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对这个孩子说不上期待, 但到底是自己的骨肉,既然来了, 就断没有放任旁人算计, 叫他见不到这人世的道理。
他留在庄子上住了几日,敏若其实不大耐烦应付他,但相处了几年, 她对康熙已不像一开始那样下意识地抵触。肚子里的孩子和仿佛无穷无尽的困倦消耗了她许多精神,她分不出多少心神来控制情绪, 也是头次庆幸时机刚好。
如果再早两年有了这个孩子, 在康熙面前,她一定会露出破绽的。
这样正好,她能平静地将康熙当做一个点头之交的寻常友人对待,只要没有恐惧与抵触, 亲密是可以自然而然地演出来的。
康熙来了, 她的起居也一切如常,只是夜里身边有人,睡得不够安稳,白日里睡得就更狠来了。
云嬷嬷知道她的老毛病,这回倒是没着急忙慌地把窦春庭给找来, 还在康熙那描补了几句如“娘娘孕后嗜睡”之类的话, 只是窦春庭隔日来请平安脉的时候, 悄悄拉他出去问能不能给敏若开些晚间安神的药。
怀着孩子,心血可不能在这上头熬。
窦春庭有些为难,敏若知道了便按住了云嬷嬷——孕妇的安眠药要这么好开,那窦春庭在太医院实在是屈才了, 他应该著书立传名传后世啊!
她忖度着康熙也留不了两天, 将就将就吧, 好歹康熙的呼吸频率她已经算是熟悉,他在身边的时候迷瞪着眼睛也能浅眠一夜,总醒就总醒吧,她总不能把康熙的嘴和鼻子都堵上强迫他睡觉不打鼾不呼吸、再把手脚捆上让他不能动弹。
那她、整个果毅公府的死期也不远了。
就将就吧。
康熙自觉他驾临敏若的庄子又陪伴两日,是对敏若以及果毅公府的恩宠,根本不知道敏若从他来的第一日就在心里暗搓搓掰手指头算他什么时候走。
自信的男人真可怕。
法喀没跟着康熙在这住,倒是康熙走了之后,他将京中的公务处理得差不多,于休沐那日带着海藿娜来到他的庄子上住,就在敏若隔壁,一早过来的时候还早,敏若尚且睡着。
法喀不知道敏若这段时间的作息,看了眼前屋里的西洋自鸣钟,眉心簇着:“往日这个时候,姐姐该起了啊。”
他是掐着敏若素日起身的时候来的,做的是与敏若同进早膳的打算,还特地来早了半刻钟,就怕饭凉了。不成想饭倒是没凉,还没出锅呢,凉的是哪门子的饭?
海藿娜带着些忧色问迎她们的兰芳,“姐姐可是身上有什么不爽的?”
她额娘因产育幼弟伤身才致缠绵病榻,所以她对妇人有孕带有深刻的恐惧。
“主子只是这段日子格外嗜睡罢了,太医说是身孕的缘故。”兰芳心里算了算时候,“也快了,再有两刻钟,主子应该就起了。”
迎春从外头进来,身后小丫头提着食盒,盒子里有两碟点心、两碗甜酪,她福了福身,道:“公爷和夫人先用些点心垫垫,主子还不定什么时候起来呢。”
法喀道:“那我们就等着吧,不必麻烦了,没饿呢。……你用些吧,好像是熏肉酥饼,姐姐这点心做得最好了。”
海藿娜温声细语地道:“我也不饿,不过咱们走时可以将点心端着,也不短了吃。”
法喀大赞她明智。
事实证明兰芳对敏若的作息还是很了解的,二人在前屋里等了两刻钟,敏若便起身了,醒来后知道二人在前头等着,梳洗之后松松挽了头发便过来了,道:“你们来得好早。今儿个休沐了?”
法喀笑着应了是,又道:“在这陪您一上午,下晌去庵上,给额娘请安去。姐姐你怀着身子,便不要挪动了,知道你想念额娘,可身子紧要,我帮你带到。”
他多少知道敏若与舒舒觉罗氏闹的不快,作为弟弟和儿子,他夹在中间,倒算不上左右为难,但也束手无策,只能尽力帮敏若对外周全名声。
譬如凡舒舒觉罗氏在外时,他至庵上向舒舒觉罗氏请安,必声势浩大地宣称贵妃命他代为问安,并将敏若新赐府内嘱孝敬给舒舒觉罗氏的东西一一念出,加以溢美之词,次次如此,毫不惜力。
——他每在庵上向舒舒觉罗氏请安,均是在庵外行礼,出口的话往来人等并有心人都会听到,而舒舒觉罗氏所常处的庵堂也是京内颇为贵眷们推崇的地方,所以敏若的孝名远扬,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功劳是属于法喀的。
这小子的心思没有那么细致,一开始只是代敏若向舒舒觉罗氏请安,后来加码都是海藿娜的主意。自二人成了婚,法喀的路走得也愈发稳当,人情往来三节时下由海藿娜打理,从无疏漏的。
也就是命吧,这小子凭借一张好脸,给自己骗了个好媳妇来。
敏若偶尔想起他一开始玩世不恭混账模样还有些唏嘘,岁月催人人易变,法喀能成长成如今这样,也属实是一件幸事。
用膳后坐着喝茶的功夫听海藿娜说秀若的婚期定在今年六月里,敏若粗略算了算,届时她应该还在宫外。没等她说什么,海藿娜便已道:“虽说要成婚了的女儿不宜出门,可您的身份不便回府,改日我便带秀若来给您瞧瞧。成婚前几日,也悄悄带她过来一回。”
正说到敏若的心里去了,敏若笑道:“那便听你的安排了。”
没几日,海藿娜果带了秀若来,秀若近日安心备嫁,在家里也憋得够呛,难得有出门的机会,又是来见敏若的,心里欣喜极了,进屋来先盈盈向敏若请了安,便拉住敏若的手舍不得松开,“听说姐姐有了身孕,我给未来的小外甥绣了几件东西、还托人打了长命锁,今儿个都带来了。婚后我便要随阿克敦驻外边防,这孩子生的时候我怕是不在了,请姐姐千万要把东西给小外甥戴着。”
敏若没想她的婚期会定得这样急,听她这样说哪有不应的,先答应下来,才问婚期之事。
海藿娜道:“朝廷要在黑龙江设防备军,这是个大好机会,富察家走动的关系都走到法喀这来了,怎么也不愿错过。咱们也不好耽误了人家男儿郎的前程,两边商量着,见婚期往前挪了挪。那边备制不知什么时候定下,早些预备总是好的,本来婚期想在十月里,如今只怕耽搁了,就赶在六月了。”
敏若道:“设防的事儿一时半刻也办不完,这样急的,不还是秀若受罪?这大热天成婚,有苦头吃的。”
“是我与阿克敦商量过的,他的前程也是我的前程,这样大好机会要错过了,不知什么时候再有这运道,不如早早地将旁的事情了了,专心等机遇。也没什么苦头可吃的,什么时候成婚不是折腾一日?”秀若道。
敏若有些无奈,但秀若的话也在理,她只得道:“等成婚的时候你就知道有什么苦头了,大热天的穿喜袄,你看你受不受得住!也罢了,你自个知道怎么过日子,但婚后他若是敢欺负你,千万要找三姐来,知道吗?”
秀若笑着应是。
三人略说一会话,敏若打发人带秀若出去逛庄子,海藿娜才道:“其实阿克敦那小子待秀若不错 ,看得出真心,秀若也聪明,知道如何经营自己的日子。姐姐不必如此忧虑。”
“我不是忧虑,只是怕她婚后过得不好。但不试一试,怎知她能把日子过成什么样呢?”她从前不是这样思虑良多的人,想来想去,低头看了眼肚子。
还是得怪他。
敏若现在是每天掐着手指头算得什么时候能生,揣了个娃骑马爬山都不方便,云嬷嬷等人很不放心,她虽然又懒又咸,可偶尔还是想到山上逛逛的好吧!现在全被身边的人六票否决了,怪憋屈的。
六月里秀若成婚前,她特意叫冬葵与迎夏一齐送去恩赏添妆,有金子造的‘鸳鸯福禄’‘和合如意’等锞子共计九十九两,红、绿、蓝、紫四色锦缎明暗浓淡共十二匹,石榴盆景一件,玉如意、金如意各一对并合心佩一对,私底下她贴补了秀若六百两银子,算是送了一套齐全。
后头几个妹妹出嫁大概也就是这个规格了,秀若是第一个,显得格外郑重些。箱笼摆到富察家的时候阖府相迎争相瞻仰,更别提作为大媒来迎妆的阿克敦的姑母,嘴角就没落下过,对巴雅拉氏更是热络奉承,把没露面的秀若夸得跟朵花似的。
对这门婚事不大满意,乃至对阻拦她同云升议婚的敏若都升起埋怨的巴雅拉氏终于舒心了些,放下身段与富察姑母说笑着。
法喀不在京中,他跟着康熙出京围猎去了,但他以长兄的身份准备了丰厚的添妆,由海藿娜代为赠予。一贯与她不和的舒舒觉罗氏未曾出席,巴雅拉氏对海藿娜的态度还算客气,迎妆这日还算是融洽和美地过去了。
秀若大婚那日,若非肚子里有个崽,敏若其实本是可以出席的,可惜如今怀着孩子,便被许多无形的条条框框给禁锢住了,她不觉得自己出席一场婚礼就会出什么意外,却也不得不顾忌许多其他的因素。
天家行事总是规矩顾忌良多,她厌烦麻烦,就最好不要主动给自己找惹麻烦。
不过婚后秀若还是与海藿娜一同来了一次,她的气色红润,神采飞扬,发绾颇为精巧的时新发髻,斜插金凤钗,腕戴金囍连珠镯,耳配嵌红宝喜字金耳坠,红色旗衣上遍绣着石榴百子,是很典型的新妇装扮。
敏若观她容色就知道她婚后生活必定称心,再想起原主上辈子婚后初见时秀若眉宇间隐隐的郁色,心中不由感慨果然境遇养人。秀若她这门婚事挑得自己合心,嫁过去之后便也欢悦。
云若、兰若二人亦来了,身边跟着亦步亦趋的教引嬷嬷,敏若略想了想,道:“你们两个是今年的选秀?倒是也快了。”
“是啊。”云若说着,又笑了,对敏若道:“也不知到时候能不能见到三姐。宫里选秀是在哪选?内务府的人倒是说了些流程,不过都是模棱两可的囫囵话,有用的好像说了好些,可我一句没听懂。”
这屋里,敏若身边都是修成精了的狐狸,就是最简单的兰芳也把掩饰自己情绪的能耐练出十分来,所以还没表现出什么,海藿娜也是好修养,倒是秀若和兰若简单些,听了她这么说,忍不住“噗嗤”就笑出声来了。
云若秀气的眉头皱起来,“你们什么意思!三姐——您看她们!”
“好好好,不许笑我们云若!”敏若板着脸,横眉冷对地吩咐,到底也不过一瞬便破了功,转过头来对云若道:“也没什么,宫里选秀的地点不定,多数时候在御花园,但御花园里也有好几个可能的地点。今年宫里头迟迟没有主事的人定下,内务府自然不敢给外头消息,寻常人家还好,给错消息惹上了不能惹的人家,岂不是自找罪受?所以宁愿落埋怨,也不愿事后被收拾。等一旦定下有了消息,你们自然就知道了,他们可不愿少赚一文钱。”
云若、兰若二人听了都放心不少,陪着敏若说了半日的话,海藿娜见敏若露出些疲色来,便带着三姊妹去了。
等她们走了,敏若侧头吩咐迎夏:“注意着近日会不会有人向太皇太后、太后或者皇上请求指婚,云若和兰若毕竟是自幼养在府里的,和秀若又是两样。”
法喀如今风头正盛,她也有着身孕,难免有人图谋钮祜禄家的炙手可热,联姻是最方便快捷的方法。
她只恐两个妹妹所托非人,圣旨既下便没有转圜的余地,所以还是要提前注意着。
迎夏在先后身边掌事多年,嗅觉敏锐远胜常人,听了敏若的吩咐就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干脆地欠了欠身,应下差事。
不过康熙倒是也没有敏若所预料的那么不靠谱。
太皇太后向他转达了几家求娶贵妃妹妹的话,他通通都告诉给敏若了,又明确直接地告诉了她其中有几家子弟不大可靠,唯一被他认可的还是个小不点孩子。
康熙道:“倒是普昌,他年岁虽小,心性倒还算不错,他阿玛去世早,他早袭爵,与寡母相依,读书习武也上进。他额娘今年身子不大好了,求到太皇太后跟前想给他求一门婚事,既是冲喜,未来也有个跟他相互扶持的人。”
康熙口中的普昌是宗室子、觉罗氏,他是努尔哈赤嫡长子褚英贝勒的玄孙,现有一个辅国公的爵位在身上——封爵的技术和法喀差不多,老爹死得早,属于凭运气流。
他也是上辈子兰若的夫婿,兰若性格内敛慢热,但天性温柔慈和,与他成婚之后相处得如姐弟一般,至少在原身的记忆中,二人感情深厚,他对兰若言听计从,敬重非常。
兰若的婚事算是钮祜禄家这姊妹几个里格外顺心的一个了,敏若听了,缓了缓神,道:“听着倒是不错的人选。”
这门婚事在原主的前世也是由康熙赐婚定下的,这会康熙这样对她说,她就知道康熙心里已经有倾向了。
不过她还是问了一句:“普昌家想求您给他和我的哪一个妹妹赐婚?”
康熙皱了皱眉,“你们家行五的叫什么来着?太皇太后没告诉朕,不过说是普昌额娘见过你那个妹妹,觉着大方得体。她既然求到老祖宗跟前,就是诚心的。”
兰若。
敏若道:“男婚女嫁总得有个来去,我明儿个就喊额娘带着兰心入宫。”
她的语气很委婉,也没有多话,康熙就知道她的意思了。
他看了眼敏若高耸的肚子和身后倚着的迎枕,并没有因敏若的“不配合”而感到不快,随意地点了点头,便将这事揭过,又问:“窦春庭可说产期在什么时候了?”
“他说在十月里。”敏若道:“冬天出生的,也好,大了抗冻。”
康熙或许因为她这随意的语气而感到有些无语,但对着她实在是说不出什么来,只能叹了口气,摆摆手,抬手摸了摸敏若的肚子,“听话顺顺利利地出来吧,别折腾你额娘。”
今年宫里又没了一个孩子,皇贵妃在六月艰难产下一个女儿,转月即殇,德妃的怀像亦不大好,康熙虽然经历惯了这些,也难免感到有些伤感。
敏若看着他,想了想,道:“宜妃的产期好似就是这几日了,今儿个她没来,我有心想去瞧瞧,但这几日腿肿得厉害,嬷嬷她们不许我出门。皇上您去看看吧?她精神头怎样,您遣人来和我说说,也叫我心安些。”
自从她担任了公主们的老师,宜妃的态度便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她几乎称得上是热络讨好,为了女儿可谓是能屈能伸。
其实敏若对她并无太大恶感,在原主前世的记忆中,原主与宜妃后来因为儿子年岁相仿走得近也相处得不错,不过当时宜妃总是妄图挑衅她,她又不是面人,当然得回怼回去!
现在宜妃的态度发生转变,她也就没与宜妃多为难。宜妃今年时隔多年终于再度有孕,但宫里这几年怀了掉、怀了生、生了死的例子实在太多,即便宜妃已经生育过一次也难免慌乱,下意识就与同样怀有身孕又离得近的敏若抱起团来。
郭络罗常在乐意见宜妃与敏若交好,四公主已经到了将要入学的年岁,翊坤宫应该和永寿宫搞好关系。
就看如今前头三位公主各个出落得大方标致,或端方或明媚或灵动,各有千秋的模样,就知道贵妃是真心为她们打算,四公主日后的机缘还不落在永寿宫那间偏殿里?
所以她这几年为了给宜妃“洗脑”并与敏若打好关系也是煞费苦心,幸而宜妃有顾忌,不像一开始那样处处得罪敏若了,后来竟然也逐渐转性儿了,实在是叫她松了好长一口气。
宜妃这段日子将近临盆,在宫里待着总爱胡思乱想,郭络罗常在只能拉着她出来走动,但御花园太远,哪怕乘坐肩舆过去也有风险,所以敏若这就是最好的选择。
敏若也不反感宜妃她们总来,不过一壶茶的事,身边对她没有威胁性的活人越多,越会让她拥有安稳平和的心境。
她照样给容慈她们讲书评课,半点不耽误,宜妃和郭络罗常在往往是带着四公主安静地坐在一边。四公主确实聪明敏锐,年岁虽小,却也能听懂几分她讲给容慈她们的内容,还能从中举一反三。哪怕尚且稚嫩拙劣,也足够叫人惊喜了。
敏若逐渐习惯了这娘仨的存在,今儿个她们忽然没来还怪不适应的。
康熙听她这么说,有些讶然,又是了然无奈的一笑,“你的脾气算是宫里数一数二的好了,性子和你姐姐也像。咱们若是得一位小公主啊,定然是最贴心、最仁善的。”
他站起身来,又摸了摸敏若的肚子,“汗阿玛走了,你乖乖的,莫要闹你额娘。”
也只有这短暂的时光,他垂眼时露出的才是真正的、毫无负担的温柔,这样的神情敏若只在面对先后与皇子公主们的时候从他眼中见到过,或许曾经拥有过这样目光的还有元后,谁知道呢?
猛虎嗅蔷薇①,最动人。
敏若起身预备相送,被康熙按住了,他随口嘱咐敏若好生安胎,然后阔步离去。
二人走了一遭流程,前脚康熙出了门,后脚敏若就很不走心地躺平了。云嬷嬷从外头走进来:“主子,皇上出了永寿门了。”
“给宫外传信,一定要额娘带着云若、兰若进宫一趟。”
兰若的婚事不同常事,在舒舒觉罗氏尚在人世的前提下,海藿娜这个“长嫂如母”是不够用的,这种时候敏若就格外庆幸果毅公府内外几乎已经分成两家的格局,不然她还得多面对一个巴雅拉氏。
光是舒舒觉罗氏就足够她头疼的了。
敏若抬手捏了捏眉心,孕后期她的手脚浮肿得都很厉害,指尖也比从前肿了一圈不止,展开的时候异感格外明显。
她注视着自己浮肿的手,心里百感交集。
她从前从未想过有一日会怀着一个孩子,承受着因为这个孩子带来的种种不适,却又毫无怨念。
这不符合她有仇必报、有不爽当场回怼的性格,但她确确实实,哪怕是最难受的时候,也只是茫然痛苦,而没有怨怼过这个孩子。
这算什么?母爱吗?
做了几个月的免费房东,忽然就培养出一些未曾有过的柔软感情来了?
不知怎的,想到这里她忽然觉着心里头酸酸涩涩的。
临到睡前,坐在从床上按着自己浮肿的小腿,敏若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会心里的酸涩是因为什么:她只是,忽然有些想妈妈了。
时隔多年,在确认所处环境算是安全的前提下,她于不知不觉间放纵了内心的柔软,便下意识地怀念起了母亲、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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