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聊, 不知不觉就快到晚饭时间。
周奚想拯救被折磨的耳朵,便哄着外婆去给她做最拿手的红烧狮子头,“不止我馋, 宁延也很想尝你的手艺, 你快去吧。”
外婆被她一通彩虹屁吹得心花怒放, 拍了拍宁延的肩膀说,“小宁, 你先坐这儿看电视,吃点水果,外婆去给你做几个拿手菜。”
周奚见她拿了一大堆菜进厨房,不多会儿里面就隐隐传出洗菜的水声和剁肉的声音。
客厅安静许多,周奚随手抓了一把松子, 边剥边同宁延闲聊,“你怎么会扬城话?”
“说因为你学的, 会不会很肉麻?”宁延问。
“有点。”
宁延眉眼舒展地笑了笑,如实道:“我们刚在一起时, 有一次我听见你讲扬城话, 觉得很有意思,后来就去找了扬城评谈来听, 听着听着,就能听懂了。”
当时只是一时兴起, 不曾想,有一天还还能派上大用场。
周奚把松仁壳扔进垃圾桶,伸手想再抓一把,宁延却把一小盘剥得干干净净的果仁递到她眼前, “我来剥吧, 要不等下指甲又弄断了。”
周奚不客气地接过剥得干干净净的果仁, 从里面捡了两颗,投桃报李似地喂进他嘴里,又问:“你妈知道你来我家?”
刚才宁延被盘问时周奚虽没插上几句话,但该听到的信息一个都没漏。在外婆旁敲侧击宁延父母是否清楚他来扬城过春节时,她听见他说,“知道的,我爸妈还让我问您好。”
“我昨天告诉他们了。”宁延说:“他们知道我来扬城,也知道你晚点会去渝州。”
昨天早晨,趁着周奚还在睡觉,宁延打电话回家,告诉母亲,“妈,我除夕不回来。”
“不回来啊?”母亲的语气明显有些失望,却又仿佛早已习惯他的忙碌,不知是开解他还是自己地说,“没关系,你有事忙你的,反正家里也没什么事儿,我和你爸都挺好的。倒是你,一个人过节也要吃点好的,不要随便对付,知道吗?”
“不是一个人。”宁延挂着蓝牙耳塞,走到玄关处,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物,脑海里浮现出昨夜陪他在这里胡-闹的明艳动人的脸。
他勾起唇角,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我先和周奚回扬城过年,晚点再一起回渝州。”
宁母先是惯性地哦了声,随即灵光一闪,激动地问,“周奚?谁是周奚?你女朋友吗?”
“嗯。”
“真是女朋友?”宁母兴奋不已,一连抛出长串提问,“你怎么有女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都没听你说,对方是做什么的?多大年纪……”
可没等宁延回答,她已自顾自地答,“没关系没关系,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你喜欢,其他都不重要。”
“我很爱她。”宁延告诉母亲,“而且,能遇见她,我觉得自己很幸运。”
宁母全然没想到素来内敛的儿子居然会如此直白地表达对周奚的爱意,不由胸口一震,既高兴又动容,哽咽着说,“那就好,那就好,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初二或者初三吧。”
“行,那我得赶紧准备准备。”
哗啦啦,宁延把一捧新的松仁倒进周奚的果盘里,抽了张湿巾擦着手说:“我打算初三下午走,如果你想多陪外婆两天,初四下午走也行。”
“不用,初二下午就走吧。”周奚吃着松仁说,“早点去早点回北城。”
节后民生基金的事就会提上日常,除了滕向阳,其余闻到肉香的狼怕是也要蠢蠢欲动。
“行,那我让吴应订票。”宁延说。
“过年还让人家加班,你给三倍工资了吗?”
“岂止给加班工资。”宁延难得地露出一点八卦的兴致,“我给了他一次假公济私的机会。”
“济什么私?”
“和喜欢的人一起过年。”
周奚反应迅速,“季郁彤?”
宁延笑,“看来也就只有当局者迷。”
“不一定。”周奚想到上回去蓉城时,在机场贵宾室,吴应急匆匆跑出去给季郁彤买回的那一袋子衣服,谁知道是真迷还是假迷呢?
——
八卦点到即止,两人闲聊了会,那边外婆和李阿姨也大展拳脚地做出了满满一桌佳肴。
周奚站在餐桌边,扫了一眼过于丰盛的菜色,调侃道,“你们这是打算提前吃年夜饭?”
外婆横她一眼,招呼宁延坐下,“不知道你要来,家里没有准备,你先随便吃点,等吃完饭,我让李姨去生鲜超市再买点菜。”
“别买了,做太多也是剩着,而且我和宁延初二就走了。”
到时候等他们走了,她俩倒又舍不得倒,就得连着一个礼拜都在吃剩菜。
“这么早?”外婆惊讶。
周奚没答,李姨接话,“他们不是还得回渝洲。”
外婆称是,脸上却难掩失望,终归还是舍不得他们走。
周奚没多说,扯了个话题和她聊开。
吃完饭,外婆又拉着宁延聊了半天,直到困得不行,才依依不舍地被李姨送进屋休息。
周奚和宁延也回了卧室。
这套房子是外婆前几年刚拿到的拆迁房,周奚并未在这里长住过,但是房间里仍旧存着外婆从老家搬来的旧物。
宁延一进屋就瞧见了正对门的书柜里摆着一排相框,里面全是周奚小时候的老照片。
他顿时来了兴趣,两三步走到柜前,看着照片上那些陌生却又带着熟稔的眉眼,唇角慢慢漾起一点笑。
“笑什么?”周奚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用手肘拐了他一下。
“你小时候果然很可爱。”宁延答非所问。
周奚斜他一眼,视线扫过那些微微发黄的照片,哪里看得出可爱?里面的女孩儿连个笑容都没有,冷着一张脸,眼神孤执而桀骜。
周奚自小生得就好看,却不爱笑,更讨厌拍照,所以难得留下的照片里都是一副冷冷、酷酷的模样。
也不知道这人眼睛那里出了问题,居然觉得这样的她可爱?
仿佛猜到她的心思,宁延说,“因为你的照片都在说话。”
“嗯?”周奚不解。
宁延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说:“你当时是不是很厌恶对面拍照的那个人?”
周奚循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那是一张独照,照片里她穿着白衬衫、红裙子、小黑皮鞋,扎着高高的马尾,胸前飘荡的红领巾格外鲜艳。
她稍稍回想了片刻,想起这张照片的来历。那是她刚上小学一年级,被选中参加全市六一庆典活动,和另外九个小朋友一起代表全市少先队员给革命老-红=军献花。但是,为了保证所谓的拍摄效果,那天天不亮,主办方就把小朋友和老战士们全拉过来排练,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地折腾。
小小的周奚并不认同这种□□,于是在排练时并没有露出过一次“花朵般的笑容”,但当活动正式举行,望着接花的老战士爬满皱纹的脸,看着他胸前佩戴的军=功-章,周奚发自内心地绽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一幕被导演看见,于是活动结束后,硬要补拍一个她笑容的特写。那晓得,不管大人们怎么威逼利诱,周奚都不肯配合,而这招照片是被惹恼的导演吩咐摄影师拍下来,冲洗好拿回学校告状用的。
为此,周奚被校长罚抄了十遍学生守则,还把这张照片拿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那十遍守则,齐琪抄了两遍,我抄了3遍,剩下五遍全是外婆抄的。”周奚指尖拂过照片上小女孩傲气的眉眼,轻轻笑了笑,“现在想想,好像真的有点可爱。”
看满身富贵懒察觉,看不公不允干面对,孩子的勇气纯粹,怎么不叫可爱?
“拍这张的时候在生气。”宁延这次拿起的是一张合照,里面除了周奚,还有齐琪和两个男孩子,都穿着扬城一中的校服。
周奚瞧着里面四个表情表情各异的少年,笑道:“是在生气,这个……”
她用手戳了里面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孩,说:“齐琪的暗恋对象,我们都是英语训练营的。她为了跟他合照,把我们拉上做掩护。”
“那这个男生是不是喜欢你?”宁延指着周奚旁边,用眼神偷偷瞥她的男孩问。
“不知道,反正没向我表白过。”
宁延把照片放回去,漫不经心地问,“你读书的时候,是不是很多男生喜欢你?”
“应该不多,他们觉得我太厉害了。”
周奚成绩非常好,人又不太爱说话,除了齐琪就没有别的朋友,同学们私下都评价她太冷漠,都愿意和她交往,反而是活泼开朗、跟谁都能打成一片的齐琪更受大家喜爱。
“那你有喜欢的男孩吗?”宁延随口问。
鉴于她简单的情史和对柏远山的态度,宁延原以为答案一定是没有,谁想周奚认真想了想居然说,“倒是有一个。”
宁延眉头轻轻一挑,转身看着她,“哦?是谁?”
“记不得名字,只知道他比我大五岁,我读初中的时候,他高三,是我们英语训练营高阶班的,好像姓……林。”
“林?”
“应该是。”周奚回忆道,“人长得挺帅的,主要声音很好听,尤其说英语的时候,特别迷人。”
宁延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是因为声音好听,所以喜欢他?”
“也不全是,他成绩也很好,是物理竞赛生,高二就保送了P大……”周奚慢慢想起一些细节,“他那会儿是我们组的发音指导组长,负责帮我们纠音,他喜欢穿白衬衫,手指特别好看,嘴唇和下巴也好看,每次他给我们纠音的时候,我盯着他都会感觉心跳加速,想……”
周奚说到这里,竟难得地觉着有些难为情。
“想什么?”宁延望着她的眼睛,“想亲人家?”
周奚白他一眼,干脆承认,“想过。”
“有亲过吗?”宁延问。
“当然没有。”周奚没好气,“我那会儿才13岁,就算我敢,他也不敢啊。”
“那他知道你喜欢他吗?”
周奚摇头,“除了训练上课,我都没和他私下说过话。”
宁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是暗恋啊……”
其实不算暗恋,只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对一个长相帅气、聪明有才华的大男生的一点点悸动而已。
不过……周奚端望着宁延,似笑非笑,“这话听着怎么感觉酸溜溜的?”
宁延迎着她审视的目光,反问:“有吗?”
“有啊。”周奚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凑到他脖子下面嗅了嗅,“酸死了。”
没等宁延反驳,她又往前,吮了一下他的唇,说:“不过,我喜欢。”
下一瞬,眼前忽然一道阴影覆下来,挡住了顶灯投下的光。
宁延一手箍住她的腰,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这个吻一路从房间亲到浴室,暖黄色的镜灯下,周奚捏着他打底T恤的下摆,气息不稳,“你穿衬衫很好看,但不穿更好看……”
“还有。”她低下头,不轻不重地亲他的喉-结,“你下颌好看,但这里更好看……”
“你手不仅好看,还很会,很舒服。”她捏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一点点带到唇边,亲启红唇,轻轻咬住。
一层一层堆高的积木轰然倒塌……
——
隔天就是除夕。
头晚浴室里闹得太厉害,周奚醒来已经快10点,看见宁延坐在飘窗上看书。
“我外婆和李姨又出去了?”
宁延点头,合上书走到床边说,“她们说去买点海鲜。”
周奚一副我就知道拦不住的表情。
宁延单脚跪到床沿,俯下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问:“要起来吗?李姨有熬粥,你要不先起来喝一点,或者我去给你热一杯牛奶?”
“我想吃牛奶调蛋,你会做吗?”周奚突然问。
“会。”
“那你给我做吧,不要放太多糖。”
“好,你去洗脸刷牙,我去做。”宁延又亲她一下。
牛奶调蛋并不复杂,唯一注意的地方就是要小心烧牛奶时沸出来。宁延把蛋液倒进热牛奶后,关了小火,慢慢等着蛋液凝结。
两分中后,他关了火和抽油烟机,把牛奶倒进碗里,端上餐桌,准备进屋喊周奚吃饭。
路过大门口时,却听到密码锁解锁的声音。宁延以为是外婆和李姨大采购回来,便站在原地打算帮她们搭把手,然而,当门被从外面打开,闯入眼帘的却是一张陌生的女人的脸。
只一眼,宁延便认出她是谁——林青,周奚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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