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阮话音刚落, 被江慎在额头轻轻敲了一下。
“整天胡思乱想些什么?”江慎哭笑不得,“我何时说过我要……要在此地做那种事。”
“诶?”黎阮问,“你不想吗?”
江慎话音一滞:“这倒……”
倒也不是完全不想。
江慎的视线往周遭看去。
不得不说, 这芦苇荡的环境的确不错。此时天色正好将暗未暗,天边的云霞被染成淡淡的粉色, 缀在灰蓝的天幕之上。这芦苇荡中极静, 微风拂过, 吹动着压低芦草, 一浪又一浪。
身处在芦苇荡中,外头的人看不见里面的情形,但里面却看得见外面。幕天席地, 刺激感并非其他地方可比。
江慎心绪一时荡漾,但很快回过神来:“不成,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你说的也是。”黎阮叹了口气,“而且你每回都那么久, 前后加起来不花上一两个时辰结束不了, 好像是有点来不及。”
他遗憾道:“那下次吧。”
说着, 拉起江慎就要往外走。江慎被他搅乱了心绪,竟也跟着往外走了几步,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的初衷, 连忙叫住他。
“你等等。”江慎按了按眉心, “我怎么每次都被你带跑……我来这里原本就不是为了这些!”
黎阮停下脚步,回头疑惑地看他。
江慎带黎阮来这里当然不是为了这些。
那村子里的官差和村民都如此古怪, 结合林见雪所说, 江慎几乎可以断定这与附近村落出现的怪病有关。他们有意隐瞒这怪病, 但又因为这病情恶化之后有传染的风险, 所以只能找了个理由封锁村子, 不让外人进入。
“可是就算官府想隐瞒,村子里的人为什么要帮着一起瞒啊?”黎阮不明白,“阿雪都说这病很难医治,必须研制新药,他们这样关在村子里,能治得好吗?”
“那些病人,眼下不一定还在村子里。”江慎道。
他牵着黎阮回到方才他选定好的位置,寻了片干净之处让黎阮坐下:“通常有传染性的疾病出现时,官府都会将病人隔绝起来,防止传染。否则,一旦患病的人多起来,病情恶化严重,他们就是想瞒也瞒不住。”
“至于村民为何帮着隐瞒……”江慎顿了顿,又道,“去年这怪病刚出现时,曾有个县令因此入狱。就是因为他在发现怪病之初,也想过隐瞒。他派人将所有病患关在一处,威胁他们的家人,若有人说出去,便给那病患断药。”
“好坏啊……”黎阮皱起眉,忙问,“后来是怎么发现的?”
江慎:“因为,那批病患后来全死了。”
黎阮一愣。
江慎道:“他们的家人得知真相,索性破罐破摔,二十多口人一齐闹上府衙,才将那县令捉拿归案。”
“所以你是觉得,这个村子的村民帮着官府隐瞒秘密,也是因为受到了威胁?”黎阮问。
江慎点点头。
“可是我们在这里等,能等到什么呢?”黎阮还是没明白,“真的会有人从村子里出来吗?”
“先等等看吧。”江慎抬眼望向远方的村落,“等到天黑之后,多半就会有答案。”
.
到天黑还有一段时间,黎阮不再多问,江慎便也没再说话。他就这么站在黎阮身边,眼也不转地望向远处那村落。
黎阮仰头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扯了扯他的衣摆。
江慎低下头:“怎么?”
黎阮没有回答,只见他轻轻抬手施了个法,芦苇丛中忽然亮起点点光芒。江慎定睛看去,是萤火虫。
傍晚时分正是萤火虫出没的时候,整个芦苇荡的萤火虫仿佛都在朝他们所在这处汇聚。黎阮在虚空中一抓,再张开手时,手心里也落了一只小小的萤火虫。
他得意地瞥了江慎一眼,轻声道:“去。”
那萤火虫重新飞起来,尾部的荧光忽明忽灭,朝村子的方向飞去。
黎阮往旁边挪了挪,拽着江慎坐下:“它去替我们盯着了,有人出来的时候我会知道的。你别再一直傻站着等,累不累呀。”
江慎笑起来,学着他的语气,软声问:“心疼我呀?”
“是啊是啊。”黎阮道,“你们凡人都这么弱不禁风,要是现在就累着了,一会儿还怎么去查事情?”
“原来只是这个原因啊……”
江慎故意拖长了声音,叹息一般道,“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喜欢我,才会心疼我呢。”
黎阮眨了眨眼。
那些尚未散去的萤火虫还围绕在他们身边,仿佛缀在夜空中的繁星,将少年的侧脸映得轮廓分明。他与江慎对视片刻,又收回目光,抱着膝盖把脑袋枕在手臂上。
“江慎。”好一会儿,黎阮才又唤他,“我现在算是足够喜欢你了吗?”
当初在长鸣山时,江慎说过,只有黎阮足够喜欢他,他才会答应与他双修。那时候江慎说他达到了,但黎阮自己觉得应该没有。
江慎只是因为快要离开,想帮帮他,才会那么说。
可是现在呢,他的喜欢足够了吗?
江慎抬手摸了摸他的发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阿雪说,你抹去我的记忆之后,心里很难受?”
“是呀……”黎阮如实道,“很难受的。”
黎阮记忆里从没有过那么难受的时候,像是心里堵着什么,又像是空了一块。
尤其刚开始那几天,他都不记得自己那些天做过什么,脑子里时时刻刻都是江慎的身影,时时刻刻都在回想着他们发生过的事。
然后清醒过来,面对空荡荡的洞府,心里便觉得更加难受。
有些事情是就连阿雪都不知道的,江慎听完,低声问:“那你知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难受?”
黎阮直起身,下意识摸了下肚子。
就像他现在离开江慎太久就浑身不舒服,坐立难安一样,那会儿应该也是……
“那时我才刚刚离开,就算你已经受孕,孩子也尚不会对你产生影响。”江慎看着他,眼神有点无奈,“你别再把责任推到它身上了。”
黎阮低下头:“……哦。”
江慎轻轻叹了口气,让黎阮转过来,捧起他的脸:“小狐狸,你就是喜欢我的。”
“你抹去我记忆时觉得难受,是因为你喜欢我,你以为再也见不到我了。”
“喜欢是不需要衡量程度的,你也无需与任何人比较。想见一个人,想到他就会开心,他难过便跟着难过,这就是喜欢。”
黎阮愣了愣,眼神飘忽:“可、可是话本上说,喜欢一个人,就应该为他放弃一切。但是我……”
他做不到那么决绝。
他不知道为什么话本中描写的那些角色,好像一下子就可以下定决心,能为了另一个人放弃自己的所有。黎阮觉得自己可能永远做不到他们那么坚定,因为他真的好犹豫,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做选择。
他这么犹豫,还算是喜欢江慎吗?
江慎闭了闭眼,咬着牙,恶狠狠道:“我回去之后,一定要把那些劳什子的话本都烧了。”
先来误导他,又误导他家小狐狸,写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黎阮泄气一般:“我还要一点时间,再想一想。”
江慎失笑:“然后想不出来又忘到脑后,直到下次提起时再告诉我忘了想?”
“这次不会的!”黎阮坚定道,“我这次一定能想出来。我不会一直这么逃避,阿雪说过,这些事只能我自己决定,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我——”
江慎低下头,轻轻碰了下他喋喋不休的嘴唇。
黎阮瞬间把要说什么给忘了,呆呆地看他。江慎喜欢他这傻乎乎的模样,低头又亲了他一下。
知道是小狐狸抹去他记忆的时候,江慎心中是有些消沉的。
大概是觉得小狐狸能这么轻易将他推开,有点失落和自我怀疑。
可他现在明白了,小狐狸是喜欢他的,只是这笨狐狸还没有将自己的心思想清楚。
这一认知让江慎心底雀跃起来,他就这么一下一下吻着他,在漫天萤火的围绕中,并不深入,蜻蜓点水一般。
一边亲,还一边低声道:“你可以慢慢想,想多久都行。”
“但你就是喜欢我的,不管怎么想都是。”
“其他的答案我都不会接受,就算得出了结论,也要打回去重想。”
黎阮被他吻得有点晕晕乎乎,小声道:“你这个人好不讲道理啊……”
“我是当朝太子,是未来的皇帝,我本来就有权利不讲道理。”江慎理直气壮,“你敢与我父皇讲道理吗?”
黎阮眨了眨眼,抬起头认真道:“我觉得不能这么比较,我也没有想要与你父皇在一起。”
江慎:“……”
真要想那还得了?
他笑了笑,还想说什么,黎阮却道:“但是我允许你在我面前不讲道理。”
“话本里说了,对喜欢的人就是要哄着,要对对方有求必应。”黎阮道,“虽然我还不确定是不是喜欢你,但跟着做总没有错。”
“你哄我?”江慎贴近他,低声问,“那我的小狐狸,打算怎么哄我呢?”
黎阮不说话,低头往他身下看了眼。
江慎:“……”
江慎又不动声色往后方挪了挪,被黎阮用力扯了一把。
两人双双滚进芦苇荡里,惊飞了无数萤火虫。
江慎着实被黎阮这没轻没重的动作吓了一跳,他搂着黎阮,手下意识便往黎阮的肚子摸去。
“没摔到哪儿吧。”江慎道,“都让你最近要小心一些,上次偷偷爬树,结果爬完腰酸肚子疼,这么快忘记了?”
黎阮伏在江慎怀里,被教训了也没什么反应,乐呵呵地把手往下一探,果真察觉到江慎身体僵了僵。
“我刚刚就发现啦。”黎阮开心道,“其实你很想,对吧?”
江慎勉强维持着理智:“不成,万一村子里有人出来。”
“没关系的。”黎阮安抚道,“我已经派小虫子去守着了,有人出来我马上就会知道。而且现在天刚刚黑了一点,要掩人耳目的话,不会这么快出来。”
他现在一点也不和他客气,还在说话就开始扒拉江慎的衣物:“我哄哄你嘛……”
小狐狸在这种时候,倒是变得格外聪明。
但多半也要怪这氛围,太过适合意乱情迷。
江慎的眸光一点点柔和下来。
萤火虫铺天盖地,犹如繁星闪烁,将他们的身影映得格外清晰。少年现在身子有点沉,跪坐在地上都显得费力,不得不伸出一只手把肚子护着。
但他看上去依旧乐在其中。
“放心,我知道尽兴是来不及啦,就哄哄你,你一直这样会难受吧。”黎阮朝他眨了眨眼睛,道,“你只要快一些就好,不会耽搁正事的。”
接着,他低下头。
江慎呼吸一滞。
黎阮此前从未这样做过,他也不知道这人是从哪里学来的招数,一下就极深。
江慎浑身一僵,脑中一片空白。
黎阮顿时呛住了。
江慎连忙手忙脚乱帮他拍背。
黎阮剧烈地咳嗽,咳得脸颊绯红,好一会儿才勉强止住。
片刻后,他抬起头。
神情还有点呆。
“虽然我想让你快一点,但……但也不需要这么快呀。”黎阮恍惚道,“这也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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