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姐……”月影结结巴巴,慌张地喊她。
林轻染眸中凝满了惧意,她紧紧握着月影的手,满手心都是冷汗,“跑!”
男子一个纵深跃起,转眼就挡在她们前面,月影神色一凛,将林轻染挡在身后,暗自着急世子怎么还不到。
男子狞笑着一步步逼进,月影从袖中滑出一柄短剑,反握在手中。
手腕蓄力,正欲出招,远处隐隐约约的马踏声传入耳中,月影眸光一动,收起眼底凌厉的杀气,扯着嗓子就喊,“救命,你别过来,救命,救命啊!”
沈听竹策马疾驰,风刮过耳畔的声音劲烈呼啸,莫辞紧随在侧,看见他脸色愈发苍白,忧心忡忡道:“世子。”
“住口。”甫一开口,喉咙处便涌上一股痒意,沈听竹紧压着唇角继续挥鞭。
直到女子凄楚地呼救声入耳,他才一把拉停急驰的马匹。
“救命——救命——”
无暇分辨是不是林轻染的声音,他握着缰神的手倏然一紧,眸光冰冷似寒潭深渊。
林轻染一退再退,若早知道逃出来是这样的局面,她就不费这个劲了,起码那土匪还不会如此待她。
面前的男人就像是田地里的癞□□一样恶心,让她几欲作呕。
月影哭丧着脸,哆哆嗦嗦地说:“小姐还说公子是土匪,这些人才是真的土匪。”
想起今日那人几次对自己说得话,让她待在他身边……林轻染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应该是早就察觉这些人有问题。
后悔也迟了,而且那村子里那么多人,他们才几个人,指不定已经被俘。
“啧啧啧,眼泪还是留着一会儿流吧!”男子像饿狼一样扑了上来。
“你别过来!”林轻染提高了语调,却也不过是虚张声势,声音颤得就如她的人一样。
“求求……”
“嗖——”利刃在破空飞出,在林轻染耳边划出一道凌厉的声响。
她还未说完,哀求的话断在了口中。
就在男子要抓到两人的火光电石之间,一只银色的短箭凌空射来,将他的肩胛刺穿。
男子捂着伤口整个人向后疾退了两步,他咬紧牙关,眸光狠戾地朝短箭射出的方向看去,喝道:“谁!”
那老妇见势不对,大步跑过来想擒住两人,月影护着林轻染,灵活的一闪退开数步。
林轻染惊魂未定地像后看去,最先听见的是马蹄踏地的声音,紧接着漆黑的林子里出现一行人。
看清楚为首之人俊美无害的面容,林轻染说不出坠下的心是因为庆幸得救了,还是对自己又没能逃脱无力。
重伤的男子看着众人大惊失色,咬牙切齿道:“你们竟然还活着。”
沈听竹连看他一眼都觉的脏眼,视线始终紧紧捉着林轻染,通红的双眼,发丝微微散乱,荏弱的身子在夜风中瑟瑟颤着。
尽管知道有暗卫护着,她不会有损伤,但胸膛里不可名状的怒意,还是遏制不住的升起。
胆大包天的杂碎,他断不会轻易放过。
沈听竹只一眼扫过去,那人就觉得周身都冷的彻骨。
沈听竹翻身下马,语气寡淡凉薄,“林姑娘还不过来,是等着我来请你。”
林轻染这次没有丝毫犹豫,提着裙摆就朝他跑了过去。
虽然都是土匪,但起码这人不会像那癞□□一样,也不做拐卖的勾当。
“大当家。”她紧紧握住沈听竹的手臂,眼睛眨巴了两下,泪水就掉出来了,“你终于来救我了……他们绑了我,逼着我跟他们走。”
林轻染余光看到跟在后面的那个,被她用蒙汗药放到的护卫,不由得一阵虚心,她吸吸鼻子,不太有底气地说:“我害怕极了。”
害怕是真的,刚才是怕那两个人,现在是怕他跟自己算账。
沈听竹的怒气却在她如乳燕投林一般朝他奔来,握上他手臂的一瞬,莫名就消了下去,余下的,全是让他陌生的悸动。
听着她张口就来瞎话,本想不客气的抽手,最后也只是微哼了声。
丝丝缕缕的温热透过衣衫烫着他的手臂,真的很舒适,沈听竹垂眸看着她红的像小兔一样的眼睛,那么害怕,就让她握握吧。
重伤的男子与老妇站在一处,警惕的盯着面前的众人。
老妇布着褶皱的脸上堆出笑,“这回算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既然都是道上的。”
“聒噪。”沈听竹淡声吩咐:“拿下。”
两人脸色顿变,还欲再周旋,莫辞手一挥,几个护卫便一跃而上。
沈听竹反握住林轻染的手走到马边。
林轻染瞪着自己被他握住的手,眼睫用力颤了颤,她指指身后,嗫嗫嚅嚅地说:“马车在那。”
沈听竹口吻明显不虞,“他们坐过。”
林轻染自然知道他口中的他们是指谁。
“衣裳,行李还在上面。”
“买过。”沈听竹侧目,“全算你头上。”
林轻染闷闷地“哦”了声。
“上马。”沈听竹抬了抬下颌。
林轻染眸光悄悄觎向他,犹犹豫豫的踩上马蹬,手攀在马背上,咬紧牙往上爬,结果试了几次也没能上去。
林轻染会骑马,但那是哥哥特意给她从几十匹马里挑的温顺,相对矮小的马,没有这么高,还一直乱动。她泄气挎下肩,眼尾垂了垂。
笨拙娇憨的模样惹的沈听竹唇边溢了笑,只是笑意还未彻底扬起,便被痛楚所取代。
沈听竹平了平气息道:“再试试。”
林轻染吸了口气,用力将身子往上抬,忽的脚下一空,她睁大了眼睛,顾不上沈听竹正托着自己的腰,紧紧扯住缰绳生怕掉下去。
“跨上去。”沈听竹道。
林轻染愣了愣,忙跨坐好,还不等松一口气,背后被贴紧,那人竟也跟着上了马!
紧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身体相抵,她等于是在他怀里,林轻染身子颤的厉害,眼睫拼命的再抖,那人偏低的体温竟让她浑身发烫。
放肆!无礼!混账!她在脑中用力地骂,然而张张嘴,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沈听竹的手臂自她身后环上前,他拉动缰身,一夹马腹,林轻染觉得自己就随着飞了出去。
几个的护卫将那两人绑起来带了走。
莫辞也翻身上马,冷声吩咐月影跟上,“把事情弄成这样,你自己去向世子领罚。”
月影满脸无辜,装作可怜不懂的样子,“世子为何要罚我?”
“你说为何。”莫辞现在想起一路上世子的脸色,还有些后怕。
月影摇头晃脑道:“我觉得世子非但不会责罚,没准还要赏。”
莫辞没功夫听她胡扯,不再多言,驾马追上沈听竹。
*
马跑的又快又颠,林轻染被风吹得直眯起眼眸,她怀疑这人是不是故意折腾自己。
她在心里编了一套说辞,小声道:“我让你的人喝杯茶醒醒酒,没想到他就晕过去了。”林轻染将唇抿了抿,又道:“定是那恶贼和老妇事先在茶里下了药。”
林轻染说完不由得提起了心,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信,久久没有听见沈听竹的声音,她忍不住转头看去。
“别转过来。”沈听竹声音里暗藏着不易觉察的颤抖。
他额上布满了冷汗,双手紧握着缰绳,指节的骨骼全都泛了白。长时间的骑马,让他的双膝已经开始抑制不住在痛,犹如剜骨,胸口翻涌着痒意,他死死压制着才没有咳出来。
他现在的面容肯定狰狞可怖,他脑中最直白的念头就是,——一定不能让林轻染看到他这个模样。
林轻染听话的将头转了回去。
她心里很乱,今天发生了太多事,这人虽然阴晴不定,喜怒无常,但她起码是安全的。
刚才的两个人才让她见识到了什么叫穷凶极恶,若是他没有出现,自己是不是,想到那个男人阴笑着伸手过来……林轻染用力闭上眼。
他们一路朝着八马山夹道而去,之前被拦的路,已经清了一段,恰好够马匹通过。
几人停在寿安县的一间客栈外。
沈听竹翻身下马,他尽力想要站稳,可脚下却猛地一个踉跄,竟是要向后跌去。
莫辞眼明手快,箭步上前扶住他,压低声音惊道:“大当家!”
沈听竹脸色煞白,唇上血色褪的一点都没有,他本想将还在马背上的林轻染抱下来,但此刻显然是不行了。
月影察言观色,背着身扶林轻染下马。
林轻染小心揉着自己被风吹僵的双颊,与月影低声说话,没有朝他那里看。
沈听竹推开莫辞,脚步不稳地朝客栈内走去,瘦削的背影更不似以往那样挺直。
等林轻染转过身已经看不见他,月影看她脸色也不好,低声道:“小姐,我们也快去休息吧。”
沈听竹推门的手用力在颤抖,进到屋里,他猛地身子一歪,手掌死死承在桌沿,让自己慢慢坐到椅子上。
额边不知何时已经不满了冷汗。
“咳、咳咳——”他握拳压在嘴边,抑制不住的咳嗽声还是一阵阵传出。
一向懒洋洋,漫不经心眉眼间,是从不轻易流露的虚弱无力。
莫辞推门进来,疾步走上前,“世子,汤已经在炖了,您先服粒药。”
莫辞从瓷瓶中倒了一粒药丸在掌心,沈听竹捻起药,他看着指尖的药,眸中的不甘是那么浓烈,闭了闭眼,屈从服下药,向后靠在椅背上,声音低哑,“你出去罢。”
莫辞又给他斟上热茶才悄然退出去。
翌日。
林轻染清早起身,推开门就发现守在自己屋外的人多了一个,不用想也知道是防着她再跑。
莫辞从隔壁屋子出来,看她时的目光明显透着不善,林轻染虽然心虚,但也不服,她被劫持难道还不许跑了?
莫辞心里清楚这事不能怪罪于林轻染,可还是控制不住迁怒。
他上前冷淡地说:“林姑娘起了,就去下面用早膳吧。”
林轻染不做理会,自己下了楼,别见莫桑跟在后面,她开口道:“你放心,我不跑。”
莫辞没有做声,这林姑娘看上去娇娇弱弱,吓一吓就大气都不敢喘,其实骨子里韧着,指不定又在琢磨什么。
莫辞这回是真冤枉林轻染了,经过昨夜那一次,她思来想去,觉得自己暂时还是跟他们在一起最安全,即便逃了,也指不定还会碰上什么。
店小二端来白粥小菜,还有几个炸得金黄酥脆的肉饼,林轻染本来没什么胃口,可闻着香就觉得饿了。
她拿起筷子,总觉得缺了什么,抬起眼眸问莫辞,“大当家呢?”
以往那人总会跟她一起用膳。
莫辞眼中滑过一丝忧虑,很快又恢复刻板,“大当家有事,林姑娘先用便是。”
听他这么说,林轻染也不等了,端起碗吃粥。
*
待林轻染用完回屋,莫辞才端了早膳朝沈听竹住的那间屋子走去。
门从里面被打开,是月影退了出来。
月影道:“莫统领。”
莫辞还在为月影没有拦下林轻染,让她跑了而动怒,冷声道:“世子可是命你去领罚。”
月影摇摇头,莫辞皱眉,“那世子说什么了?”
“世子说姑娘的行李落在马车上,让我再陪着去买几身衣裳。”月影看着莫辞一脸震惊,还以为听错了的不开窍样,忍不住摇了摇头。
莫辞郁闷皱眉,摆摆手让她退下。
屋内,沈听竹披着外衫,坐在靠背椅中,闭着眸,脸色依旧憔悴,没有刻意掩藏脆弱的模样,与在林轻染面前判若两人。
莫辞上前道:“世子多少吃一点。”
沈听竹没有胃口,虚手一抬,示意他放下。
从前世子也是如此,进食只是为了需要,时常一日下来也没吃多少。
倒是与林姑娘一起时吃得多了点,莫辞想了想道:“不如属下去请林姑娘过来,一起用点。”
沈听竹听后折起眉头,“不准去。”
略微急促的话语带出了几声咳嗽,使得他微微弯下了背脊。
莫辞忙给他斟了杯茶,沈听竹喝下一口勉强止住了咳,靠在椅背上呼吸略显不稳。
“她若是看见我这样,指不定要怎么得意。”
想到林轻染往后再也不怕他了,还会跟雪团一样走过他脚边也不抬眼,沈听竹拧紧的眉心就松不开。
莫辞也不明白世子是如何想得,他斟酌着道,“可林姑娘迟早会知道。”
再有十来日他们就该进京了,而且天香子的效用显然已经快过去,天也越来越寒,世子的病如何能瞒得住。
沈听竹垂着眼皮,视线落在某处,“所以我得想个法子。”
片刻,他过分苍白的脸上浮上些许笑,“她之前不是一直想策反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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