆中的旬柚是什么样的呢?
是一个为爱疯狂,最后自食恶果的恶毒女配。
她与傅蓉熙一样。在她们的世界里,似乎只看得见她们深爱的男人,除了爱情,什么都不重要。
以爱情为生,让人厌憎。
无人能改变她们。
可这一次,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不是恶毒女配,你现在也不算是路人甲了吧?”七号兴致勃勃的分析着,“我算了算,你这一次存活的概率达到10%了!”
10%对于别人来说很低,可对于每次必遭遇剧情杀的晏时今来说,却已经很高了。
“旬柚变了!”
七号斩钉截铁的道,“她与前面的六个旬柚都是不一样的!”
变了吗?
晏时今依旧不敢确定,他曾见过的旬柚与傅蓉熙没什么不同,他也从未对她抱有任何希望。
可现在……
他开始希望她们不一样。
晏老师。
这三个字,不知何时在他的脑海中冒了出来。
*
宿舍里。
祁岸紧闭着双眼,眉心拧起了重重的褶皱,他陷入了沉睡中,却睡得不安稳,恍若被困在了梦靥中。
他的手上还紧紧捏着手机,许是因为抓得太久了,手机上已经沾上了不少汗水。
咔嚓——
朦胧间,他似乎听见了宿舍门被打开的声音。然后是一阵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直到来到了他的床边。
……是她吗?
她来了对吧?她不会如梦里那般冷漠的。
“旬……”祁岸身体一震,睫毛剧烈的颤动着,终于用力睁开了眼睛。只是当看清眼前的人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眼里的光瞬间落没了下去。
“哎呀,还真的是在发烧?太烫了!”
来人正是宿管路阿姨。
她其实敲了几下门,但一直没有人回应,所以才直接开了门。进来一看,果然发现祁岸躺在床上昏睡不醒,隽秀的脸庞有些发红,额上布满了汗水。
路阿姨伸手往祁岸额头一探,立刻被上面的温度惊着了。
“不行,你这得去医院。”路阿姨立刻做下决定,轻轻拍了拍祁岸的脸,“祁岸,你还能起来吗?我这就送你去校医院看一下。”
路阿姨冰凉的手让祁岸颤了一下,终于清醒了几分。
他撑着身体,努力坐了起来,视线不由朝门口看去,入眼的却只有空荡荡的一片,外面没有任何人。
“你在看什么?”路阿姨伸手在祁岸眼前挥了挥,催促道,“还能起来对吧?那快穿上衣服,阿姨送你去医院。”
“……她呢?”
“谁?”
路阿姨正拿着祁岸的外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祁岸抿紧了唇,因为发烧,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比平时虚弱了很多。脸颊发着红,可是嘴唇却干得可怕,唇色淡的几乎要与皮肤一个颜色了。
神智似乎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高烧变得有些模糊。
他咳嗽了一声,缓缓收回了视线,落在了路阿姨身上,声音干涩:“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的?”
“先别忙着说话了,快穿上衣服。”路阿姨瞅了床上不同于平日冷静沉稳的青年,见他不动,只用黑深的眼睛固执地看着她,无奈的轻叹了一声,“是旬柚,她打电话给我的。”
“说你烧得迷糊打错了电话,她让我来看看,情况不好的话,就叫救护车,送你去医院。”路阿姨摇摇头,“幸好我来看了,你这烧得这么厉害,不及时送医院,怕是要出事。”
“她呢?”
祁岸没动,干裂的唇又问了一次。
“你说旬柚?”路阿姨看了他一眼,“她当然没来。”
祁岸垂头看见了被他一直握在手心里的手机,他沉默的打开手机,点开了通话记录,上面果然有一道通话记录。
联系人是旬柚。
原来他真的给她打了电话。
原来……不是梦吗?
“……我没有打错电话。”
半晌,宿舍里响起了男生极低极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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