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里, 一行人抵达绍兴,康熙要祭大禹陵、制祭书额、召见地方名绅……敏若就比较闲了,她到绍兴先扑到驻跸别院的床上睡了一大天, 第二日醒来第一件事是叫被康熙留下听她差遣吩咐的富保去搞了一车绍兴好酒, 好带回京去。
富保在康熙身边也做了二三年的御前侍卫,敏若的路数他基本熟悉了, 何况又是一家姐弟, 更无二话, 听了吩咐就去办, 直接寻的当地最有名气的酒家,拿着敏若给的银子办了一车酒回来。
旅行到外地, 最大的乐趣不就是买特产吗?绍兴的杨梅也有名气,可惜如今还不是杨梅成熟的时候, 富保只能给敏若带了些蜜饯杨梅回来,又按照敏若的吩咐搞了棵小茶树, 养在盆里。
康熙见敏若摆出这样搞特产的架势,无奈道:“你又不是嗜酒之人, 弄这么多酒回去有何用呢?”
“倒卖啊!太后、荣妃、宣嫔、郭络罗常在, 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好酒的,绍兴的黄酒天下闻名,我带回去, 一人先送上一小坛, 然后叫仙客来大举对外售卖, 宣称是当世难得之佳品!我这银子不就上来了吗?——皇上您提醒到我了, 虽说是这么多酒, 可若卖起来就不算多了, 我得斟酌着送, 一人一坛子太多了,正好越窑青瓷出佳品,我叫富保去替我寻摸个十几个便宜小坛子,回来把酒一装,一坛匀十坛!”敏若越说越说激动。
康熙闻言,嘴角微微抽搐,半晌无言,“……你还是自己去吧,你的眼光本就挑剔,富保又不会品鉴瓷器,他选的你再不喜欢。叫他跟着你,多带些侍卫随行,你带着瑞初和安儿出去逛逛。咱们在绍兴留不了多久,你有什么想买的趁早办。”
敏若虽然又宅又懒,但到了一处新鲜地方,出去逛逛也是挺有吸引力,当下欢欢喜喜地谢了恩,康熙叹道:“皇额娘老人家了,饮酒要适度。”
敏若于是指天发誓绝对不祸害太后,二人正说着话,忽听外头一阵喧闹急促的声音,她推窗一看,只见兰杜、迎春、菱枝等人满脸急色地围着蹲在地上的安儿和瑞初打转,两个崽子也不知是从哪来,安儿弄得身上一块块泥巴,瑞初身上倒是干净的,就是脸蛋上也不知被哪个手欠的抹了两道黑黢黢的,嘴里还嚼着什么东西,就在二人跟前的,赫然是一盆茶花,花倒是好端端地长在枝头上,叶子被薅得只剩零星几片,好不可怜,再远一点,一小棵茶树已经被薅秃了。
敏若看看那盆花,再看看二人蠕动着的小嘴巴,当下眼睛一翻险些厥过去,自己伸手按住自己的人中,“你们在做什么?!”
康熙被震得定在那里半晌——又惊又忍不住被女儿可爱的样子戳得心都化了。
主要是瑞初面无表情蹲在那里嚼东西,小小一团,好像一只雪白的小兔子,虽然仍是清清冷冷的模样,但康熙带着十八重滤镜看自己姑娘,竟然从中看出几分无辜来。
白净净的小脸上带着两抹黑印也不狼狈,反而更无辜可爱了。
至于惊……安儿这些年在宫内可谓是案底满满、“劣迹斑斑”,做出什么淘气得令人头疼的事情都不会让康熙感到惊讶,可瑞初从小到大乖巧懂事安静可人(在他心里),怎么竟也被她哥哥拉下水了?
敏若深知小女儿切开黑的本性,看了眼在一边冲她讨好谄媚地傻乐的安儿,又看了眼清清冷冷好像十分无辜的瑞初,松开使劲抠着人中的大拇指,抬手按按眉心,吩咐:“把十阿哥和七公主带进来。”
“是。”兰芳干脆地应了一声,快步出去把两个小崽子提了回来。
敏若又探头看她的花和茶树,茶树倒是没什么,被揪秃了也无妨,她本就是打算带回京中去养在庭院里了,这一路折腾,能把树干活着带回去就好,上面的茶芽她本来也没做留下的打算——可那株茶花!她新得的名品!就这么被两个小崽子薅秃了!
看着那可怜的、光秃秃的枝干、孤零零地傲立云端的两朵花,敏若忍不住又伸手去抠自己的人中。
别活了,这两个孩子也不能要了,同归于尽吧。
康熙看她这模样,知道恐怕今天不能轻易过去,以前在这种情况下他应该是先看热闹、热闹看够了再打两句圆场的,敏若收拾安儿一般也不会收拾得太狠,轻易不动手,都是些捡豆子、翻地的体力劳动,他觉得不痛不痒便不会在意。
但今天瑞初竟然也混进了她哥哥的队伍里,他就有些坐不住了,低声道:“朕叫人再寻两株茶花茶树来,你先莫气了,孩子们也不是有意的。”
他知道那盆茶花是富保寻来的名品、敏若的新心头好,想了想又低声道:“孩子还小,但也很有分寸了,你看玩得那么狼狈,也没冲那花伸手,只摘叶子,也、也算是乖巧的了。”
敏若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男人,努力替你闺女辩解的样子真是苍白又无力。
她凉凉看了两个崽一眼,吩咐他们身边的妈妈:“带下去洗干净了送上来。你们两个,商量商量怎么辩解吧,等会再说。”
安儿乖巧地、抿着小嘴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瑞初低下头,敏若这边出了屋子,没等乳母抱起她,康熙忙问:“怎么回事?你怎么还淘气上了呢?”
瑞初仰头看他,无辜地道:“吃叶子,去火!”
康熙疑惑地皱眉,“去什么火?还吃茶花叶子?”
他见敏若去后头看那盆茶花了,忙道:“快跟着乳母下去洗干净,快快回来——等会看阿玛的眼色行事!”
瑞初也不知听没听懂,乖巧地跟在哥哥身后,闷头出去了。
敏若看到那茶花杆上光秃秃的叶子就觉着头疼,命人取了剪刀来,将花也剪了下来,修了些枝子,半开不开的几个花苞都揪了下来,灌上些薄肥,换到日头好的地方去。
茶花喜阳但不耐晒,如今还是二月里,南方的日头也没有太毒,好好晒两天也没问题。
等处理完这盆花,敏若看了眼被摘得光秃秃的茶树,又气又好笑——那两个崽子,把嘴都吃绿了,可真是没少嚼啊。
康熙等她将花处理完了回去,命人端了凉茶来,低声道:“孩子还小,循循善诱才是教导之法,等会你可别发大火气,再把孩子吓着了。”
“您可放心吧!您闺女轻易吓不着!”敏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康熙见她运气的样子,道:“瑞初心性纯稚良善,你动了怒,她岂会不害怕?”
这是亲爹眼里出傻白甜?
敏若一时无语,用手按了按太阳穴蹦起的青筋,胡乱应付过去。
她倒是没生很大的气,活了这么多年磨出来的养性功夫,让她还不至于因为一盆花勃然大怒,气是气在这两个崽子不知天高地厚,什么东西都祸害、什么东西都敢往嘴里塞,若说往日的祸是安儿自己闯的,今天的事里绝对也有瑞初的一部分。
敏若灌了半碗凉茶下肚,在炕上端端正正地坐定了,又长出一口气。
瑞初如今也大了,孩子聪明更需要用心教育,若是一个引导不好,把瑞初养成骄纵纨绔(按照康熙对瑞初的溺爱,是真有这个可能的),她到时候连哭都找不着地方去。
瑞初生性清傲冷淡,细微之处似乎却又有悲悯怜弱之心,正因如此才更需要用心引导,让这份悲悯怜弱之心保持下去、并一点点壮大,她可以清傲冷淡,却应该珍视生命、怜惜弱小。
身为上位者,若只是“傲”而无“悲悯怜爱”之心,那便是身边人、百姓的灾难。
敏若相信孟子的人性本善论,更相信自己孩子的品性,若这一根清清白白的笋在她手里长歪了,那她真是羞愧无颜见天地。
小孩子当然都可以淘气,他们有淘气的资本,但要懂得“分寸”。
要学会不伤害他人心爱的东西,这是其一;做事之前要学会考虑后果,并考虑考虑身边人是否会因此受到伤害,这是其二。
他们生来就是皇子公主,享有权柄的同时也容易伤害到别人,无论是否是出于本心,伤害都是能够轻易造成的。这一课,当年安儿掉粪坑的时候敏若给他上过,现在,轮到瑞初了。
别说什么孩子还小,瑞初的智商在她目测看来比她哥要高出不少。而且孩子再小也要讲道理,小时候放纵孩子,大了大人受罪。
这两个孩子是好审的,他们两个还没学会对敏若说谎(很小很小刚有个苗头的时候就被敏若逐一摁灭了),等他们回来,敏若一问,安儿便老老实实地答了。
“是我的主意!我今早起来感觉嗓子热热的,像是上火了,看到园子里的茶树,就过去摘叶子嚼了。”这里头的逻辑好像又通又不通,敏若又呷了口凉茶,看了眼安儿,意味不明地道:“倒是怪讲义气的。”
瑞初在她话没出口前,已经扬着脑袋上前一步,庄重严肃地绷着小脸,对敏若道:“茶叶清凉降火,是我提起的!我带哥哥去吃!”
安儿连忙抢道:“妹妹只说摘茶树上的叶子,因为树上的叶子不剩多少了,我怕吃完了也不能把火清完,就带着妹妹去摘茶花的叶子!”
瑞初道:“吃叶子,是我!”
安儿昂首挺胸,“妹妹说茶叶能清火,我说茶花的叶子也是茶叶,肯定也能清火!我们两个就去吃了!额娘要罚就罚我吧!”
敏若淡淡睨了他们两个一眼,尚未做声,康熙便在旁道:“瞧他们兄妹友爱的样子,你难道不欣慰吗?这事他们定然不是有心的,这回便罢了吧。”
倒是和稀泥的一把好手,一看就是当皇帝的。
敏若没理他,看向瑞初,问道:“上火了应该看太医、吃汤药,为何要带着哥哥去嚼叶子呢?茶叶也就罢了,茶花叶子树上可没写过能清热降火,我也未曾教过你们,你们还敢吃?”
瑞初绷着小脸,微微有一点不安,但还是在地上站直了,挺直小腰板,仰脸看着敏若,“瑞初知道错了。”
见她这样,康熙便受不住了,那绷着的严肃认真的小脸在他眼里也变成委屈巴巴了,他道:“好了!瑞初已经知道错了!”
敏若扭头看他一眼,叹了口气,将凉茶往他那边推了推,转过头来看向瑞初和安儿,继续道:“你们身边的人看护你们不力,都要受罚。阿哥公主平日淘气,你们难免有看顾不到的,我轻易不与你们计较发作。但今日能叫他们把花叶子揪下来吃进嘴里还不第一时间阻拦,你们各个都要被治一个‘玩忽职守’!”
安儿和瑞初身边跟的嬷嬷连忙请罪,敏若看了两眼,问道:“白妈妈、常妈妈、乌妈妈和谢妈妈呢?”
这四个都是素日安儿和瑞初身边的得力嬷嬷,今日却都不在。
菱枝回道:“白妈妈与谢妈妈水土不服,今儿没上来服侍;常妈妈给阿哥取点心去了;乌妈妈被公主使唤去找东西了,从北带来的箱笼多,现还没翻出来呢。”
倒是巧了。
敏若目光微冷,看了眼跟着两个孩子进来之后低头跪在外间的宫人,道:“每人革去两个月钱粮,不能行规劝之本分,罚跪半个时辰。常妈妈与乌妈妈是他们身边的掌事嬷嬷,管事有失,每人罚半年月银。”
她一般惩罚宫人都是月银开始,罚跪或者动上板子的都少。这话一处,瑞初和安儿都有些慌了。
敏若冷声道:“阿哥和公主做什么事,你们在身边侍候,要学会分辨对阿哥公主的身体是否会有坏处。他们两个去揪茶树、茶花的叶子吃,谁能保证对身体没有坏处?你们若只因不愿讨他们的不快便不阻拦,那趁早收拾东西回内务府去!”
外间一众宫女太监齐齐应是,兰杜走上前来蹲身行礼,“奴才身为掌事宫女,令阿哥、公主于宫内行为有失险伤己身,奴才有疏忽之责,请娘娘降罪奴才,以正规矩人心。”
敏若注视着瑞初和安儿,冷声道:“半年月钱,自己领罚。”
“是。”兰杜端正行了大礼,康熙知道她轻易不惩罚宫人的,对身边几个得脸的尤为宽厚偏爱,见她不仅罚了两个孩子身边的人,如今连兰杜也罚了,知道她是真恼了,却也忽然想通了她的用意。
眼神往旁边一瞥,果然见到瑞初抿抿唇,有些内疚的模样。
“额娘!是瑞初的错,不关姑姑、妈妈和霜泠她们的事!”瑞初忽然上前,扑通一下跪下,扯着敏若的衣摆,安儿也忙为兰杜等人求情。
敏若注视着他们二人,神情严肃道:“你们是还小,但要明白,你们身边的人生死荣辱都依附于你们。今日我治她们看护不力,只是轻罚,但若你们因乱吃花叶子这事病了,她们便是疏忽职守,要受重责!”
她语气微硬,兰杜从殿外进来,低头道:“皇上、娘娘,窦太医到了。”
敏若道:“传他进来。”
叫窦春庭来,是因为敏若拿不准这两个小崽子一口气嚼了那么多茶树叶子和茶花叶子对身体会不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那棵茶树虽然是小株,上面的老叶也被敏若修剪得差不多了,但光是新芽摘下来就至少一小筐,这两个孩崽子给嚼了,已经够令人揪心的了,就算是安儿那么大的孩子都是不建议饮茶的,何况瑞初才到她腰高的一个小萝卜头?
就还不算完,竟然又去嚼茶花的绿叶。
这是要把buff叠满吗?
窦春庭大概也是头次见到这种作死方式,但他到底在紫禁城中行医多年,是见过大世面的,镇定地给二人把了脉、仔细检查了二人的唇色、眼底、舌苔,又请人将那盆茶花取了来,摘下少得可怜的几片独苗苗叶子,又是验毒、又是亲尝,一番折腾,转过来对敏若道:“此二物本无毒,阿哥公主误食本是无妨,可如今服用剂量太大,为防万一,还是催吐出来为好。烦请姑姑取两壶牛乳、两根玉簪来。”
敏若点头示意兰杜去预备,康熙这会才揪起了心,问窦春庭:“公主和阿哥究竟有妨无妨?”
“此二物虽无毒,但阿哥公主服用的剂量太高,催吐出来是保险起见,不然恐怕下午阿哥公主也是要闹肚子的。”窦春庭回道。
康熙点点头,过一会见瑞初被催吐,吐得小脸煞白的模样,又忍不住心疼起来,在旁边不住地念叨,“往后可不许这样淘气了”“再别乱吃东西了”“千万千万仔细些行事”……
敏若听得心烦意乱,心道这家伙老了儿子们要斗,真不适合用帝王心术弹压,就该都圈到宫里来苦口婆心唐僧念经,一定能把几个儿子半路念出家去求清静。
这小院里折腾了一下午,敏若本来已经想不起明日出门的事了,然而瑞初忽然又提起,“额娘,不生病,明天出去?”
是在问敏若明天可以出去吗?
敏若心里就觉着哪里不对,从上午就开始了,这会听瑞初这样问,那种感觉更为明显。她想了想,蹲下身与瑞初四目相对,道:“为什么呢?你知道额娘本来打算明天带你和哥哥出去吗?”
安儿听到这句话,一下瞪圆了眼睛,瑞初也有一点惊讶,忙道:“我们想出。额娘带我们出?”
“如果你们明天没有生病的话。”敏若又问:“为什么要带哥哥吃茶树叶子呢?”
不是她低看安儿,是安儿那个小脑袋,想要说动瑞初一起去吃叶子,还是有些困难的。除非瑞初自己想。
瑞初认真地道:“哥哥难受、我生病,不生病才能出去,明天想出去!”
意思是安儿难受了,也容易传染给她,他们两个只有不生病,才能求敏若带他们出去。所以一向小大人似的冷静的瑞初才会带领安儿去嚼茶叶,为求稳妥,在薅秃了一棵茶树之后又被安儿的歪理说动,跟着安儿去嚼茶花叶子。
敏若一时哭笑不得,没等她什么,康熙已道:“明日阿玛与额娘一起带着你们出去,瑞初听话,再不许做这样的事情的,才催吐的时候多难受啊?阿玛额娘额跟着难受啊!”
瑞初低头道:“是我错了,额娘罚我吧。”
“罚你通篇背诵《本草纲目》,回京之前就要背出来,不然把你的小菜地都推了给额娘种花了。”敏若道。
瑞初对她的小菜地可谓是尽心尽力,去岁种菜之后,每天早起都要去观察小菜长没长个,今年出京之前还依依不舍地与小菜地告别,叮嘱云嬷嬷一定要帮她把小菜种上。
听敏若这样说,瑞初连忙郑重地点点头,康熙道:“咱们瑞初才多大呀,《本草》也太长了——”
倒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安排每个儿子一百二十遍时的样子。
敏若淡淡道:“她本就背下来一些了,全背下来不难。”
康熙试图讲情失败,看敏若的眼神好像在看虐待孩子的继母。
安儿听说明天不生病就能出去,又记得窦春庭说的吃了那么多茶叶和茶花叶可能会拉肚子,一时急得要命,见妹妹受罚,刚蹭过来,还没开口讲情,就被敏若安排了手抄《本草》一遍。
要求是回宫之后一个月之内交上来。
安儿的小脸顿时皱得堪比十八道褶大包子,瑞初有心替他分担分担,奈何年纪太小还没学写字,懊恼地低下头。
晚上康熙没走,敏若借口帮瑞初洗澡、安抚她一下,康熙忙不迭地催促她过去,给瑞初洗澡的时候,只有她们娘俩,敏若才笑着、似乎随意地问起:“你今儿个怎么那么着急,还出主意带哥哥去吃茶叶子、又听哥哥的吃茶花叶子,就为了不生病,明天好出去?咱们还要在绍兴留两日呢,过几日出去不也是一样?那茶叶子不苦啊?”
瑞初摇了两下头,她很好照顾,洗澡也不会贪恋玩水,乖乖地抬手配合动作,所以敏若才放心地屏退众人单独给她洗澡。这会听敏若这样问,瑞初抿着小嘴想了想,认真地道:“苦,但就要明天出去。”
敏若微微直起腰身,取来大毛巾来,听了瑞初这句话,眉尾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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