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拉横副

    顾法典, 小名点点,曾经,顾宪15岁那年回国的时候, 他9岁,个头不高, 是个小萝卜丁, 总会扛一根向日葵的杆子, 还喜欢站窗户里对着楼下吐口水。

    他爷爷总说,点点不及他和小民聪明, 不算笨, 但只是个普通孩子。

    对了, 小宪桌球玩得特别棒。

    记得当时东海市有了第一家台球馆, 他不是去玩,而是去碾压式的, 秀了一把桌球技术, 点点也就比桌球桌子高得不多, 当时给他的球技惊的呀, 口水流了满球桌, 小宪于是把他捞起来,用他擦球桌。

    就他, 能抓大鳄鱼?

    对于东海市的乱, 小宪不仅听舅妈讲过好多,还从很多花裔那儿佐证过。

    在他印象中, 那帮人就跟意大利的黑shou党一样。

    可爸爸居然说他曾经那个口水横流的点点小弟弟能抓大鳄鱼?

    男孩这时怀疑, 怕是爸爸的精神状况也有问题吧, 该不会, 父母全疯了吧。

    顾谨又问:“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

    法典不知道为什么爸爸会那么器重他, 但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抓高岗了,所以他说:“二哥,你最好快点,不然等你回来的时候,大鳄鱼已经被我抓到了喔。”又说:“对了,来比场桌球啊,看看谁比谁更厉害!”

    所以还没桌球桌高的小点点,现在居然想挑战他桌球小王子的地位?

    男孩怎么觉得他们全家都疯了呢?

    终于,他说:“好吧,我会想办法回来的。”

    “给我你的银行账号,我给你汇款。”财大气粗的老父亲说。

    但顾宪立刻否定了:“不,爸爸,我不要你的钱,而且等我回来,我将送给你一份会让你非常开心的礼物,大惊喜,跟你抓大鳄鱼一样,它是个必须以父之名保密的秘密喔!”

    所以这儿子到底还有没有救?

    ……

    看前夫给气的厉害,面色蜡黄,林珺忙在餐前给他诊了个脉。

    不诊不知道,一诊吓一跳,甭看他外表看起来健康,但肝气郁结的厉害,肝气郁结,则会胃逆反酸,而长期逆酸,很容易得癌的。

    “别生气了,你这样要得癌的,我帮你开个方子吧,调理一下。”林珺说。

    顾谨气的发颤:“没想到孩子居然都变成了这样。”

    曾经一把屎一把尿拉大的孩子,小时候那么爱父母,可现在没心没肺。

    就算知道他们其实还是孩子,错在大人,可顾谨也忍不住要气。

    甚至控制不住的,要变成他暴躁的老父亲了。

    摆手,他说:“我的胃经常不舒服,不过没关系,我一直在吃胃舒服。”

    林珺皱眉头了:“胃舒服是调节胃部PH值的,但它的药物成份中含有大量的重金舒,长期服用,会引发胃部癌变,在国外,这种药是被严格控制剂量的,你居然拿它长期吃,你知不知道,这很有可能会引发癌变?”

    见前夫似笑非笑,她说:“这样下去你会得癌症的。”

    半夏居然也点头:“对。”孩子记不了那么多,但她记得的,爸爸会得癌症。

    林珺从药箱里翻了一盒自己做样的复方半夏胶囊出来,又配了几位药,还没说话呢,半夏肯定的说:“妈妈,我就知道,半夏半夏,专治爸爸。”

    林珺手一顿,心说这丫头怕不是个天使吧。

    当初离婚时闹的太僵,她又心高气傲,一心想在红国立足,证明自己,所以头两年一直在忙着工作,治病,没考虑别的。

    等到小民和小宪18岁,居然自作主张换国籍时,她才发现他们变了。

    可那时他们只会自以为是的对她好,却不会听她的了。

    她也曾想过向顾谨求助,但大嫂说顾谨已经谈了新恋人,开始了新生活。

    大嫂说的有鼻子有眼,说那女孩叫裴蓓,是政大本校的研究生,今年才27,说的有鼻子有眼。

    于是林珺就自闭了,沉默了,成了一座孤岛。

    而顾谨呢,因为离婚,丧女而肝郁的厉害,还总当成胃药治,要不是她诊脉,像他这种凡事总能扛的人,恐怕要等到癌症晚期,才会发现端倪吧。

    可不嘛,半夏半夏,果然专治爸爸。

    林珺笑问女儿:“半夏想喝鸡汤吗,妈妈给你盛?”

    半夏眼巴巴的看着门口:“要等小姑回来才吃饭喔。”

    顾灵应声而入:“瞧瞧,还是我的小侄女最贴心,要不人咋总说生女儿好。”

    一把抓上他哥的裤兜,吓了顾谨一跳,顾灵翻白眼:“哥,你这年龄大了,脑子不行了呀,明明东西就在你身上,还让我回趟政大。”又说:“再这样下去,肝和肾早晚完蛋。”

    顾谨给自己这口无遮拦的妹妹给气的呀。

    偏偏林珺忍俊不禁,说:“没事,我再多添两味药吧,补肝,补肾。”

    她们姑嫂是开玩笑,可徐姨当真了:“东家,男人肾不行从哪看呀,我儿子跟顾教授似的,也高高大大,一表人材,但儿媳妇总怀不上孩子。”肾不行。

    林珺看前夫大家气的毛发倒竖,笑着说:“改天带来,我给开方药吧。”

    该,一把年纪了,肝不行肾不行的,还敢嫌弃她,哼!

    ……

    次日一早去上班,林珺第一个把付小爱喊来,问她起诉曹名扬的事。

    付小爱说的其实是马宣发教她的说,她说:“既然林书记不顾姑嫂情份,那就告吧,您告的是您的亲大嫂,我能说啥?”

    林珺露出了赞许的笑容,并说:“自己去写诉状,然后跑法院。”

    付小爱愣住了:“书记,我不会写诉状,我也不知道法院在哪儿啊。”

    林珺眉头一挑:“你一月工资五百,兼任公司的法律顾问,要连诉状都不会写,法院的门都不知道在哪儿开,岂不是尸位素餐,要不要我把你的原话写在档案上,然后辞退你?”

    本来马宣发和曹桂商量了一下,教付小爱的是,让她在找律师的时候推一推,写诉状再推一推,拖拖拉拉,万一哪天林珺受了刺激再发疯,这事赖过去了。

    可付小爱压根不是林珺的对手。

    她的档案在慈心,要辞职时,林珺在上面写几笔难听的,她以后还咋找工作?

    硬着头皮,付小爱写好了诉状,提交到了法院。

    而这时,曹桂那边又给出了新的应对,那就是让曹名扬跑,找个地儿躲起来。

    这样,应诉传达书就递不到他手中了,按现行的法律,对方不应诉,这案子就成无头案了。

    而在九十年代,因为人口流动性大急剧加大,法庭的传达书十有八.九送不到被告手中,满地的官司,但法庭经常十天半月开不了一回庭,就因为民事诉讼,被告基本没有会去应诉的。

    甚至还有原告给被告磕头,求他接传达书,上法庭应诉的事呢。

    这不,拿着《传达书》,付小爱来找林珺了:“书记,实在对不起,法庭找不到曹名扬,我也不行,这个你就是开除我我也没办法,他跑了,不在家,我找不着人。”

    林珺一看就知,这是曹桂在背后指点迷津了。

    别看曹桂出国很多年了,但她身边,围了一帮子从蓝国过去的,所谓的精英阶层。

    那帮人基本都是在国内靠诈骗、侵吞公产、贪污而暴富后移民过去的。

    所以,耍死狗,搞赖皮的那一套,曹桂精着呢。

    林珺一笑:“小爱,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传达书给我吧,我来送。”

    “那我就下班了?”付小爱说。

    “大家都忙着加班,召回并销毁存药,你凭什么回家?”林珺反问。

    中成药里重金属含量超标已经是行业之痛了,好多药厂为此,放弃了一大批质量好,能治病的老药,而在这种情况下,林珺迎难直上,居然说自己能解决这个问题。

    不知道该说她厉害,还是说她狂妄,但付小爱打心眼里佩服林珺。

    毕竟跟马明霞相比,她是个专业,且有良知的医药研发员。

    但就凭她一个人,能解决一个行业难题?

    得,干吧。

    这厂里大部分的人在狂热,还有一部分的人在看笑话,总之,最近大家都信心高涨。

    ……

    林珺又写了一封信,夹在法庭给的《传达书》里头,然后得去寄个信。

    顺带着,也把半夏带上出门,好好逛一逛去。

    今天是半夏第一次知道妈妈居然会开车喔。

    厂里的金杯车,沈四宝也曾开过,秦秀和小龙就坐在副驾驶坐上。

    半夏也想坐,想跟爸爸妈妈出门的,沈四宝也愿意带她,还让她坐副驾,可秦秀却故意唆使小龙尿脏她的裤子,还诬赖是她自己尿的,把她关在了家里。

    现在是妈妈开车,半夏坐在后面,心里充盈着主人翁式的激动和光荣,车开动的一刹那,女孩兴奋的叫了起来:“妈妈让车动起来了。”

    “觉得好玩吗?”林珺问。

    半夏连连点头:“嗯,超好玩。”这是她从秦秀那儿没有得来的母爱。

    林珺踩一脚:“妈妈现在踩的是油门,咱们先记门字,一个方框框……”

    “上面有个点,下面不封口。”半夏说:“妈妈,老师今天都在夸我,说我记字儿记得快,我们班的宋老师还说我简直是个小天才。”

    那当然。小民和小宪之所以从小被称为天才,也是要林珺这样教出来的呢。

    到了邮局,赶在下班前,林珺买了个挂号信信封,就把信投出去了。

    而这封信,她是投给曹桂的故乡,海花县县政府的。

    曹桂虽然是靠偷渡出的国,而且在国外,一直把父母塑造成卖儿卖女的狼父虎母,但在国内,因为其介绍了很多人出国,帮忙办绿卡,还给家乡联络了好几个入驻的外企大厂。

    在其老家海花县,她是花侨中的骄傲,榜样和模范。

    据说县政府给她画了大副的画像,来展示她的光荣和成就。

    曹名扬躲了,以为就能赖掉官司了?

    怎么可能呢?

    林珺以慈心的名义给海花县县政府写了一封信,说曹名扬仗着姐姐的名气和光环,恶意诈骗慈心厂,以致一个国药老字号企业因缺钱而摇摇欲坠,如果曹名扬继续躲避,不出面,那慈心厂将派人去县委拉横发,揭发此事。

    如果县委不作主,她就会派职工去县政府门口讨饭!

    就好比前些年的贴大字报,这几年的拉横副,讨饭,于政府是百灵的妙药。

    因为它会影响一个县政府的形象,会影响他们引外企,拉外资。

    只要一闹,县政府的人就会打跨国电话,催曹桂把曹名扬赶回来,还钱的。

    慢慢敲打嘛,林珺要让大哥大嫂把慈心厂整体给她盘下来。

    ……

    晚上妈妈想带半夏吃个肯德基的。

    可都到肯德基的门口了,半夏死活不肯吃,闹着要回家。

    林珺理解孩子的心情,说:“你是因为妈妈没带哥哥来,才不想吃的吧,没关系啊,明天咱们再带他来吃嘛,半夏,妈妈比你想象的有钱多了,可以满足你所有的愿望,而且你哥哥吃过肯德基的,他不馋这个。”

    但半夏依然不肯,并说:“可他没有跟半夏一起吃过喔。”

    在小孩子的心目中,好吃的,也得是跟哥哥一起吃她才觉得香。

    她还说:“下次带着哥哥我们再吃吧,我听说肯德基还会送玩具呢,到时候我玩一玩,哥哥玩一玩,才不要像小龙,只自己一个人霸占着玩。”

    经过一家报摊,她看到几本书,顿时说:“妈妈,买那个,那个是哥哥最喜欢看的书啦,他说看了那个书,他就会天下无敌哒。”

    林珺一看,《古惑仔》?

    半夏开始哀求了:“买一本吧,他最近学习好努力,我们要安慰他一下呀。”

    这是因为妈妈只带她出来,她想安慰一下哥哥的原因吧。

    这丫头,沈母奴化她,沈四宝PUA她,秦秀虐待她,可她却依旧那么善良。

    林珺抓起书:“好吧,买两本。”

    “那哥哥肯定会高兴哒。”半夏捧起书:“妈妈,我抱着就好啦。”

    林珺在想,她该怎么让她的女儿先学会爱自己,再爱他人呢?

    ……

    刚开车到厂门口,林珺就见法典和一群人簇拥在一起,不知道在看啥热闹。

    有个孩子在喊:“快看,血,血!”

    还有个孩子在尖叫:“我不敢看啦,我害怕。”

    林东也在,说:“高总,开什么玩笑,你这后备箱里该不会真的有尸体吧?”

    “我说了是大鳄鱼,你们不信我能有什么办法?”高岗在问法典:“你有没有胆,敢不敢开后备箱?”

    林珺跳下了车,问保安:“怎么回事?”

    保安笑着说:“腾飞集团的高老板,说他抓住大鳄鱼了,给您送了来。”

    大鳄鱼?

    道上那条大鳄鱼,还是真正的鳄鱼?

    林东也在招手:“林珺,快来啊,高老板说他抓到鳄鱼了。”

    林珺一看高岗的车,后备箱里嗒嗒的往下滴着深红色的液迹,也皱眉头了:“高岗,你玩的什么鬼把戏?”

    高岗原来是这样,信息理解错误,以为林珺能丢下法典四年,肯定不喜欢他,再加上法典是在顾谨的户口下,他就更觉得法典可有可无了,可最近他慢慢发现,林珺对自己的崽其实一样疼爱。

    所以他今天来,重点就是来攻略法典的。

    递钥匙给男孩,高岗说:“不要像你爸那样胆小,胆子大点,摁一下你就能看到大鳄鱼了。”

    看到深红色的血迹,法典以为里面装的是道上的大鳄鱼,社会大哥的尸体,超兴奋的,啪一下摁开后备箱,凑上头去,愣了一下,随即哇的一声,因为后备箱里并排,顿时吓了一大跳,因为仿如一条巨蟒般,后备箱里塞着的,居然是一条大鳄鱼,几乎塞满了整个后备箱。

    这玩艺儿目测,至少两米长。

    目前,因为鳄鱼皮做的鞋子结实,包包好看,而且走私猖獗,正是对鳄鱼的滥捕滥杀最繁盛的年代,而且人工饲养也还没有搞起来,所以几乎很少能有鳄鱼长到这么大。

    法典,一个生活在海滨城市,经常在城郊的芦苇荡里闲逛的男孩,也是一回见到野生的,体积如此庞大的鳄鱼,他惊呆了,他的小朋友金帅,祁凯和马同也惊呆了,一起尖叫。

    这时高岗说:“林珺,野生鳄鱼,我持证,合法捕捞的,给你入药。”

    因为皮太值钱,而且捕捞的人太多,一条鳄鱼十人抢,为了抢鱼,有时候能拼出人命的。

    林珺上前试了试弹性,发现死的不久,诚心说:“多少钱,我让财务支给你。”

    “咱们之间有啥好客气的?”高岗伸了一只手出来,给林珺看手腕上给鱼网勒到的划痕:“顾谨捕不到鳄鱼,但我可以,钱的事咱们就不谈了,饭也不吃了,我没你的福气,能有三个优秀的儿了,还有个贴心的小棉袄,我只有一个儿子,肝癌,我知道研发药物没那么容易,但请你务必快一点,早日研发出抗癌药物来。”

    人生在世,尤其到了中年,都有各式各样的苦楚。

    哪怕高岗看起来不可一世,可谁的皮袄子里,不藏几只让人刺挠的虱子呢。

    林珺是头一回知道高岗的儿子有肝癌,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会好的。”

    “对,会好的。”高岗红着眼圈,点头说。

    法典一开始超兴奋的,跟着小伙伴们连蹦带跳,但一看又觉得不对啊,他妈向来对高岗爱搭不理的,可这会儿,怎么还拍上高岗了?

    男孩的笑还在嘴上,可莫名觉得不对劲。

    而就在这时,有人一只大手摁在他肩膀上,男孩回头:“爸爸。”又急的形容:“你快看呀,高岗给我妈逮来了一条大鳄鱼。”

    顾谨刚刚下班回来,喔了一声,说:“没事,他抓鱼,咱们抓人。”

    男孩刚兴奋完,笑还停留在脸上,一点点的垮了,又重新笑:“道上的鳄鱼?”

    “对,有线索了。”顾谨再拍了拍儿子,俩父子对视一眼,齐齐沉默,在暮色中齐齐望着高岗。

    就先让他出名吧,人间正道是沧桑。

    深藏功于名。

    毕竟他们父子的目标是逮捕为祸人间的那条大鳄鱼,给即将归来的俩哥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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