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言微微愣了片刻,不过下一刻便缓过神来,也跟着宁晚棠的脚步向村口走去。
“宁姑娘,您回来了!”
村口站着一个年过七旬的灰衣老伯,看见宁晚棠走来,便一脸笑意的问道:“宁姑娘要的东西,找到了吗?”
“找着了,徐伯!”
宁晚棠甜甜一笑,伸手一指背后的梁言道:“还要多亏这小子的‘帮忙’呢!”
她把“帮忙”两字咬得尤重,梁言自然知道她在反话正说,当即也不答话,只是嘿嘿一笑,就站在旁边沉默不语起来。
不过那老伯却明显没有听出宁晚棠的弦外之音,还在不住地夸赞梁言,说他一眼就看出梁言是个忠厚老实之人云云.......
宁晚棠似乎也不愿听这老伯唠唠叨叨,暗地里吐了一下舌头,伸手一拉梁言,就冲老伯说道:“徐伯,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对了,你知道我们家阿呆去哪了吗?”
“哦,阿呆啊........”徐伯停住了话头,伸手向着村后一指,说道:“就在村后头哩,好像是被小虎、小云他们拉着去玩了。”
“什么!又是小虎他们!”
宁晚棠的声音忽然拔高了几分,叫道:“我家阿呆又不喜欢玩,这几个熊孩子......”
她说着一跺脚,就立刻风卷残云般地向后村跑去。梁言瞧得一愣,他心下好奇,这阿呆到底是个什么动物,被村中小孩牵去玩耍,居然会惹得这个宁晚棠大发雷霆。于是也抬起脚步,向着宁晚棠追去。
二人一前一后,倏忽之间就跑出了村子,宁晚棠驻足片刻,又侧耳倾听,忽的转身向村后头的一处小树林跑去。
梁言六识敏锐,自然也听出那小树林中有嬉闹之声,几乎是和宁晚棠同时冲入了小树林中。
他刚刚拨开几根挡路的树枝,就看见不远处正围着一帮孩子,这些孩子有男有女,大的不过才十岁出头的样子,小的恐怕仅有六、七岁的年纪。此刻都是一脸兴奋地围着一个黑乎乎的物事不停转圈,好像在庆祝什么似的。
“你们!在干什么?!”宁晚棠扯足了嗓子喊道。
这一声响亮得不行,而且怒气十足,竟比之前被梁言夺了乾元果还要恼怒三分。
那些熊宝宝听得这一声怒喝,都是齐齐转头过来,当看清来人之后,全都面如土色。其中一个年约十岁,看似领头的小男孩,居然吓得大叫一声,头也不回的朝树林外面跑了。
而剩下那些小孩眼见自己的“老大”都临阵脱逃,自然也顾不上什么“兄弟情义”了,纷纷撒开脚丫子就朝树林外跑去。
原本聚集在一起的数十名孩童,瞬间便做了鸟兽散,唯独有一个六、七岁的稚嫩女童,本来也跑不快,刚抬起脚来就被树枝绊得摔了一跤,此刻正呆坐在地上。
她粉扑扑的小脸蛋先是看了看众“兄弟们”逃走的方向,又转头看了看正朝着她走来的宁晚棠,当即“哇!”的一声,犹如打开了水闸般嚎啕大哭起来。
此时梁言已经和宁晚棠走到了近前,他目光一扫,这才发现,原来那个黑乎乎的物事,居然是一个人!
此人穿着一件略显陈旧的黑色衣衫,双手抱头,正默不作声地蹲在那里。在他的头上、背上、手上,都泼满了猪屎牛粪,刚一靠近,就有一股刺鼻的臭味传来,让梁言不禁眉头微皱。
看清了这人的样子,宁晚棠大眼一瞪,几乎可以冒出火来,她也不管面前的女童只有六、七岁的年纪,厉声向其喝问道:“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哇!”
那小女孩哭得更凶了,好半天后才眨巴眨巴眼睛,十分委屈地说道:“都是小虎哥出的主意,他说今天一定要趁你不在,欺负欺负阿呆。”
“为什么!”
宁晚棠柳眉倒竖,语气严厉无比。小女孩偷偷看了她一眼,立刻就低下头去,柔柔弱弱地说道:“虎儿哥说这个阿呆是妖怪,迷惑了姐姐。自此他来以后,宁姐姐已经很久没有来村里找我们玩了........”
宁晚棠万万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原本一肚子的火气也不知该如何发泄,半晌后才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小孩子家的,胡说八道!下次再被我发现你们欺负阿呆,我就再也不来看你们了!”
“不要啊!”小女孩上前一步,死死抱住宁晚棠的大腿,带着哭腔道:“宁姐姐不要不理我们,我们再也不敢了!”
宁晚棠被她这一哭一闹,有些无奈的揉了揉头,最终还是轻轻拍了此女的背部,柔声说道:“只要你们不欺负阿呆,姐姐就不会不理你。你现在回村去,与你那些哥哥姐姐好好说说,下次再让我发现,姐姐可是要惩罚你们了!”
那小女孩听后重重地点了点头,伸手一摸脸上的眼泪,接着站起身来,迈开两只小短腿,也朝着树林外跑去了。
等到所有小孩都离去后,宁晚棠抬手一点,用法术帮那个蹲在地上的人清理了身上污秽。只不过污秽虽除,却仍有一股熏人的臭气环绕。
宁晚棠转过身来,略带歉意地向梁言说道:“麻烦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带阿呆去清洗一番。”
“原来他就是阿呆么......”梁言微微点头道。
“阿呆,起来吧,我带你去洗洗。”宁晚棠冲着黑衣人轻轻一唤,语气轻柔无比。
听到这声呼唤,那个原本双手抱头,蜷缩成一团蹲在地上的黑衣人,立刻身躯一颤,竟然缓缓放下双手,乖乖地从地上站起身来。
梁言这才看清他的全貌,只见是一个与自己身高相近的青年男子,年约二十六七的样子,脸上是刀削斧刻的分明。相貌也算得上英俊非凡,只是在左眼上有一道狭长的刀疤,从左眼居中一直贯穿到脸颊,使得这张原本俊朗的脸庞平添一股峥嵘。
而在他的后背,还背着一根用粗布包裹的长布条,大约有七尺之长,也不知道里面包的是什么东西。
梁言粗略打量了一番,不经意间又与此人的双眼对上,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梁言居然觉得自己好似落入了沧海桑田、白云苍狗。
苦尽甘来未有期,今宵酒醒是离殇。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似乎都在这人眼中。此人到底经历什么,又承受了什么?竟让梁言都产生了一股好奇,想要一探究竟。
“喂!发什么呆呢!”
正当梁言深深陷入此人眼中之时,肩膀上却忽然被人轻轻一拍,使其蓦然醒转过来。他回过身来,只见宁晚棠正一脸不解的看着自己。
“没什么。”
梁言微微一笑,又转头看去,却见阿呆的双眼此刻浑浊一片,分明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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