樗萤深深拧起眉,叫那人:“诶!”
没有叫动,想也知道嘴被砂子埋了的状态很难回话,但他也有可能是死了。
直面一个可能死去的人,樗萤有点毛,越发攥紧冰凉泛白的手,想要救他。
这有点难,她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抖如筛糠,视物重影,比生病时还难受,要是那牌需要输血,她还可以咬咬牙放点血,但身上那种虚无缥缈却又分明可以感知的精力,的确是被吸取得空空荡荡。
樗萤的双腿支撑不住,面白如纸坐了下去,见她好容易养出的沙地柏就要被砂吃光,那个猎鬼人也要被重新淹没,举目四望没有帮手,吸吸鼻子,有点想哭。
她没有主角命,当不了英雄,只不过是一个离死只差半步的炮灰,什么也做不了。
樗萤眼里滴溜溜转着眼泪,突然见她那可怜的沙地柏一动,幻化出一个绿绿树精灵的模样。
那是【树】牌的本体。
【树】看了她一眼,温温柔柔的面容上现出点儿无奈和好笑,一头扎进砂里,规模庞大的沙地柏顿时井喷般从砂地深处冒了出来,盘根错节,将疯狂的砂缠到动弹不得。
樗萤能感觉到,【树】爆发出了它自己本身的力量,她的眼泪终于啪嗒啪嗒掉下来,郁闷地哭道:“姐姐,既然你这么厉害还吸我干什么呀……”
樗萤一边哭,一边哆哆嗦嗦爬到砂地边,伸了手去碰已无回天之力的砂:“快点变回来,讨厌!”
砂子终于乖了,汇聚力量,变回本体纸牌,轻轻落进她的手里。
樗萤看都懒得看一眼这张名为【砂】的库洛牌,随手一揣,擦擦眼泪去找那个被吞了的猎鬼人。
猎鬼人完整地躺在那里,被一堆锅碗瓢盆压在底下——村民到底是往砂地里扔了多少东西。
樗萤虽然自己就是个将死之人,但还是不敢碰死人,犹犹豫豫地靠近,耳畔忽然有风,眼前随即轻盈落下个斑斓的大蝴蝶。
“等你靠近,他恐怕已经憋死了哟。”是女生的声音,温温柔柔地说话。
樗萤见那大蝴蝶瞬移到猎鬼人身边,伸手一拍,猎鬼人便猛然抽口大气,连天咳嗽,活了过来。
他坐起身,樗萤觉得那脸好眼熟,认真一想,恍然大悟——那不是在伊之助山里遇见、还被伊之助抢了刀的小哥哥村田么?
他真是个倒霉蛋。
村田掐着自己的脖子,他被砂子吞噬的时候还以为会死呢,居然没事,刚想感谢救命恩人,眼睛一瞟瞟见大蝴蝶,再看看对方的脸,立马惊叫出声:“啊,柱——不不,蝴蝶忍大人!”
“你真弱,真的是鬼杀队的人吗?”被称为“蝴蝶忍”的女生笑道。
她虽然在笑,笑意里的嘲讽却比砂子更可怕,令村田浑身发抖,恨不能再埋一次砂子。
樗萤倒不明白村田在害怕什么,蝴蝶忍重新瞬回她身边时,她看见蝴蝶忍的样貌,立马爱了。
这个女生真有一副优雅的长相。黑发紫眸,眼睛很大嘴巴很小,五官的线条十分精致,大约经了一点时岁的磨炼,表情显出与年龄不太相符的柔和。
蝴蝶忍看看樗萤,掏出一个盒子,从盒子里拿出注射器和药水瓶,开始抽药水。
樗萤如临大敌:“不要打针!”
“别怕,只是让你恢复体力的药,而且我打针技术很好,一点都不疼的。”蝴蝶忍道。
她的声音真的好温柔,让人听着十分舒坦,樗萤虽然讨厌打针,犹豫一下,还是把手伸了出来。
“过程我都看见了,你很勇敢,能力也很有趣。”蝴蝶忍道。
樗萤对她的好感度立马又升了个度——她夸她勇敢耶。
她随后鄙夷地道:“你看完了全程,也没想要下来帮我。”
蝴蝶忍哈哈哈地笑出声,打完针替樗萤吹了一下手:“田里那不是鬼,应该是只有你能解决的东西,你还没有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是吗?”
“很万不得已噢。”樗萤道。
一旁的村田听着樗萤跟蝴蝶忍的对话,狠狠捏了一把汗,冲过来对蝴蝶忍一拜,道:“蝴蝶忍大人,请原谅这小姑娘的无礼,她不懂得您的身份!”
樗萤越发起了好奇,问蝴蝶忍:“你是什么身份?”
“啊!不能这样对蝴蝶忍大人说话!”村田道。
他兵荒马乱,结果只有他一个人兵荒马乱,蝴蝶忍并不介意樗萤直接的提问。
“我是柱,是很厉害的猎鬼人,他们这种杂鱼的长官。”蝴蝶忍指着村田道。
樗萤想了想:“那么你也是伊之助的长官了。”
“伊之助是谁?”
“是我老公。”
蝴蝶忍摇摇头:“没有听说过噢,可能你老公还没厉害到名字能入我的耳。”
她说话好霸气,樗萤好喜欢她。
既然这里没有鬼,蝴蝶忍打算带上村田回去了。
樗萤看看在远处等她的车,又看看蝴蝶忍:“我能跟你走吗?”
“为什么?”
“你有意思。”樗萤道,“而且去了鬼杀队,说不定能常常看见伊之助呢?”
“家里人没意见吗?进了鬼杀队可能会死哦。”
“我的家里人又不在这里,有意见也鞭长莫及。”樗萤道,“而且我不会死的。”
“是吗?”蝴蝶忍笑起来。
万万没想到樗萤竟然就这么混进了鬼杀队里,蝴蝶忍将樗萤带回她的“蝶屋”,没有给她编制,也没打算培养她,因为看得出来樗萤不是个练剑术的料,更不是能战斗的料。但意外地,樗萤打绷带打得很好的技能被发掘,蝶屋常常会收治伤员,她正好留在这里打下手。
樗萤不喜欢医院,不过风水轮流转,如今她的角色是小护士不是病人,好像也没那么难接受。
蝶屋里有很多女孩子,有安静的香奈乎,活泼的小葵,还有三只小小的小女孩,樗萤乐不思蜀,好在还是没忘了托紫藤花家纹之家给伊之助带信,告诉他她现在在蝶屋里。
伊之助一直没有回应,也没有过来找她。
原来柱是最厉害的猎鬼人,数量很少,只有九个。蝴蝶忍作为其中的虫柱,十分忙碌,经常不在。
樗萤在蝶屋如鱼得水,同样吃得很好用得很好,由于长得实在太美丽,一来二去,鬼杀队里都知道来了一个天仙似的姑娘。
一次,有个人听了传言来偷看樗萤,看得呆住,被樗萤发现。
“你是谁呀?”樗萤道,“你的打扮好奇怪。”
那人虽然也穿着队服,但队服后面写的是个“隐”字,并且蒙头遮面,神神秘秘的样子。
“啊!”那人大赧,想找条地缝钻进去没有找到,又被好奇的樗萤逮着连问了好几声,眼见她要走过来,他更加脸红,忙道,“我是‘隐’的队员……”
樗萤静静看着他。
她的眼神很专注,那人越发手足无措,面罩底下其实也不过是个大不了她两岁的男生,终于憋不住问:“你看什么?”
樗萤叹了口气:“小哥哥,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隐’是个什么东西呢?”
“啊,啊啊,是鬼杀队的事后处理部队来着,帮着处理杀鬼留下的痕迹什么的。”
这之后,隐时不时会抬些伤员过来蝶屋请求治疗,看得出来斗鬼形势严峻,每开展一次跟鬼的战斗就会有队员受伤,有时候甚至抬来个血人。
樗萤没想到伊之助也会成为重度伤员中的一员。
是日天气晴朗,樗萤坐在廊下玩蝴蝶,看蝴蝶在指尖跳来跳去,忽然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快快快!”
担架一架接一架地抬了进来,樗萤起初不在意,然而她很快发现伤员里头有认识的人。
炭治郎和善逸都在,都被打得很惨的样子。
樗萤站了起来,这时恰好瞧见也被抬进蝶屋大门的伊之助。
伊之助……变得破破烂烂的。
野猪少年不复从前的疯狂与蛮横,他的头套被摘去,袒出一张虚弱的面孔,额头青了,唇下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迹,喘出的气断断续续。
更不要说他身上深可见骨的抓痕,抓痕不止一道,还在凄惨地往外渗血。
樗萤愣住了,轻轻叫他:“伊之助?”
她有些难以置信,声音很小,伊之助竟还是听见了,飞快转过头来。
看见她,他又惊又喜,瞳环缩了缩,双目放射出振奋的光。
但随即,那碧眼中的光便失落下去,如流星熄灭,黯淡灰败。
那是樗萤从未在伊之助眼中见过的神色,这一眼之后,他就像变了个人,冷漠到近乎冷酷,转回头去,不再看她。
“伊之助!”樗萤又道。
她想走向他,他却比她更早觉察了她的意图,重重咳嗽,唇边又溢出血来,一开口,原来那把粗粗的嗓子此时更是粗钝,像被砂纸狠狠磨过。
他极费力,又极坚定地对抬着自己的隐道:“不要让她、靠近我……”
樗萤不解,又走了两步,听得他硬扯嗓子怒道:“别过来!——”
她有点吓到,依言停下脚步,眼睁睁看着伊之助被隐的队员们抬走。
直到离开视线,他也没有再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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