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射穿孟家先祖的灵牌。
灵牌四分五裂的同时,这个虚无的空间也被无限拉扯――
砰
身后的楼梯在坍塌,整个死地在崩析。
纯白刺目的光自上方破开黑暗,叶笙情不自禁闭上眼,失去视觉后,触觉就变得无比清晰。下一秒,他感觉到一阵凉意,落到眉睫上,像一个冰凉的吻。
清寒带露的风卷过指尖,叶笙再度睁开眼,微微愣住。
他还在夜哭古村后山的宗庙里。
只是从死地出来了,他来到了生地。
跟死地泛着血光的诡丽不同,生地的宗庙少了那种邪气,主要以黑白为主,庄重、冷肃,洁白的家书像是长长的素缟。
宗庙里空无一人。
庙门大开,外面是蒙蒙的雾凇,悬桥对面一栋暗红色古楼,在晨雾里若隐若现。
他出来了那么宁微尘呢
叶笙把枪收好。之前嫌弃珠钗碍事,他早就拆的干干净净,于是青丝特别凌乱。他穿着嫁衣,快步往下,孟家先祖死了,宁微尘会出来吗
他心中急切,所以走得非常快,他几乎是用跑的,来到了宗庙的后方,之前他问名的地方。
如果宁微尘真的在这里出了事,他甚至想烧了这片西南密林,让所有人陪葬。
叶笙喊了一声:“宁微尘”
他穿着嫁衣,走上那条之前送嫁的黄泉路。
这一次没有长明灯,只有天壁上永久镶嵌的夜明珠。
他走到一半后,耳边忽然听到了剧烈的震动声。
“簌簌”,石块和灰尘从天而降,叶笙抬头,眯了下眼,知道这里也快塌了。
他毁掉了孟家先祖的灵牌,不仅仅是死地烟消云散,生地宗庙也在沦陷。
但是他没找到宁微尘。
叶笙脸色苍白,眼睛赤红,出生时那种尖锐疯狂刻入灵魂的恨和暴怒,这一刹那又回到了骨子里。
怪诞都市里他开车,穿过滂沱血雨、追上程小七就是为了让宁微尘出去。那个时候并没有多想,而现在一个人站在漆黑空旷的宗庙内,面对生死未卜的爱人,叶笙忽然体会到一种极致的空茫。
三个轮回下来,叶笙状态一直不好。如今穿着鲜红的嫁衣,衬得脸色愈发苍白,可是他眉眼间戾气太重,晦暗的光影里表情有些残酷扭曲。
叶笙是一个,连脆弱都充满危险性的人。他心中溢满极端的情绪,大脑也在阵阵作痛,肩膀上的红蝶开始燃烧。全身的血液,好像都涌到了那个胎记上。
“宁微尘”
“宁微尘”
宗庙在沦陷,他却没有后退,一路往前走,哑着声大喊了几声后,确认这里没人,才咬牙转身离开。
巨型的石块从身边不断下落。
叶笙反应速度极快,在那石块压下来前,直接开枪,把石块击成齑粉。一点尖锐的石块碰到了他额头,渗出一点细微的血。
青丝掠过他脸颊,叶笙眼里凝聚着极深的恨。
他恨这种事情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觉。
更他恨宁微尘在他身边消失
尖锐的痛涌上大脑,胎记滚烫,他眼前好像掠过一些破碎的画面。
他看到了黑礁石,看到了海底月,看到了珍珠贝壳,看到了水母珊瑚,看到了一座鲜血淋漓的尸山。尸山上方坐着一个小孩,拥有着铂金色的长发。年纪虽然小,但是那种恶劣与生具有。他低头看他,眉眼弯弯,唇角是恶意的嘲弄。
“啊,人鱼湾游戏结束,看起来是我赢了。”
小时候自己的脾气只会比现在更差,稚嫩的手臂擦去唇边血,哪怕是爬,都爬过去,拽着那人犹如月辉的长发,硬生生把他从尸山拽下来。
“你想死吗”那人语气冰冷,眼中满是轻蔑和杀意。
而自己同样恨不得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
只是红蝶炙热燃烧。
所有碎片化的、跟这一世不相符的记忆,都会很快被消除在他脑海。
叶笙走出石室,回到宗庙,发现整座后山都在震动。梁柱裂开,灵牌四散,台阶节节碎裂。
烟尘呛鼻、他深呼口气,咽下喉间涌出来的血,快步走了出去。但是他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太长了,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坍塌地,后面就再难离开了。
a级异端的陨落,所带来的后果,是翻天覆地的。宗庙就建在一座山上,如今这座山也要倒了。庙门居然在慢慢关合,仿佛要跟孟家先祖一起永坠黑暗。
叶笙不想死在这里,他还要去找宁微尘。
他总觉得宁微尘没死。
叶笙脸上是血,是青丝,是灰尘。他快步往前走,举起手臂,用枪想要射开着渐渐关合的庙门。
但是最后,庙门居然被一股寒霜冻结了
蓝色的霜将其冰冻,蚀骨的寒意渗透进来。
叶笙看着那霜,如坠冰窖,愣在原地。他瞳孔缩成一个点,浑身警惕起来,手甚至都开始颤抖。他接触过不知道多少a级异端、a级异端,但是从来没有哪一个的危险比得上这抹银蓝色。
唯一能接近它的,或许只有长明公馆的棺材地下室,初遇故事大王时。
叶笙脸色愈发苍白,他维持着握枪的姿势,但是万幸的,那寒霜并没有继续蔓延。
它只是爬上庙门,然后带着门咔咔咔碎裂。
刺目的白光照进来,带着雪粒的风也吹进来。
叶笙望着外面,才发现,夜哭古村居然下雪了。
不再是死地看到的,那种炙热的雪。
而是货真价实的雪。
千山风雪,银装素裹。
而他心心念念的人就站在不远处,哪怕遥远地只能看清一个身影,他还是看到了。
“宁微尘”
叶笙愣了一下,而后快步跑出去,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涌上脑,他情绪有点失控。
宁微尘需要控制力量,怕一不小心风雪把这里淹没。所以叶笙喊他的时候,他正低头,眉心微皱,盯着指尖。
叶笙的呼喊很快让他回神,他站在悬桥的尽头、山梯的最下方,抬起头,就看着叶笙穿着嫁衣从宗庙里跑出来。他们之间其实还隔着一段山梯。
叶笙跑的很快。
宁微尘站在悬桥上,仰头看着他的新娘,愣了片刻后,无声地轻轻笑起来。
他没换衣服,依旧是银色的外套、白色的衬衫。制服衬出他身形高挑,双腿笔直,只是身上那种轻浮散漫的气质完全在风雪中沉寂。
第一次见宁微尘的时候。
叶笙也从来没想过,会见他露出这样无奈又温柔的样子来。
那个演技完美无缺、说谎天衣无缝的影帝。那个轻佻,危险,肆无忌惮,眼神永远含情脉脉,动作却无比强势的青年。
当然叶笙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样失控。
宁微尘做什么表情都足够以假乱真,眼眸只要含笑认真看人,便深情得足以叫任何人动容。
可是叶笙真的朝他奔来时。他现在的表情,比起单一的深情,丰富了太多。
担忧雪天路滑,怕他摔跤;回想到那个虔诚的许愿,无奈失笑;又看着他一袭嫁衣,欣赏惊艳。
他曾以为,人类的爱情是那么的苍白又简单。只需要调动几个微表情,做出“关心”“霸道”“吃醋”“别扭”的样子,将它们似是而非藏于细枝末节,再说几句看似“失控”的真诚话。好像就能演出一种让看客动容落泪的“隐秘深情”来。
浅显得过于好笑。
直到现在,他聆听过叶笙的请愿,见他穿着嫁衣朝自己奔来。一瞬间失去所有对表情的掌控、露出最原始的情绪后。他才明白,原来人类的爱情,也没那么无趣。
不需要刻意拉长战线的暧昧。仅仅只是抬头看他,眼中居然就不由自主浮现笑意。
叶笙跑得很快,雪覆在山路上。宁微尘担心他被绊到,所以自己也踏上了台阶。
叶笙经历过刚才的空茫,特别想和他肌肤接触。伸出手,想要去碰他。然后被宁微尘抓住手腕,顺势,从几阶台阶上,跌下,跌入他怀中。
宁微尘搂住他的腰,叶笙这一次好像对他很依赖,居然也没有抗拒,伸出手臂,回抱住了他。
宁微尘不由自主心软了下来,他笑道:“穿着嫁衣,就不要跑那么快。”
叶笙没有说话,抱着他的手臂却很用力。
宁微尘低头,看到他额头上的血,笑意一下子淡了下来。
他伸出手,碰到叶笙的伤口,眼神晦暗,而后轻声说:“对不起。”
叶笙还是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后山的崩塌好像也要带着悬桥一起断裂
天上落雪的时候,夜哭古村的人们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们看到宗庙崩塌,后山倾倒,一下子发出尖叫。尤其是看到新娘子好像逃出来后,村民们一拿着火把,眦目欲裂,跑了上来。
“发生了什么”
“宗庙倒了宗庙倒了”
“你们在干什么”
“新娘与外人私通是大罪你们在干什么”
洛兴言和罗衡都被迫出来,跟着他们上顶楼。洛兴言懒洋洋叼着棒棒糖,直到看到悬桥上的一幕,眼珠瞪大,啪嗒,棒棒糖都掉在了地上。
“我靠”
叶笙稍微缓了下情绪。
宁微尘听到了后面的喧嚣吵闹,也感受到脚下的悬桥要断裂。手臂从叶笙腰上移开,改为牵住他的手。
宁微尘唇角一勾,笑着说:“夜哭古村的人好像追过来了。”
叶笙对这些不感兴趣,只是问他:“你为什么会在生地”
宁微尘说:“我之后跟你解释。但是现在,我们遇上麻烦了。”
叶笙抿唇,眉心紧皱。
夜哭古村生地不知道有没有高级异端,他现在的身体状态根本对付不了。
他还在思考怎么脱险时,宁微尘忽然俯身吻了下他的眉心。
“跟我私奔吧,我的新娘。”
叶笙:“什么”
宁微尘没有再在叶笙面前隐藏。
红木悬桥断裂,但是碎木并没有跌入深渊,宛如时间定格。
它们被风雪粒子拖起,凝聚在空中,成为一条暗红色往下的桥。
这种操纵水的能力
几乎接近于海妖本身
叶笙豁然抬头看他。
宁微尘牵住他的手:“走吧,亲爱的,跟我一起私奔。”他放低声音,轻轻笑说。
“在落雪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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