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的一切事情似乎都是顺理成章的。
梁九功双手捧上四名宫人的供词, 后面陆续送过去的人还在审问当中,他撬开了最主要的两个人的口,便连忙过来回话那一人因知道事情太大, 一开始还不太敢承认, 因而很是耗费了一些时间;另外那两个望风的就很痛快了, 本就是拿钱办事,谈不上什么忠心耿耿,进了慎刑司便惶恐不安, 再被绑上去便瑟瑟发抖, 稍微用点手段, 没有不招的。
记录口供的是御前的人,因要奉给康熙, 字迹誊录得十分端正整洁, 虽谈不上什么风骨气韵,至少看着舒心。
但此刻再整洁端正的字,落在康熙眼里,也无法令他舒心顺眼了。
古人诗中云巨舰只缘因利往1。这句话方才宫中的斗争中倒也大半合宜。
能使出这样下三滥而狠绝的手段, 除了有旧仇怨,便是有利益上的冲突。
而书芳十岁入宫, 康熙又对她格外关注, 可以说她就是在康熙的眼皮子底下成长起来的, 他看着敏若将书芳教得娴雅温柔、端正循礼,温文和善,有自保之力却不好与人争端, 心中十分满意。
再后来,胤礼被他出继,书芳母子与宫中诸皇子更是没有利益纠纷, 与六宫嫔妃、诸皇子都颇为和睦。
若说与书芳处得不大愉快的,就是早年的索额图了,可索额图如今骨头只怕都成了渣子,家中子孙亦再不成气候,又岂有将手伸进内宫算计十七的本事
康熙倒是想将这门罪归到太子头上,也让他能顺理成章地更厌恶太子两分,但他心里清楚,太子这会拉拢亲近书芳母子还来不及,又怎会用如此下三滥的腌臜手段算计
此次计谋,最令他厌恶者在向内宫捎带脏东西,在狠辣处在败坏胤礼名声,而最腌臜处,则是一个宫女还不够,竟是铁了心要让胤礼落一个荒淫无德的名,其心可诛。
眼下,会做到这种地步的人,还能有哪个
纵然早知德妃不似他当年认为的那般温顺无争,但此刻,真看到这份供词,康熙还是不禁失望而愤怒他看错了一个人。
德妃辜负了他几十年来的信任与宠爱,也对不起他在失望过后又重新给出的信任。
这些年,几经世事变幻,他三度丧妻,早早就侍奉在侧的嫔妃们也不剩几个,惠妃心灰意冷闭门清修不问世事,上一回见他还是请求将老大家最小的女儿接到身边作伴,他应允了,然后就再没见过惠妃。
荣妃今年身子也一直没见大好,闭门不见客,多少是有些逃避的意思在其中。
当年的七嫔,如今宫中已不剩几个了。
比其荣妃、惠妃,德妃入宫或许略晚一些,但当年能够封妃,便足够说明康熙对她的看重。
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为自己看错了人而恼怒。
“传旨,封禁永和宫,德妃手中一切册宝尽数收回,褫夺封号、免去妃位。命人大搜永和宫,审查永和宫内宫人,有罪者充入辛者库,无罪者逐出宫去。”
梁九功先是应了“嗻”,然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那永和宫中”
免去妃位又没有指定降到哪个位份,言外之意就是废位,位份既然被废,哪怕曾经贵为妃位,也只能享受庶人待遇或者庶妃。
留宫人侍奉就还算是嫔妃,若一个宫人不留,把永和宫圈为另类的冷宫禁地,便与庶人无意了。
康熙端着茶碗的手顿了一顿。
他此刻怒气上头,本不想再给德妃留什么体面。
他从前对十四阿哥也算疼爱,但想起德妃如此折腾是为哪般,他又怎会因为十四阿哥而再给德妃留颜面令他迟疑的是蓁蓁。
罗刹国意图撺掇小策凌敦多布攻占藏地,虽有静彤掣肘制衡,但他还是打算在青海增兵,如今看来最合适的人选还是历练多年的霍腾,要用霍腾,少不得要顾念蓁蓁。
他当然可以直接一点体面都不给乌雅氏留其实那也算不得什么体面,褫夺封号、废除妃位又大搜封宫,乌雅氏的颜面已经丢尽了。
但那边额驸要领职上任,这边公主母妃被贬为庶人,似乎终究有些不好看。
康熙心中思量良多,其实也不过是一瞬的功夫,他面上的神情变都未变,淡淡道“永和宫乃皇城宫苑,乌雅氏罪妇有罪,却不能连累永和宫之地。”
言外之意留个人照看永和宫,也算是给德妃留了个奴婢了。
梁九功又应了“嗻”,奉命离开前,不着痕迹地与敏若交换了一个眼神。
永和宫中的人敏若要保的至少有一半,怎么把事情全都推到乌雅殊兰自己真正的心腹身上去,端看他们的本事了。
秋兰蒙先后大恩,在德妃身边多年,行事勤恳从无疏漏,正好借此机会将她放出宫去,洗干净底子,换个身份过上安稳日子。
一切户籍早已备好,只待她出宫了。
至于再进永和宫的人听不听乌雅殊兰的话,也是敏若说了算的。
书芳此刻已无心顾念这些事她知道敏若自会有安排,倒也放得下心。
她只顾看着康熙,将他的情绪尽收入眼中,心底一片冰冷。
若非德妃见事久久不成,时机又紧要,铤而走险用了禁药,康熙今日会如此愤怒吗
她在德妃属意的人选上添了把火,顺手将德妃安排在阿哥所做钉子的小太监也坑了进去,本是希望以此来拨一拨康熙的火。
不想最终让德妃真正走上末路的,还是德妃自己的安排。
何其讽刺。
她忍不住将儿子的手握得更紧,一刻也舍不得撒开。康熙抬眼便见如此情状,终于有两分心软,叹息一声,道“此次之事,是胤礼受了无妄之灾,朕会处置乌雅氏,还你们母子一个公道。你这几日就不要出宫闲逛了,多陪陪你额娘吧。”
胤礼连忙应声,书芳抿着唇,福了福身,道“谢皇上。妾想见废妃乌雅氏一面。”
她说这话时声音极冷,但因不是对着康熙去的,康熙心里颇为坦然,直接道“也罢,去吧。”
书芳又福身谢恩。
她要去见乌雅殊兰,其实并不是有什么疑惑未解,也不是有什么推心置腹的话要说。
就是单纯去让乌雅殊兰生气而已。
这一局乌雅殊兰输得彻头彻尾,她过去了哪怕什么都不说,也能把乌雅殊兰气得头顶生烟。
如此,何乐而不为呢
敏若看一眼就知道书芳打的什么主意,她也觉得这一次书芳该去不把心里的气发出去,找点乐子回来,如今正赶上换季,憋在心里再生病了。
这是乌雅殊兰先算计人应有的福报。
今儿这一天宫里是注定不得消停了,回到永寿宫,敏若拢着披肩坐在炕上喝茶,吩咐“永和宫那边的人手上都要留心着。再安排进去的人亦不能疏忽。”
迎夏应着是,又迟疑地道“如此大罪,乌雅氏还能有再翻身的机会”
“她膝下还有一子一女。”敏若垂眸淡淡道“十四阿哥从来得皇上看重,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不过你可听过,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迎夏恍然,小心道“您的意思是”
“兰杜呢”敏若道“我有些事要嘱咐她。”
迎夏笑道“小厨房给您看炖品去了,应该就快回来了。”
果然是说曹操曹操到,她正说兰杜,转头便见兰杜用小茶盘捧着一个盖盅进来。
见一人都看她,兰杜不禁疑惑道“怎么了”
“正说有些话吩咐你呢。”敏若漫不经心地随口道,又问“乌希哈今儿个炖的什么”
兰杜笑道“这几日升炭盆子火气燥,乌希哈炖的雪梨南北杏炖银耳。”
敏若点点头,道“应给黛澜送一碗去,昨日见她又有些咳嗽。”
兰杜道“自然也备下了,其实这几年调理下来,佟主子的咳疾已有不少好转,今年听咳嗽就比早年好许多了。”
略说两句话,兰杜将盖盅端到炕桌上掀开,清甜的味道立刻传开,敏若眉目微舒,方嘱咐了两句别的话。
乌雅殊兰既然一心盼着幼子成才,十四阿哥也确实有那一份心,那她们为何不帮一把
眼下跳得越高,日后摔的才越疼。
敏若一向不喜将对人的恩怨牵涉到其亲友家人,但这一回的事,十四阿哥提前难道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在此之前,母子俩于永和宫多次密谈,十四阿哥离宫时志得意满,哪怕德妃真没有对十四阿哥透露过算计胤礼之事,至少在争位夺嫡这事上,母子俩是一条心。
但十四阿哥来日栽的就不亏。
夺嫡不凭光明正大的本事政绩,不争相利民求民心所向,一个个眼珠子全盯着背地里、绞尽脑汁搞阴暗算计,心里也不念百姓不想民生。
做江山之主
笑谈一场吧。
敏若眉目冷然中透着嘲讽。
她的套就设在那里,进与不进,全看来者。
宫中之事一贯是瞒不过京中的,未等日落宫门落锁,宫内变故已经传遍京中。康熙动作更快,随着永和宫越来越多的人吐口,康熙立刻传旨免去乌雅殊兰父兄弟职务,命人彻查其家,明眼人都知道,乌雅家这一回,是随着宫里的姑奶奶彻底栽了。
蓁蓁虽然与乌雅殊兰生气,却没想到忽然会有这种变故。
一听宫内的消息,她便知只怕是额娘做了什么“惊人”之事,能让皇父狠绝至此甚至不顾惜多年情分和她兄弟们
蓁蓁心尖发颤,不禁喃喃道“究竟是怎么了”
霍腾握住蓁蓁的手,轻声道“你先莫急,再等等宫里的动静,不行明日一早便入宫去也不迟。”
蓁蓁无力地摇头,长长叹息,眉头怎么也舒展不开,眼中满是忧虑,“你不知道,能叫皇父如此处置,我额娘所犯必然不是小事。我只怕是因为成舟与胤礼之事,若她真的做了什么对胤礼不利之事,我、我岂不是也成了个推手日后怎么还有脸再入宫,再面对娘娘和平娘娘、十七弟”
霍腾见她如此,愈是心疼,便道“那我再请阿玛帮忙打探打探,你只管放心,哪怕真有什么是,姑爸爸公正严明,也并非好迁怒之人。”
“娘娘不会怪我,我自己却怎能因此便心安理得”蓁蓁猛地直起身,“不行,我不能干坐着。”
她思忖半晌,唤人来道“此刻既然打探不到宫中的消息了,便快命人去乌雅家府前盯着,仔细留心风声”又命人套马车来,要往四阿哥府上去。
霍腾无法,只能叫人取来斗篷给蓁蓁披上,自己也换了出门的衣服,陪蓁蓁往四阿哥府上去了。
本来月前已听到御前的风声,皇上有意为皇子们再封爵,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和安儿都会被晋为亲王,如今永和宫那位忽然出了事,也不知会不会耽误四阿哥晋位。
霍腾心中忖思着,一面安抚蓁蓁,蓁蓁往四阿哥府里走了一趟,四阿哥也正在等宫中的消息,应婉倒是还平静她与德妃婆媳感情平平,这会若是急得六神无主反而假得很。
见蓁蓁来了,她忙从炉子上倒了热茶,“多冷的天,你怎么急匆匆就来了”她去摸蓁蓁的手,见还是暖的,才放下心,那边四阿哥对妹妹妹夫点点头,然后但对妹妹道“你且不要慌乱着急,如今还不知是因何事,只是皇父忽然召了十四入宫去,这会还没个消息。”
十四阿哥府里乱作一团,十四福晋六神无主,因十四阿哥与八阿哥素来交好,她虽素日与应婉好,但这个关头,左思右想,还是套了马车往八阿哥府里去了她想着的是十四阿哥的有些事情没准八阿哥能知道,消息能套到一点一点,她知道一些,心里才有点底,知道这会的关口究竟难不难过。
她往八阿哥府里去的时候,坐在马车上心里骂了十四阿哥多少声外人不得而知,但十四阿哥府上车架进了八阿哥府这是人都看到的。
四阿哥府上人留心注意到了,再一整合消息,四阿哥立刻知道,此次事必定与十四阿哥有关。
他郑重问蓁蓁“前段日子我听你嫂子抱怨额娘与那位靳姑娘的事,究竟是怎么个缘故”
蓁蓁便将德妃惦记要给十四讨靳成舟做侧福晋的事情说了,又有些为难地道“我正怕在这里皇父是看好要将成舟许配给胤礼的,我只怕额娘因此做了什么糊涂事。上次那桩事,皇父尚且对额娘留了两分情面,这回做得如此狠绝,宫里的消息又打探不到,我这心里发慌。”
知道她的言外之意,四阿哥深深蹙眉,拍了拍妹妹的肩,安抚道“你且放心。”
虽然宫里康熙吩咐封锁消息,但有些事情毕竟是瞒不住的。
永和宫受责之事已经传了出来,别的事便不可能瞒得严严实实。四阿哥隐约打探到一点消息,因而心中才愠恼。
但这会见蓁蓁慌乱不安的模样,他又半个字都不敢与蓁蓁说,只能带霍腾出去叮嘱两句。
毕竟是家丑,他也不能全说给霍腾,只能告诉霍腾好生安慰蓁蓁,又言宫中虽有些事,但牵扯不到蓁蓁,让霍腾劝住蓁蓁,近日不要入宫去求情打探。
这会入宫给额娘求情,完全就是往皇父的枪口上撞。
四阿哥拍拍霍腾的肩,郑重道“当年你们成婚时,我说我这妹妹就交给你了,如今,你能拉住她吗”
霍腾亦郑重道“能”
他坚定的态度算是今日唯一能让四阿哥稍微舒心的了,四阿哥再次拍拍霍腾肩膀,道“你也放心,宫里的事”
他一时语滞,顿了半晌,也只道“没有蓁蓁想象得那么差。胤礼无事,你回头悄悄告诉她,让她安心。”
再多的话,他都不忍向妹妹透露那些腌臜事情,他说出来都嫌脏了嘴,何况是叫妹妹知道
他不禁为宫中女人的手段而胆寒,想起前朝之事,又忽觉无力。
这会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安安静静地等着康熙下一步动作,他忍不住开始想念他的另一个额娘。
他想,若是皇额娘还在,定然是不屑用这种手段算计人的。
送走了蓁蓁夫妇,应婉见四阿哥披了衣裳出门,顿了一顿,还是命婢女留心。
不多时,婢女回来禀报“爷去了佛堂。”
应婉点点头,心里有了数,知道四阿哥是心乱,又想念孝懿皇后了。
她想了想,吩咐“准备一下,明日一早我要入宫面见娘娘。”
婢子连忙应是,应婉又低声道“悄悄将宫里的消息透露给蓁蓁,明日洁芳与十弟若是回京,就叫人先去隔壁将这件事告诉给洁芳知道。”
掌握先手消息,才对后面的应对有利。四阿哥将妹妹看做一朵娇花,什么事都不忍叫蓁蓁知道,她却不那样认为。
虽然是同胞兄妹,但这么多年,一人各自长大,长大后又选择走了两条不同的路,四阿哥并不知道蓁蓁有多么坚强,有多么稳妥可靠。
应婉思忖着,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她的贴身姑姑忙问“福晋,怎么了”
“我在想,明年若是藏书楼落成,借着那件事,让弘晖往江南走一遭。”
看看这世间辽阔、天大地大,别将眼界只拘在这京师之中。
这座城好像很繁华、很大,但在天地苍茫之间,也只是微微一粟罢了。他阿玛想要的那个位置很重,想要的那座城也很大,似乎拥有天下间无与伦比的重量,但她却不希望儿子也将心全部放在那上面。
皇帝,岂是那么好做的又真的有那么好吗
应婉在室内静静坐了许久,垂眸默默不语。
至次日,应婉入宫,宫内已是风声鹤唳,永和宫和阿哥所闹出来的动静太大,康熙又明摆着心情不佳,宫中处处都是人心惶惶。
便是素来与乌雅殊兰不睦的宜妃这会都没有多得意,而是为了此事后怕这么多年,她与乌雅氏闹得那么难看,乌雅氏还没那般对付她儿子,她和胤祺胤禟真是祖宗庇佑走了大运了啊
“你叫蓁蓁安心,胤礼并无大碍,只是经此之后,只怕不敢焚香,也不敢饮酒了。”敏若说了一句,又正经地叮嘱道“若她实在难以心安,你就告诉她,如今成舟之事已成了大半,正是她应该趁热打铁鼓舞书院内人心的时候,她这会若是为了这些与她无关之事消沉抑郁,岂不是耽误了大事”
应婉道“她是愧疚难安,谁也安慰不了她什么。不过既然胤礼并未出事,她就会振作起来的,您放心。她一向将书院的事情看得最重,又怎会在如此关键时刻消沉下去”
顿了顿,应婉压低声音,轻声道“只是我看着,四爷由此事,只怕是想念先后了。”
“既然想念布尔和,不如就出城去拜拜,替她祈福叩一叩往生喜乐。”
敏若也是昨儿晚上才想起来,如此关口出了永和宫的事,四阿哥的亲王没准会被耽搁下毕竟康熙是很擅长迁怒的。
她此刻这句话,并不只是为了提点四阿哥破局,更在于为日后铺路。
该让康熙想起,四阿哥是谁抚养长大的了。
又是谁,临终前心心念念还放心不下四阿哥。
乌雅殊兰行事已经到如此地步,敏若如还叫她做了太后,那岂不显得过于窝囊了
太妃也挺好历史上的孝恭仁皇后也崩逝在雍正元年,眼下乌雅殊兰也稍微上了年岁,圈禁在永和宫,衣食供应远不如前,也不过一个宫女、一个太监传递食水做洒扫,却不是专门伺候她的,她少不得要自力更生。
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猛然经受如此落差,这辈子的乌雅殊兰,还能有原本的寿数吗
敏若目光微冷,应婉将敏若的话记在了心里,又轻声道“前日接到雪霏的信,说她十一前后便能抵京。”
信中还说瑞初今年没准能回京过年,但她见敏若好似不知道的样子,猜测瑞初大约是想给敏若个惊喜,便没提及。
但雪霏回京也够让敏若稍微欢喜的了,她道“就等着她呢蓁蓁的苦力可回来了。她们姊妹在一处,说说笑笑、忙忙碌碌的,蓁蓁那点小情绪也就散了。”
应婉笑着点头表示赞同。,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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