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延的手术定在三天后。
鉴于术后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宁延在术前将工作和个人事项都逐一做了安排。
“我手术和住院期间,公司的事务就交给你们俩。”
宁延把民生基金, 包括中海的债转股及滕向阳那边的工作交给吴应,季郁彤则负责管好公司的其他事务。
“假设出现你们处理不了,我又没办法做出指令的情况,就去找周奚,按照她的吩咐做就行。”他补充道。
季郁彤怔了下,抬眸看向语气认真的宁延,若有所思。
吴应想到的却是要在什么情况下, 宁延才没有办法做出指令。
“宁总,这次手术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他略有忧色地问。
“没什么问题,肿瘤很小, 不用开胸,微创就能切除。”宁延冲他宽慰地笑了笑,“不过, 是手术总有风险, 总要防患于未然。”
“你福大命大, 哪有什么风险?”季郁彤忙不迭说。
宁延浅笑, 对她说:“我还有点事要和吴应说。”
季郁彤立马识趣地起身,“那我先去外面和周总聊聊。”
她走出病房,从外面带上门。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吴应问:“宁总, 你还有什么交待吗?”
宁延:“我请马律师帮我立了一份遗嘱……”
见吴应乍听这两字时身子蓦地一僵,宁延笑道,“别紧张, 只是以防万一。”
“不会有万一。”吴应神情严肃。
宁延弯了下唇, 不与他争辩, 继续道:“根据马律师的要求,我需要再找两位第三方知情人保管遗嘱,一份我会交给庄总,另一份我想交给你。”
“为什么不是周总?”吴应不解。
“她不属于第三方。”
非第三方,那就是受益人。作为这段感情最早的知情者,吴应不意外宁延将周奚列为受益人。
只是,下午,当马律师将宁延亲笔签字的遗嘱放在他和庄仁光面前时,吴应仍然被震撼到。
宁延的遗嘱很简单,核心只有一句话——他本人名下所有财产及一切所有权益均交由爱人周奚全权受理。
房产、现金、股票,甚至KR都交由周奚管理和分配,不需要交待具体的要求和相关建议,而是无条件信任并支持她可能做出的任何决定。
“由于宁总和周奚女士不是法定夫妻,所以需要吴助和庄总做一个三方见证。”马律师解释。
吴应和庄仁光均表示了解,在文书上签了字。
宁延谢过三人,请吴应送马律回去。
待二人走后,坐在他对面的庄仁光才缓缓开口,“你呀,就是喜欢搞得很复杂,弄什么遗嘱,直接去领个结婚证不是更好?”
宁延笑而不语,把自己保管那份遗嘱收进文件袋里。
庄仁光摇头,“你做这些,周奚现在还不知道吧?”
“知道的。”
庄仁光一怔,“她知道你把东西都给她。”
听宁延嗯一声,庄仁光着实有些诧异。他原以为这小子是深情过了头,背着周奚立下这份遗嘱,待周奚以后知道时,怕是要感动死,可现在瞅着却不是这么回事儿。
“你等她同意,才做的决定?”庄仁光猜测。
果然,宁延点头说是。
都说赠人玫瑰手留余香,可在宁延看来,赠人玫瑰前,得看对方想不要要玫瑰。
如果对方怕刺扎手,又或压根就不喜欢玫瑰花,那馈赠之人是留了余香,获赠的人却徒增烦扰。同理,未取得周奚同意前,私下把这些财富,也是责任交托于她,不是深情,而是自以为是和不负责任。
所以,在做出决定前,他坦言相告于她:“周奚,在我心里,你是最合适来处理这些东西的人。”
他看着她的眼睛说:“虽然我很抱歉,因为我的个人意愿,给你带来不必要的负担和责任,但我仍然想把这些托付给你。当然,你可以不同意。”
在一番思考后,周奚的答案是:“我同意,但我不希望你说的变成现实。”
有了这个答案,宁延终是毫无顾虑。
————
春节假期后上班第一天,宁延完成了手术前的最后一项工作——主持召开中海债转股方案研讨会。
会上,KR提出,为尽快筹集偿债资金,将对中海资产进行重组,首轮重组的资产就是中海在澳洲等地并购的五家物流及港口企业,而引进的并购方是三家民营物流公司。
如事前所料,由于这五家企业并不是香饽饽,加上海外并购巨亏的正处风口浪尖,中海和GZW欣然同意了这一提案。
随后,KR对外宣布,此次海外并购将由鸿升独家承接。而同一时间,鸿升的内部会议上,周奚正式任命齐琪作为该项目的总负责人,贺俊毅从青州抽调回来,配合她开展工作。
当然,到了这一步,纵是迟钝的业内人也咂摸出真相来——KR和鸿升正在联手搞大事。
至于什么大事,有敏锐的通过复盘去年来两家公司和二位大佬的落子,渐渐看清了棋路和方向。
有人看破不说破,有人却想趁机拉响了手-雷。
当天晚上,一篇名为《民外暗中联手,公字号岌岌可危》的公号文章在朋友圈里不胫而走。
文章按照时间轴,把鸿升和KR近半年的动向做了交叉比对,逐一分析两家机构如何暗中联手,企图突破监管对民资和外资的政策制约,目的就为角逐万亿民生基金铺路。
开放民生基金的消息现在仍属机密,文内却言之凿凿KR和鸿升早已提前拿到了通行证,且大肆渲染两家早已磨刀赫赫,准备歼灭公字号,独吞这块大肥肉。
这些言论,迅速为KR和鸿升拉满仇恨,愤怒的公字机构立刻缔结起对抗阵营,势要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华投单方面宣布与我们解除联盟。”章牧之在电话里汇报,“不过,洛总说他也身不由己,希望你和鸿升能体谅。”
在Y行的牵线下,华投和鸿升建起联盟,这半年来,借着这个联盟,华投名利双收,业务能力和水平更是得到大幅提升,享尽了联盟带来的红利。
解除联盟,损失最大的是华投,但同为公字号,他们必须站队,而且必须与大部队一起。
“那你转告他,鸿升期待与它们再续前缘。”周奚很大气地说。
章牧之表示收到,又说:“天圣故意引导公字号和我们对立,而且还将鸿升和KR绑定在一块儿,是想将我们两家全部踢出局的节奏。”
这与他们之前分析过的,天圣只想躲在暗处闷声卷钱,且必须借鸿升、KR来填上收益漏洞的推测大相径庭。
如今的天圣,更像是要借公字号们干掉鸿升、KR。
“姓滕的还有点自知之明。”
另一边,季郁彤和吴应也在分析这件事,“这次春节,他应该认识到,如果被我们两家拿下民生基金,他想找人擦屁股和补漏洞的如意算盘一定落空。”
所以,识时务的滕向阳改了主意,决定先将这两个刺头踢出局,再谋打算。
诚然,公字号赚钱能力不如鸿升和KR,指着它们填漏洞,不如祈祷它们少亏点,但和一群安逸的家禽在一块,怎么都比和老虎、狮子为伍来得安全。
“你说他笨吧,他知道趋利避害,可你说他聪明吧……”季郁彤嘲讽地撇了下嘴,“他居然想让家禽斗赢猛兽。”
“天真。”吴应亦牵了下嘴角。
季郁彤难得看见他露出如此不稳重的情绪,不由打趣,“哟,你还会邪魅狷狂。”
吴应没懂,抬眸严肃地瞧着她。
季郁彤被他懵圈的模样逗笑,“就是夸你帅的意思。”
吴应挑眉,表示怀疑。
季郁彤笑得更欢,“干嘛不信,你本来就很帅啊,要不当初我也不会……”
她猛地收住话头,并在他灼亮的目光下,生硬地转了个弯,“对了,老大还不知道这些吧?”
吴应目不转睛地凝着她,没回答。
季郁彤撇开视线,继续嘀咕,“他明天一大早手术,还是不要告诉他这些了,让他安心休息,养足精神……”
吴应听着她的嘀咕,慢慢收回目光,说:“周总应该会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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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病房内。
从周奚哪里了解完情况的宁延,不疾不徐地说:“滕向阳手里的牌应该不止这张。”
滕向阳能够不盲目自信,认清自己斗不过宁延和周奚,就绝不会把赌注全压在公字号那些人上
“他既然想把我们俩同时踢出局,恐怕会在我们的关系上做文章。”宁延说。
周奚早就想到这一点,揭出鸿升和KR早已联手,只能引起公字号的对抗;但爆出她和宁延有私情,再引导舆论质疑两人违背竞业守则、私相授受,不止监管部门,怕是两家公司的一些股东和LP也会找茬。
“他手上不会有实质性证明我俩违规的东西。”周奚断言。
尽管他们彼此从未提过,但周奚肯定,宁延和自己一样,早在决定建立正式恋情时,就已做好的相应的防护措施,比如:会提前向总公司、董事会报备二人的关系,又比如默契地选择退出类似云衍这样,可能因徇私造成股东和公司利益受损的项目管理权等。
“赵局和陈老那边也不会有问题。”宁延握住她的腰,将她抱坐在腿上,说:“这些明面的都不足为惧,反倒是他可能用舆-论玩比较烦。”
滕向阳费尽心机想投资尹珊持有的向蔚,就是想在舆论阵地上有一杆火力更猛的枪。尽管尹珊现今没答应,但这几年,长山事业版图里早就纳入了不少媒体,更是养了一群不大不小的喉舌,随时操控舆论。
今晚那篇引战公字号与他们的帖子,就是一个信号。
“有什么好烦的?”周奚攀住他的脖子,不以为意地说,“舆-论是把好刀,可在子-弹面前,算个屁。”
宁延爱她浑不在意的劲儿,仰头吻了吻她的唇,“可惜,我这把枪明天开始只能熄火了。”
“多好,让你坐享齐成。”周奚顺着他的话打趣。
宁延失笑,又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是呀,女朋友太厉害,都轮不到我发挥。”
屋外战鼓擂动,敌人喧嚣,屋内两人却是神态放松地聊着御敌之术,直到护士进来给宁延量血压,再次提醒他不能再喝水进食,早点休息。
周奚晚上不回去,留在医院陪宁延。
洗完澡,宁延不顾医院规定,硬要和她睡一块儿。
他和往常一样,将她搂进怀里,下颌轻轻摩挲她的头顶,“明天过后,恐怕好长一段我都没办法这样抱着你睡觉了。”
术后几个月内都不能侧躺,相拥而眠竟成为奢侈。
周奚环住他的腰,隔着病号服,在他胸口穿刺过的位置上轻轻落下一个吻,“所以,你明天一定要顺顺利利的出来,以后才能一直抱着我睡。”
宁延收紧手臂,哑声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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