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队凯旋不久, 康熙颁下了后宫部分人期待已久的晋位圣旨,惠宜德荣四嫔被晋位为妃。
佟皇贵妃早就等着这一日了, 客观地讲, 如果抛去在个人心理感情上的危机感,皇贵妃应该是除了四位主人公之外最期待这封圣旨的人了。
这几人的晋封之事需要皇贵妃一手操持,并是宫内准备已久的, 皇贵妃早等着这一场忙活, 这一刀落下、所有准备都悉数派上用场没有落空,才应是叫皇贵妃十分舒心的。
何况妃与皇贵妃在位次上有着天壤之别,康熙不过晋封几个妃位罢了, 还不至于叫皇贵妃有危机感。
四妃封定似乎也昭示着内宫的格局在今年于某种前提下初定,这四妃中, 惠、荣二妃年长,早年便侍奉宫中,又育有皇子,属于老资历人员。俩人年轻时都风光过, 封妃倒是正在许多人的预料之中, 虽也是喜事, 但因二人如今已有些深居简出的倾向, 并没有多大的风头。
宜妃、德妃新宠, 如今瞧来风头倒是更盛些。
这段日子翊坤宫来往送贺礼、套近乎的命妇就没断过, 敏若和宜妃毕竟是前后身的邻居,门口人来人往的也安静不到哪去。
只粗略听着声音,敏若便不由联想到去年她刚入宫时候的“热闹”。每天陪坐喝茶的日子甚是难熬, 人家是上门来套近乎送贺仪的, 而且大部分都和原身有一点七拐八绕的亲戚关系, 她又不打算给自己拉一票仇恨和一个“目下无尘”的外人评价, ——大多数时候对外保持平易近人的温和形象是她的外交方针以及存身之道,遍地树敌树的时候很爽、报应来的时候头很疼。
敏若别的好处没有,行事周全是付出多少代价被逼着练出来的本领,深入骨殖灵魂。
所以在来人的时候她也不能分神懈怠,就得端庄雍容地坐在那听人聊天套近乎,哪怕不用发言,干坐着听人叨叨叨也够煎熬的了——那一阵子每天早上一听回报有人来,她就非常想念她的床。
倒是不困,就是想躺着,坐得太累了,到最后一听到回报声心里就觉着类,对比之下躺着实在是太快乐了。
推己及人,敏若对宜妃升起了些微妙的同情,并且迅速要求窦太医给她安排了一个“需要静养”的小病套餐——永寿宫和翊坤宫离得太近,大多数的命妇入宫向宜妃贺喜之前都会选择先来永寿宫点一卯来彰显对她这位满洲镶黄旗出身的贵妃的亲近与尊敬。
哪怕法喀去年才站在康熙这边狠狠削了满洲八旗军高层大多数人一巴掌。
识时务者为俊杰是他们的座右铭,顺风倒更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刚不过就低头,这种技能显然已经被他们修炼到醇熟境界。
敏若不耐烦再应对她们一回,干脆从一开始就把她们登门拜访的机会给掐灭掉。
这件事她安排的时候并没瞒着康熙,康熙知道了也不过一笑,还说敏若:“你未免也太怠懒了些。”
“大好时光本当珍惜,何必拿来应付一群无关紧要的人,做自己不耐烦的事。”敏若修剪着花枝,又笑了,“倒是绣莹她们合心了,我这一‘病’,她们的课也停了。”
康熙道:“你的‘病’可没人比荣妃更操心了,她见天盼着你快些好呢。绣莹在你这待了几个月,愈见出斯文沉稳了,还能念诗把她额娘哄得眉开眼笑的,她的课猛地一停了,荣妃都舍不得。”
康熙说着,又翻了页书,沉吟一会,道:“倒是也停不了多久了。”
敏若抬起头看他,眼中略带疑惑,康熙故作高深地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敏若嗔他一眼,心里哼了一声,将手里的花枝往瓶里一插,故意阴阳怪气道:“那臣妾就静候您的佳音了。”
她觉得康熙大概是有一点抖m倾向,偶尔被她阴阳怪气一句,笑得还怪开心的。
当然她也猜到康熙是什么意思——瀛台避暑。
一离了紫禁城,命妇们要拜访便苦难了许多,避暑的行宫得是有头有脸有恩宠的大臣家命妇才能进得了的地方,流程也不似宫中这般规范,能不能进全凭做主的人的心情,若不想见,随意选个理由便可以杜绝宾客换来清净。
而且从内城折腾到瀛台,坐马车颠得要吐了一日里折腾给一个来回,就为了见面说几句客气凑近乎的话?敏若觉得这些命妇们脑袋大概没那么大。
她称病本来就是为了躲客人的,到了瀛台,迎来了清静日子,自然就不用“病”了。
这个方法在康熙看来实在是一本万利,既不用继续在宫里住,可以出宫去换换心情,公主们又有课上。
敏若有点不耐烦折腾,又有些不舍放弃即将到来的每天无所事事的躺平生活。再加上她对瀛台确实好奇,京师的夏天难熬,水面上总比陆地上凉快,还有泛舟采莲子钓着她,她就忍着折腾跟着去了。
康熙要去避暑,阿哥公主与部分嫔妃随行,本来皇贵妃也在此列,但养在景仁宫的八阿哥忽然病了,每日发热啼哭不止,清代的幼儿夭折率不是一般的高,皇贵妃不敢松心,便留在宫中照看。
每当这种时候,敏若就分外地羡慕康熙——这小子命是真好啊!
他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
留下柠檬精酸酸的眼泪。
瀛台的占地不算很大,去的人又多,想要一个人独居是排不开的,大家都是凑着住。
敏若不过一开始住了两天新鲜,跟旁人东西暖阁地住着,哪怕是叫她还算放心阿娜日与她同住,半夜里那边的脚步声和偶尔的交谈还是叫她彻夜睡不安稳,稍有响动便会醒来,如此反复,不消几天便有些精神不济——她最后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在半夜惊醒的时候下意识往枕头底下伸手的动作了,如此再坚持下去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这又是一次以她彻底失败而告终的直面“阴影习惯”的尝试。
于是敏若略待了两天便向康熙提出去庄子上小住,去庄子上小住的权利本是康熙留给她的,敏若这会也不嫌弃“牛痘庄”这个名字了。
康熙看出敏若的脸色难看得紧,拧眉一会,道:“去也罢,是朕忘了,你往素是守夜都不许人守的。”
他盯着敏若的脸色看了一会,道:“你不妨带着容慈在身边,绣莹与静彤都随着额娘住,容慈本就孤单,不妨就叫她跟着你,一来你们来做个伴,二来你身边也有个能照顾你的人。”
敏若略一思忖,并未拒绝,康熙便吩咐赵昌帮着筹备。从瀛台到敏若的庄子上属实有些路程,一路马车颠簸着过去,又带着大队的侍卫宫人,到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
迎冬与兰齐略早些得了信,忙迎出来,云嬷嬷问:“院落屋室都清扫干净了吗?”
“主院日日收拾着,随时能住人,后头也收拾出几十间屋舍,足够跟来的人住了。”迎冬道。
敏若道:“把正院的三间东厢房收拾出来,容慈,庄子上只有一处主院,委屈你先随我住着了。”
容慈忙道不委屈,众人进了庄子里,敏若深吸一口气,回到熟悉的环境里,对着宽阔的天地,只觉通体舒泰。
当晚是敏若打离宫后睡的第一个好觉,兰杜半夜里不放心,没敢睡下,来到廊下也没进屋,窗外站了许久,抬头见兰芳也在,忙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兰芳使劲伸脖子把耳朵贴在窗边上,压低自己的呼吸声听了半晌,拉着兰杜走开了,到后头回廊上道:“睡着了,放心吧。”
“可算是有一夜安寝了。”兰杜顿时松了口气,道:“睡前还点了安神香,若再睡不着,可真是叫人揪心坏了。”
兰芳道:“主子是这几年自己安安静静地睡习惯了,我刚与你同屋的时候,半夜听着你呼吸也都觉着不对劲,一轮到你上夜我都恨不得放鞭炮。自个睡就好了,主子从前总睡得不好,八成也是因为有人上夜不习惯的缘故,却拖了这么多年才发现……”
她话刚说完,就见兰杜用力瞪她,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摸摸鼻子讨好笑道:“那不是那几年么,你看我如今习惯了咱俩同屋睡,刚才你一出屋我就发现了,没你喘气我还怪不习惯的。”
越描越黑。
兰杜干脆瞪了她一眼,提着灯转身往回走,边走边说:“快回去睡吧,主子到这边来了,没准明天小公爷、盼姐她们相继就来了,有得热闹呢。”
“你别说——”兰芳姿态随意地抻了抻上半身,深呼吸一口气 ,发自内心地感慨道:“还是这庄子上待着舒坦,我觉着这会喘口气都是轻飘飘的。”
兰杜没吭声,提着灯注意着脚下闷头往回走,为了方便听传唤,今晚她与兰芳都没在自己屋里睡,正屋后一间小退步里炕上铺了席子,两床枕褥薄被,屋子虽不大,窗户半支着,凉风习习倒也惬意。
吹灯时候,兰芳才听到兰杜说:“格格在哪,心就在哪,哪就舒坦。”
“嘿嘿,有理有理。”兰芳嘟囔道:“过几天主子没准得带大公主骑马去,我得趁空抓紧练练,不然马术退步了在主子面前一显,多丢脸呐。”
兰杜翻了个身,“行了,睡吧。”
兰芳睁着眼睛回想了一下自己昔日的马上英姿,摸了摸在宫里半年多吃得有些软了的胳膊,发出来长长一声哀愁的叹息。
兰杜所料的不错,敏若一到庄子上,她这边人就不断了。
难得的一夜好眠,次日一早起来敏若精神奕奕的,乌希哈回到熟悉的主战场,操办了一桌花样早点,甜羹肉粥饽饽点心油饼酱菜四碟八碗地摆满了一张炕桌,迎冬进来见敏若的面色不错,笑道:“这个时节,后山上有早桑葚出来了,主子您要是有兴致,咱们上山去采桑葚,若是不爱动弹,就叫我家那口子带人摘了回来。或许比不过宫里的,咱们吃个新鲜。山脚下有个养鱼的小池塘子,您前头不是念叨着想有个钓鱼的地方吗?都建好了,池塘中间有个亭子,四周布上竹帘,摆上冰盆,夏天过堂风一吹,再没有更凉快的,钓鱼也不会被日头晒着。”
清律无皇上特许不许王公别院引活水入园为景,可自己搁田庄外头挖个池子养鱼没人管吧?又不布什么景,为了方便钓鱼建个凉亭不过分吧?
这就叫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敏若听了一笑,迎冬见她有兴致,忙继续道:“去年我们还特地选了好莲花秧子栽上,今年已有开花的了,瞧着那粉白相映的,真喜人!可惜还没结出莲蓬来,也不知秋日有没有藕吃,若是有,一定挖出来送进宫里给您吃个新鲜。——对了,昨儿趁夜府里就来人了,公爷听说您到庄子上来住了,说明儿休沐过来看您。盼姐和兰英姐也使人传信来说今儿个过来,只是她们从城中出来还的功夫呢,也不知几时到……”
她许久不见敏若,昨儿见到敏若时候又见敏若精神头不大足,便绞尽脑汁地将她能想到的敏若会感兴趣的新鲜事都说了个遍,除了那些新鲜事,还有一肚子的话想跟敏若说,嘴一张开就停不下来了。
敏若喝着荷叶银耳羹,听着迎冬絮叨,权拿迎冬说话声下饭了。她吃罢早饭,嘱咐容慈,“你慢慢吃,不着急。等会我这边还有几个人要来,今儿怕是没空陪你,等哪日择空,我带你上山摸野果子、下池塘钓鱼、山脚下跑马去。我这庄子你别看不大,可玩的多了。”
其实她这边几经扩张,比宫里东西六宫加起来都要宽敞不少,只是多是农田庄地,主要居住范围又只有一处主院,所以显得不如宫里宽敞罢了。
容慈听了忙道:“我还是头次到农庄里呢,瞧着正新鲜,娘娘疼我,叫这位姑姑找个熟悉的人带我逛一逛吧。”
“听到没,找个沉稳干脆的女人,带我们大公主四下里逛逛。”敏若笑看了迎冬一眼,又嘱咐容慈道:“逛一逛可以,得带着宫人们,也别走远了。这两边都是我家的庄子,但再远了,也有许多旁人家的庄子园地,别有不知你身份的,冲撞了你。”
容慈笑着应是,敏若指指桌子,“你慢慢吃着,别拘束……课业还是要做的,还是两篇字,你的字骨力有些不足,我记着庄子上有两箱我前些年收的帖子,等待会闲了找出来翻翻,你试着临些魏碑。你的小楷已写得足够清隽秀气了,再求几分疏朗架构与骨力,或许会更好看些。写着玩嘛,不必求与一开始临的帖子写得有多像,你正是最容易学习新事物的年岁,多写点帖子,才有更多不同的选择。”
容慈再度应是,敏若确定自己如果继续叨叨下去她今早上就没有好饭吃了,于是干脆起身,带着迎冬等人转移阵地,搬了把躺椅在廊下,吹着晨风消食养神。
在自己的主场上,她的心神都得到了极大的放松,兰齐试图带着账目来给她报一报这半年多的账——去岁本该是年底报账,但敏若彼时已在大内,只略翻了翻他递进去的账本,有了见面的机会,他觉得还是得详细地从头到尾给敏若说一遍才好。
兰杜看出敏若这会是一点心神都不想废的,对兰齐说:“你别忙活了,带人上山去吧,迎冬才说有桑葚,你拣好的摘回来些。宫里的人回头送了冰例来,你按往年的惯例收了,一应吃食用度也都按从前的例子预备,多备些牛乳、酒酿,过来得急没能带得很细致,你尽快筹备,行了,去吧。大早晨的叫主子醒醒神,你干你的活去,等主子有心情了你再来回话。”
兰齐被劈头吩咐了一顿,兰杜在他这积威颇深,他也不敢反驳,一一答应下来了,想了想,又道:“老侧福晋这段日子在山里庵上住着,主子您可要去请个安?”
“这几日身子不爽,改日吧。”敏若随口扯了个理由——其实是一晚上没把觉补回来,懒得折腾上山。
兰齐忙应着,又小心问要不要喊大夫来诊脉,迎冬也满是关怀地看向敏若。
云嬷嬷无奈地看了眼这小夫妻两个,道:“主子只是这段日子休息得不好,累了,缓一缓就是了。宫里定日会有太医来请平安脉,没事的。跟来的侍卫安置得怎样了?”
她见敏若闭着眼伸手胡乱去扯搭在躺椅扶手上的线毯,忙将毯子往敏若手里递了一递,然后示意兰齐与迎冬出去说话。
他们自去商量安置随行侍卫宫人之事,兰芳握着把扇子轻轻摇着,见敏若眉目舒展、颇为轻松惬意的样子,小声道:“主子您要不起来走一走,刚用过早膳,就睡了不好。”
“不睡,就这样躺着,早晨的风吹在脸上才最舒服。”敏若随口道:“你这几日把马术骑射捡一捡,别回头跟容慈前头给我丢人。”
兰芳信誓旦旦地一拍胸脯,“昨晚我还和兰杜说这事你,主子您就放心吧!保准不给你丢人!”
敏若懒散地睁开眼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那我可等着瞧了。”
容慈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乡野幽僻处还能有这么多玩法,如毓娘娘所说的,一开始几天,毓娘娘都不大有功夫陪她,但等人都见得差不多了之后,毓娘娘便带着她上山下水地玩了起来。
公主们平时虽有骑射课,可安排得不多,是敏若上来成了‘紫禁城高等女子学校’的校长之后才加大了排骑射课的频率次数,但她们其实也尚未练习多久,容慈并不是很适应在野外骑马。
所以一开始是兰芳近身带她,在外头野了几回,手感就逐渐上来了。敏若不爱打猎,便带着容慈在兰齐的带领下往山沟子里钻,山里的野花野果就没有她们没祸害到的。
令人惊喜的是她们还从养鱼的“小”池塘里挖出了藕带来,藕带就是莲藕的缩小版,还没长成大莲藕就被敏若无情地揪了出来,利落地洗净之后切片,用泡椒腌制成酸辣口的。
在这样人很容易没胃口的炎热夏日里,这一口酸辣味的小菜就粥,俨然成了“救命良药”。
一向饮食节制的容慈在泡椒藕带新上桌的那天都忍不住多喝了一碗绿豆百合粥,然后不得不在饭后主动向敏若申请增加一圈遛弯额度。
从那以后,她被敏若带着陆续开发了圆樱桃糖水、槐叶冷淘拌面、竹叶煨笋的傍林鲜……吃的都是新鲜野趣,宫里头少有用小圆樱桃煎糖水的,也没人会折腾那些书里才见的新鲜吃食,容慈被敏若带着开发出新天地,吃吃喝喝不亦乐乎,已经将瀛台里的妹妹们和养父康熙彻底忘到脑后。
这日敏若又带着容慈去山里头摸樱桃,康熙本来是忽然起意,带着法喀过来打算给敏若来一个“惊喜”,没想到扑了个空,一时不由愣在原地。
法喀显然比他有经验的多,招手问迎冬:“我姐姐做什么去了?”
“娘娘带着大公主进山折樱桃去了,奴才这就使人传信去。”迎冬忙道。
康熙整理好心情——他是头次在找嫔妃这件事上扑了个空,站在原地适应了好一会才接受这个现实,摆摆手道:“不必了,折樱桃能用多一会功夫?咱们进去等等吧。”
法喀应了“嗻”,轻车熟路地引着康熙往里走,在敏若的会客厅里炕上坐下。
康熙见炕上铺着竹簟,当地设着风轮,凭几上也搭着薄薄的丝绸面料的薄单被,再想到刚才管事女人回话说敏若是带容慈进山去了,就知道敏若这段日子定是又过得十分惬意的。
他不由与法喀感慨道:“朕最佩服你三姐的一点,无论什么时候、在哪,她都能让自己过得舒舒服服的,若有不适应的也绝不勉强自己。”
法喀笑道:“我三姐常说,人活一世,短短几十年,若总可着自己委屈多憋屈啊?还是活得舒心最紧要。”
康熙长叹一声,心里微带感慨,又有些酸酸地道:“她看得通透,其实世上能看得通透的人多,真能做到洒脱的又有几个。朕是不比她,无事一身轻,拐着朕的公主上山折樱桃,这段日子也不定野成什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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