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面首饰送去永和宫的时候, 德妃正与章佳氏一处喝着奶茶烤火说话。
年下来,她难有一日空,太后叫蓁蓁过来送东西, 她知道是叫她们母女亲近亲近的意思,便欢欢喜喜地留下女儿, 又有楚楚在侧, 也是难得享受了一把两个女儿环绕身侧的感觉。
蓁蓁一向活泼,眉飞色舞地说着容慈随年下节礼给她们送回来的小马, 说着说着又看楚楚,叹气道“明年的骑射课, 你也要好好跟着上才是。锻炼得多了, 身子就不弱了。太医总是怕这怕那, 只敢给你开方子不敢叫你多活动,那身子总是好不了的。”
这是亲女儿、亲姐姐才敢在德妃面前说的话,德妃也不会恼她, 反而能真听进去。
德妃摩挲着楚楚的鬓角, 点头道“你姐姐说得有理。”
她们这些长一辈的满洲女子,哪个不是能骑擅射的从前是因楚楚打小身子弱的缘故, 不放心放她出去野, 可看着原本也总是灾五难的蓁蓁打开始练骑射了, 身子也逐渐强健了, 她也有些意动。
楚楚一向头疼骑射课,不过她性子柔顺, 听额娘和姐姐都这么说, 便蹙着秀丽的眉头轻轻点了点头,“好吧。”
蓁蓁这才满意,道“我去看了大姐姐送给你们的小马驹, 品相真是不错,明日你同我一起去,喂它们吃草料零食,打小混熟了,大了才只听你的话。”
听到这,楚楚来了一点精神,坐直了身子点点头,章佳氏轻声道“五公主愈发有做姐姐的样子了,娘娘真是会生啊。”
德妃轻笑道“哪里,是太后教养得好。”
正说着话,听说永寿宫宫人来了,德妃吃了一惊,问道“贵妃怎么忽然派人来了快请进来。”
年下,宫中诸事繁多,她以为是什么忽然有什么要紧事,自然不好怠慢。蓁蓁却没往那边想,而是兴奋地一下站了起来,等小宫女灵露进来,忙问“娘娘是有什么事吗”
灵露向众人一一请过安,才笑道“是娘娘打发奴才来给八公主送两样东西。娘娘新得了些好珠子,想着几位公主今年种了痘,也算是又大了些,特命内务府画图纸打造了套头面、只口钿,样式相近和花色各有不同,娘娘亲自分选,这一套是特地选给八公主的。”
敏若对孩子们素来大方,蓁蓁也没少得她的好东西,因而只是感慨“可惜我种痘种得早了,没能在入学之后种。”楚楚有些惊喜地请灵露替她转达谢意,并问敏若今日是否有空,晚间想要登门道谢。
德妃留心多些,似是随口问一句“这大冷的天,难为你走这么一大圈了,九公主和十公主那里可送到了真是叫你们劳累了。”
“因九公主与十公主都在西六宫,离得近些,娘娘便叫丹溪去送,奴才是专门领了来给八公主送的差事的。”灵露一板一眼地回道。
今年云嬷嬷出了宫接受迎冬的奉养,敏若身边便短了一个宫女的缺,选了个家世清白、性子伶俐的小宫女补上,正是灵露口中的丹溪。
灵露是接替上一个小宫女菱枝差事的人。
她们两个品级相等,除了她们两个之外,敏若身边的兰杜、兰芳是敏若的心腹宫女,出门一趟脸面大得很,偶尔敏若指派她们一回,也都是或往安儿那里、或给书芳她们送东西。
迎春迎夏乃是侍奉过先后的女官,身份更是不同,等闲不会领出来送东西这样的差事。今日东西虽是给公主们的,可也是到公主母妃宫中,便相当于是与她们的额娘走动,出动迎春迎夏,那可算得上是极限抬咖。
乌希哈宅女一个,每天蹲在永寿宫跟敏若研究好吃的,六宫中等闲人认识她的都少;赵嬷嬷原先轻易也不出门,何况她们这些“嬷嬷”辈的,出门的意义也更不一样。
所以敏若身边一般跑腿的就都是品级相等的小宫女灵露和丹溪,真算起来,灵露的年资还略胜过丹溪,又独独只送八公主这一份,竟也算是给永和宫的体面了。
德妃听了安排,笑意果然又真切两分,道“也是难为你了。多谢贵妃的用心,我这个做额娘的都没有贵妃想得周到,可见贵妃心里有多念着这些孩子们。”
又叫人带灵露下去吃果子喝茶,她的贴身大宫女忙客客气气地迎上来,请灵露吃茶去。
蓁蓁不参与她们的客套,催促楚楚打开盒子瞧瞧。
那一大一小两只锦盒一一打开,众人只见珍珠莹润,金丝耀眼,首饰做工精致,打造得夺目生辉。款式又做得灵动活泼,用料金贵却不显老气,这是最难得的。
等闲珍珠小姑娘压不住,所以内务府格外花了心思,将一颗颗珠子掐了金花丝包裹缠绕住、形成一个个精巧别致的图形,楚楚这一套都是做的花形,瞧着格外秀气。
德妃只看了一眼,便断定“这是底下新进的合浦明珠,这等品质的听说只得一斛,皇上都赐给贵妃了。贵妃舍得拿出来给你们造头面,也是大方。”
“娘娘待我们最大方了。”蓁蓁碰了碰自己耳边憨态可掬的赤金小熊抱珊瑚珠形的耳坠子,小熊带着珊瑚珠轻轻晃起来,她笑眯眯地道。
这句话德妃没得反驳,只能笑笑。
蓁蓁又兴奋地拉着楚楚要让她试试那两套首饰,想要插戴齐头面,得先戴发髻,见蓁蓁拉着楚楚下去忙活,德妃才意味不明地对章佳氏说了一句“贵妃的性子,十几年来我就没看懂过。”
这世上人或多或少总会有些私心,宫中女子都喜欢将自己包裹得温和无害与人为善,人手持着一串佛珠,好像随时能立地成佛似的,其实私下里有多少谋算只有自己知道。
可贵妃却明晃晃地把性子露在外头,她看不上谁就一眼都懒得看,不爱搭理谁就半句话也不愿说,当年宜妃惹了她,就当场下宜妃的脸,从不把一口气吞到第一日,好像生来就不知忍气吞声四个字怎么写。
要说她性子不好,可德妃冷眼看着,瞧得出贵妃待这些公主们的心都是极真的。一点东西可以说是小恩小惠,可一年里从头到尾的惦记、生活中处处的照顾上心不是做戏能轻易做出来的。
何况从贵妃表现出的性子来看,她本也不需要做这些戏。
因而十几年了,德妃每每对着贵妃,还总是觉着那个人令她捉摸不透,虽是在眼前,又如隔千里山河一般。
或许本就不是一路的人。
她们汲汲营营所想所算的那些,贵妃通通不屑一顾。可她不屑一顾的那些东西,却正都是她触手可得的。
也是,生来就是钮祜禄氏之后、果毅公府贵女,是血统高贵的皇帝曾外孙女、当朝皇后亲妹。那等尊贵出身,又怎会知道她们这些需要不择手段往上爬之人的辛酸呢
哪怕她如今位列五妃之中,执掌宫权,可在贵妃面前,她似乎还总是抬不起头来。
她说是因贵妃傲气,不敢轻易与贵妃打交道,可她自己心里清楚,永寿宫那位贵妃其实并不是目无下尘不好相与之人,甚至颇为古道热肠。她只是不想与那样的人走得太近罢了。
离得愈近,愈能想起微末时之事,愈能想起旧日不堪之事,又似乎愈被那份坦荡和善衬出她内心的卑劣来。
可这些年,她真的错了吗
不,她没错
德妃坐在那里,似乎微微有些出神,搁在膝上的手却将那一方绢帕攥得愈紧。
章佳氏低眉顺眼地给德妃添上牛乳茶,轻声道“娘娘,喝茶吧。太后新赐下的砖茶煮来果然是极好的。”
永寿宫里,敏若并不知道德妃正怀着怎样的别扭心理。或者说她知道,却并不在意。在四阿哥和德妃的事情上,她自认已经做得足够,算是仁至义尽了。
她与德妃本就没什么交情,这些年更是从未走得很近,当年是看孩子可怜管了一回闲事,既然有的人不领情,又何必再多管闲事
她如今还得为安儿和瑞初所求忙一忙呢,更是无暇顾及其他。
孩子们大了,想出宫玩玩是小事,总是拘在宫里对着这四方天,才真正不利成长。因而敏若答应得痛快,在康熙面前也毫不犹豫退缩,康熙被她说动,瑞初随时出宫的权利也是他许的,因而他心里虽不大情愿,还是点头答应了。
只是他到底还是放心不下,还特地叫了瑞初和安儿来,一嘱咐多带侍卫,一嘱咐安儿要处处看顾好妹妹。
再听闻敏若会叫法喀跟随,倒是放下些心十五之前他要带着女儿出宫怕是难了,为了安全周全,本也打算叫法喀跟着瑞初他们去。既然敏若已经思虑到这,倒也不是全然心大。
对于敏若立场坚定站孩子们,支持安儿和瑞初出宫去耍,还极力来说服他的这件事,康熙心里多少是有点怨念的。
他忍不住道“瑞初才多大,放她出去你也放心。”
“让瑞初能够随时出宫,难道不是您许的吗”敏若抬起头看他,眨眨眼甚是疑惑的样子。享受地欣赏了一些康熙语塞的样子,在他恼羞成怒前,敏若笑吟吟替他添了茶,道“瑞初虽小,心里却有成算的。乐意出去走走也好,记得妾年少时候,也最喜欢带着法喀出去逛街市的。法喀和侍卫们跟着呢,您就放心吧。”
康熙顺着她的台阶下来了,呷了口茶,顺嘴夸她今日煮的普洱滋味好。敏若笑眯眯道“从书芳那顺来的,听说还是她入宫那年得的,距如今也有十四年了,滋味岂能不好也就仗着她有身子,如今不好喝茶,我才给弄了过来。”
康熙看了她一眼,没做声。敏若也不多话,自顾守着小炉子烘茶叶。
京师的冬日只是干冷,但有的茶经了几年,难免也受些潮气。年下了,敏若想磨些茶粉做点心用,便将旧存的茶叶翻了出来,拣潮气、霉气不重的,在炭火上隔着纸慢慢烘煨。
康熙见她没了下文,反而有些不适应。一面看书,一面偶尔看她的动作,见茶叶出来都收在小罐子里,便问道“往常不都是用箬叶包的吗怎么这回却用罐子收了。”
“这些不存了,是要磨了做点心的。”敏若笑道“年下了,该多备几样茶点果子吃,正巧前儿您不是说想吃茶酥吗”
康熙故意道“给朕就吃这陈茶做的点心枉朕每年都命人将新进的好茶叶大半送到你这里。”
“这也是好茶这个时节也没什么新茶了,妾把那珍藏的普洱或白茶磨了做点心,也得您爱吃啊”敏若说着,康熙不禁一笑,才问道“平妃的身子如何了这几日前朝事忙,朕也没去瞧过她。”
“书芳本身身子就好,萧老太医也属实有本事,赵嬷嬷还在那伺候着,能不好吗”敏若道。
康熙听了,先是点点头,然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又问道“你猜出来了”
敏若面上似乎愣了一下,其实心里也有点意外,没想到康熙跟她打的直球。
但若论临场应变反应,她是祖师级的。当下抿抿唇,轻轻点头,“本是没猜出的,那日去瞧黛澜,正好碰上显亲王府的人入宫来,听说是为了安王府的承爵人选,才想到那里您忽然换了给书芳安胎的太医,本来就叫人心里头疑惑着呢。”
听她说得坦然,康熙反而没有疑虑了,只是一扬眉,问“景仁宫显王府的人去找佟佳贵妃了”
“可不是”敏若撇撇嘴,康熙问“做什么的”
敏若轻笑一声,却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无非是想请黛澜在您身边敲敲边鼓,可黛澜那性子您也知道,显亲王妃在景仁宫自个唱了一场独角戏,听说喝了碗茶,坐了一刻多钟冷板凳,想是被黛澜给冻着了,没死缠烂打得下去,灰溜溜地走了。您说她找谁不好非得找一座冰山去,这寒冬腊月的,也不怕把自己冻出伤寒来”
康熙的神情也有一瞬间的复杂,敏若看到他忍笑的样子,道“这不好笑吗您都不笑想想,他们也不知道哪想不开,非得找黛澜去。惠妃、宜妃、德妃、荣妃、书芳,哪个办不了这事就是阿娜日都比黛澜妥些”
康熙本就在忍笑,听她这么说,心里更生无奈,心情一时倒也轻松起来。他摇头道“若非与你有瑞初的渊源来,这事她本该找上你的门来。不过找到景仁宫去,也难为她了。”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显亲王妃。遇到这种宗室企图勾连嫔妃谋事的事情,康熙本是应该恼怒的,可架不住显亲王妃冷板凳坐得太可怜,他心里只想笑,竟升不起多少怒火。
又或许是看跳梁小丑,本就只图个乐子,根本不配他为之大动肝火。
敏若抚掌赞同,“正是这话您说她进宫之前也不打听打听哦,倒是打听了,送给黛澜两本说是前朝什么高人留下的手抄经文,嗐,我瞧那字还不赶我写的呢,正好炉子不够旺,黛澜都拿来引火了。”
康熙略显无语,道“想来不是真迹。”
“也不知有的冤大头花了多少钱买来的。”敏若讽笑道。
知道她因瑞初的事对几家宗室很看不惯,康熙对这话并不感到意外,听着甚至有几分暗爽,可惜他到底还是要脸的人,没法明面上附和敏若,还得呵斥敏若道“做额娘的人了,还是没个正经的。”
“妾都这样大半辈子了,后半辈子也不打算改,您若看着不顺眼,该早几年说”敏若道。
康熙才是真来了兴致,问道“怎么,早几年说你就改了”
“您早几年说,妾还能再演两年正经人”
敏若理直气壮地表示。
康熙这回是真想笑了,无奈地摇头,叹道“就该让瑞初、法喀和安儿都瞧瞧你这副样子。”
他随着敏若叫习惯了安儿的小名,未必是有多亲近的意思。但今年,自打从庄子上回来之后,也不知是否是那点少得可怜的良心作祟,他头次明白地表现出对安儿的看重,也定了阿哥所里不少人心,算是给安儿免去了一些麻烦。
“向来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他们还敢嫌弃我不成”敏若扬着下巴一挑眉,康熙哼笑一声,道“你这样子,十足像个要骂街的民妇。”
敏若道“您直说泼妇得了,还形容得怪含蓄的。”
要骂街的民妇,含蓄吗
和泼妇比可能是怪含蓄的。
跟她一通插科打诨,看敏若不大正经的样子,康熙却知道她心里其实在为平妃操心。想了想,康熙道“若是个皇子,他的身份出继反而是一件好事,免去不少琐碎争端,可以安稳长大度日,不必牵涉到那些满心权欲神似魑魅之人的算计当中。”
他这是一句难得的真话。
敏若轻叹道“我又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是为书芳忧心罢了。这些年她孤零零孑然一身,其实是很盼着能有一个自己的骨肉的,好歹聊解寂寞,心里也就没那么孤单了。
她生母去得早,自幼被没亲额娘疼过几日,便盼着自己能做个好额娘。若自己的骨肉一出生便离了身边,对她来说总有些残忍。其实您为他们母子打算的苦心,我又何尝不明白呢只是心里念着书芳,不免关心则乱。”
她神情有几分寂寥,康熙本是不爱听人说这种话的,他的决定向来不容人置噱,坐着听敏若说话心里还未恼无非因为多年的情分,可听她的言语,又见她怔怔出神的样子,却不由顿了一顿,半晌,轻声道“你已是极好的额娘了。”
谁又是额娘疼过的呢
他道“你已做得极好了,平妃也能做得好的。哪怕真是个皇子,也不能小小年纪就送出宫去,还是要在宫里长大的。”
敏若等的就是这句话,顿时心神大定,又做出惊喜激动的样子,连声道“是,是,正该如此呢”
康熙难得见她失态的模样,却也未恼,只道“你待平妃倒是用心。且把心放回肚子里吧。若是个公主,过些年少不得还要做你的学生呢。”
“那就都看老天爷的意思了。甭管是阿哥公主,书芳都会疼他的。”敏若轻声徐徐道。
康熙拍了拍她的手,起身道“乾清宫还有折子没批,瑞初他们年后要出宫看灯的事朕允了,你自个去信交代法喀吧。这么多年了,你一向是古道热肠到也罢。”
他有心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只能想,也罢。
宫里有个这样的人也挺好的,至少偶尔他见贵妃和平妃、宣妃她们凑一处说话笑闹,心里也觉着舒坦。
康熙回头看了敏若一眼,那些话也说不出口了。
他只能想,左右敏若不是没成算、没防备的人,也不是和谁都好,是个人都惦记。只有合了她的眼缘、与她真走得近的人,才会被她放进心里惦记着。
见多了各家自扫门前雪,忽然有个执拗重情之人,他竟也不忍多说什么。
敏若素日行事都是极有分寸的,如今想是实在担忧平妃,因而乱了方寸,不然方才也不会为了平妃之事向他开口。
也不算什么。
他最后只叹了口气,道“天儿凉,你的身子今年不大好,多注意着些。”
敏若笑盈盈地道“妾都知道,您放心。倒是您,年节下愈发忙碌,要注意保养身子,温补身子的汤品方子都在御膳房了,要叫他们每日为您炖煮,不拘哪一道,总归都是对身子有好处的。”
她说这话说眼光盈盈,柔和干净得好似一片云朵,又似乎是酝酿着万般柔情的一潭清水。
康熙半是打趣半地笑道“如此惦记,怎么不见你炖好了送去这么多年,就你永寿宫的炖品最金贵难得,总不上乾清宫的案头。”
“人人都送,妾就不必送了。”敏若道“您快去吧,那么多折子,您就是再拖两刻,回去还是得批”
康熙轻哼一声,笑骂道“个没良心的。”
殿门吱吖一声被推开,又轻轻关上,敏若送走了康熙,回到殿内解下斗篷,在炕上落座,眼中是一如往日的温和平静,又好似一潭静静的、毫无波澜的水,方才万般柔情好像都是康熙的一场梦似的。
半晌,她微不可闻地轻嗤一声。
让她想想,这一出是谁演过了谁呢
敏若口中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慢悠悠地抬手去斟茶。
殿外,风平雪清,一如往日。,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