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空中“幻境”里正直播着古往今来的大同之梦, 百姓衣食无忧、政府有为、军民共享鱼水之乐。即使洪水无情，人却有情，每一个子民都在发挥自己的光和热, 齐心协力共抗天灾。
路无饿殍, 无盗寇, 官不欺民, 一切井然有序。
即使家园被毁，依旧满怀憧憬与希望，因为他们的背后有强大的国家有可靠的政府撑着。
萧泽看着这一幕, 久久未能回神。
这是所有君主的江山社稷梦, 但是他的百姓与朝臣们呢？
江南水患，百姓流离，盗匪四起，为富者麻木不仁, 不肯捐资, 朝中百官只会粉饰太平, 只会叫穷叫屈，无一人可堪大任。
萧泽心底一片苦涩。
秦皎那番话是说给他听的吧？
她在嘲讽自己治下的河山并非太平盛世。
陈公公端着茶水进殿，便见向来骄傲威严的天子颓然坐在龙椅上, 似有些无力与沮丧。
陈公公小心上前, 将茶水递到皇上手边：“皇上，累了就喝口茶吧！”
萧泽却未看那杯茶, “陈公公，朕是不是错了？”
陈公公身形一顿, 然后很快又恢复常色, 笑道：“皇上为何这般问？”
“江南水患, 饿死者不计其数, 背井离乡者也不计其数，更甚者落草为寇……”不可一世的帝王此刻也卸下了那份骄傲，“若非朕昏庸无道，百姓又岂会受这样的罪？”
陈公公低垂的眼略微一转，继续笑道：“皇上为江南百姓寝食难安，节衣缩食只为救灾民于水火，这样的胸襟和仁德，已是贤明之主。至于百姓流离，奴相信只是暂时的，待到赈灾银粮抵达，江南百姓也会感受到皇上的恩泽，会一日日好起来。”
“是吗？可那些死掉的百姓……也是朕的子民啊！”
“皇上仁义，可天灾难测，纵使贤君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皇上已经做得很好了，不必挂怀于心。奴想江南百姓也会感念皇上的恩德，至于那些无福享受之人……也只能怪天灾无情。”
“哼，你们都只会捡好听的说与朕听。”萧泽冷笑，抬头看向空中幻境，“你看秦氏此刻正在嘲讽朕的无能呢！”
陈公公起了一身冷汗，不敢多言。
萧泽大笔一挥，拟了一道圣旨，让江南附近的驻军协助刘子义等官员赈灾、剿灭流匪。
*
温婉陪温太后在清凉寺住得魂不守舍，自上次皇上一怒之下赶往秦皎墓地之后，便再也没回来，只派人通知了一声皇上回宫了。
她现在也不知道皇上在皇宫里到底是怎么个情况，皇上日日对着秦皎的幻象，会不会被秦氏这废后勾了魂。
但她更怕的，还是后宫中那一群活着的小妖精。
皇上对秦皎的厌恶由来已久，而且秦皎只存在于幻境中，秦皎此“鬼”倒不足为惧。反倒是后宫那群，一个个都年轻貌美，而且还是活的。
万一被这群小妖精捷足先登，那她以后的后宫地位便要与人瓜分了。
说到底，她和秦皎其实都是一类人，秦皎容不得皇上宠幸别的女人，她也无法容忍别的女子抢走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只是秦皎的霸道从来不加掩饰，而她掩藏得好而已。
“姑母，如今皇上已回宫，妾身怕秦氏对皇上不利，想回宫陪在皇上左右。”
温太后哪能不知她的小心思，便拉着她的手道：“行了，姑母知晓了，你想回去，咱们明日便回去，回去早日和皇上给哀家生个小皇孙。”
温婉垂眸应下，无人看见她眼底的失落。
这小皇孙只怕不容易怀上。
*
军民在河畔一起唱了一串串歌，这个特殊的生日宴也过得差不多了。
秦皎料想这些抗洪战士也应很累该休息了，便对裴玉疏道：“裴老师，要不我们收拾一下离开吧？”
“行。”
两人将饭后残留的垃圾全部收拾打包，楠楠和他爸爸依依不舍，不过在大人给他说了爸爸需要休息一会儿还有任务之后，他也只好含泪离开。
秦皎和裴玉疏将他们送回安置点，这边都是被安置的当地居民，差不多都认识，正围坐在一起唠嗑聊天。
见着他们回来，一名老阿姨还非常热情地招呼秦皎：“哎呀，皎皎呀，快过来坐，我们正在看你演的电视呢，你演得真好，很有皇后的气势。”
秦皎顺着阿姨的视线看去，原来这大厅还有一面挂壁电视，正播放着她前不久录制的综艺《演员的素养》。
“刚刚何老头还说你的毛笔字写得好呢，下过不少功夫吧？”
秦皎微笑：“还好，跟……爷爷练过。”
她的字是秦国公亲手教的，即使放眼在人均一手好手法的锦国，也不算差。
“原来还是书香世家，难怪这么有气质。”老阿姨都快把她夸成一朵花了，那眼神简直就像看理想中的闺女，怎么看怎么顺眼。
“我不是书香世家，只是刚好学了点而已。”
上辈子的秦府倒是能算书香贵胄，但这个世界……
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算有家之人。
“你是那个演《山与水》的演员，叫裴……”
“裴玉疏。”
“对对对，就是裴玉疏！我女儿可喜欢你了，你的电影她每本都看过……”热情的老阿姨拉着秦皎聊完，又和秦皎身边的裴玉疏唠嗑。
“很荣幸能得令千金喜欢。”裴玉疏礼貌得体地应道。
“哎呀，见过世面的人说话就是好听。”老阿姨高兴得合不拢嘴，“那你给我签个名，我回头送给我女儿，她肯定要高兴坏。”
“我侄女我外孙都喜欢你，你也给签两个好不？”
“我也帮我儿媳妇要一个呢！”
“哎哟，李大婶，你还给你儿媳妇要签名。”
“儿媳妇了？儿媳妇不是我家的？”
一群老阿姨老大叔扯着大喉咙吵嚷起来，场面简直就跟超市抢打折货般。
秦皎忍不住抿唇偷笑，“裴老师不愧是女同胞们的共同财产，上到八十岁下到八岁的，就没有不喜欢你的。你慢慢签，我一旁等你。”
裴玉疏看她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好气又好笑，一把拉住她，“你跑什么？”
被温热的大手拉住，秦皎笑得更加妖娆，“当然是不想打扰裴老师签名。”
裴玉疏：“就在这里，不打扰。”
“对对对，我还想找皎皎你也签一个。”
“那就一起签吧！”裴玉疏道，“我签完给你签。”
萧泽抬头正好看见两人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气到心塞，索性头也不抬，还找人寻了两坨棉花，塞住耳朵。
只要他不抬头，不听秦皎那女人的声音，他就可以当做不存在。
萧泽自欺欺人地想。
也不知这些老阿姨去哪里搞来一叠花里胡哨的明信片和两支签字笔，裴玉疏让秦皎先签，然后自己再在秦皎的名字后面签上自己的名字，一张张递给排队的大叔阿姨们。
秦皎琢磨着这好像哪里不对，她和裴玉疏竟然签在同一张明信片上——这不相当于圈内的双人签，一般是双人CP炒作才会这么做吧？
秦皎看了眼旁边毫无察觉的男人，非常机智地假装不知。
倒是有凑上来的年轻女士发现了这一槽点，“你们干嘛签在一张纸上呢？分两张签呗。”
不等秦皎回答，旁边就传来裴玉疏体贴入微的回答：“节约用纸。”
秦皎：……没毛病。
“就是，这么大一张明信片，难不成还装不下两个名字？”围观的大爷立马附和。
前来领签名的不少，甚至还有些路过的也来凑热闹领了一份。
末了，热情的老阿姨们还拉着他们拍了几张合影。
挂壁电视上播放着的《演员的素养》本期已到尾声，节目组对秦皎做了台下采访。
Q：“如果你穿越到古代成了一个不受宠的皇后，你会怎么改变命运？”
秦皎不屑一哂，回答得从容又霸气：“那……就造反当女皇吧！”
“皎皎好有想法，当皇上的妃子还要跟别的女人争宠，自己当女皇才硬气。”
“那是！当女皇比当皇后好多了，自立自强比靠别人强。”
“女孩子自己独立很重要，别说古代皇帝靠不住，就算是现在的男人也靠不住，女人有钱有能力才能过得好，不然随便哪儿都要看人脸色……”
大家都纷纷赞同秦皎当女皇的想法，甚至还聊起了身边的案例。
“黄角树那王家媳妇月薪过万，结果男人出轨，那媳妇说离就离，这不才打完官司，那男人房子没了，女儿也判给了女方，该！”
“这事我知道，那男的好像反悔了想求复合，结果女方连门都没让进。”
“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拿来有什么用，还不如养条狗。”
秦皎也不知道这个话题怎么就扯那么远了，大概阿姨们都有一套天南海北的聊天技能。不过楠楠一家已经送到，她和裴玉疏也没别的事，便准备离开。
“你们这么快就走？不多玩会儿？”
“谢谢阿姨，我们该走了。”秦皎有点怕了他们的热情。
“那以后空了来玩，你俩男才女貌，真是登对。阿姨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比你们更般配的情侣。”
秦皎：“？？？”
阿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秦皎赶紧解释：“阿姨别开玩笑了，裴老师是我很尊敬的前辈，我们不是情侣。这种玩笑不能乱开，会给裴老师带去惨重损失。”
“唉哟，原来你们不是情侣？我还以为你们是一对呢！没事，一切都有可能，小伙子加油！”
“好了阿姨，再见！”
裴玉疏对热情的阿姨道了别，和秦皎一同离开。
*
《演员的素养》这一期一播出，便创下了同时段收视冠军，也破了电视台近五年的最高收视率，刚播完就霸占了热搜文娱榜。
节目组也非常精明，知道怎么才能迎合观众，先是放了王苄旸这一组在直播室的争吵，包括秦皎说王苄旸单独给庞雯雯、韩艺函排演那段也剪辑进去了，只不过王苄旸这个污点艺人被打了码。
网友们看了这些片段，一个个义愤填膺：
【难怪秦皎和他们格格不入，原来不是秦皎耍大牌，而是这三人抱团挤兑秦皎】
【秦皎小姐姐真可怜，遇上的都是些什么极品人渣】
【秦皎本色出演年老色衰的皇后？说这话的人该去挂眼科】
【还好有苏南陪皎皎解闷，这两人在一起的画风真是莫名搞笑，苏南那句“苏哥只疼你”既好笑又感动】
不过最令网友们津津乐道的还是秦皎那句造反当女皇，已经牢牢占据榜一位置，网友们疯狂调侃和制作洗脑包。
【皎皎小姐姐真是人间清醒，这才是大女主该有的思想】
【我也觉得原剧本跟有病一样，还好秦皎的演技撑住了皇后这一角色，对比起来庞雯雯和韩艺函无论服化道还是研究都没眼看。】
【听说秦皎的妆容是她自己画的，因为化妆师被庞雯雯收买了，我只想说收买得好，要是顶着跟庞雯雯一样的现代妆容，那简直是浪费秦皎的演技】
【谁他妈给我说秦皎是圈内的废物美人，我希望圈内多来几个像秦皎一样人美心善书法好演技好有勇有谋的废物，我就钟爱这种废物】
【狗皇帝和他的娇娇妃，我快要被秦皎给逗死了，她好会造梗。而且她对皇后那段评价非常中肯，无论是影视还是历史，都对女性太苛刻了】
【建议你们去看直播回放，秦皎离场时怼王苄旸那段话，当时我们只觉得是她负气之下说的，后来才发现那段话真是处处玄机处处真理啊】
【真想不明白，节目组为什么要刷掉秦皎，明明她演技在线，智商在线，有梗又有原则，垃圾节目，不追了】
节目组方看着疯狂飙升的热度，一边高兴又一边后悔莫及，其实从直播那天开始，他们就知道秦皎肯定能扛起这一期的话题，只是他们没想到热度竟然比圈内顶流还高，让他们这档关注度一般的节目在这一期播出之后直接霸屏整个娱乐榜单。
可惜现在节目组无论开多高的片酬，秦皎也没重返舞台的打算。一开始节目组以为她想哄抬身价，结果开到比最初高五倍的片酬，秦皎依旧不为所动，还明确告诉他们不会再接。
节目组被网友们骂欺软怕硬、有失公平，甚至还有激进的扬言再也不看他们的节目。
节目组其实还是很想挽回秦皎，稳住观众，便由节目组的官博发了条微博：【其实我们也很舍不得秦老师，也曾多次与秦老师沟通，希望她重返舞台。我们为当初不够成熟的赛制和评审规则对秦老师诚恳道歉，也会努力完善比赛机制，希望能给登台的嘉宾一个公平的结果。秦老师说近期已有安排，无论秦老师什么时候有空，本节目组的大门永远为秦老师@秦皎敞开】
《演员的素养》节目组这段卑微喊话让某家粉丝眼红至极，但皎月们和大部分观众却并不买账。
【看出来了，节目组就像火葬场文的渣男，当初捧着马赛克男、小三和戏精，欺负秦皎一个不肯接受潜规则的新人。现在秦皎红了，节目组又卑微求原谅，该！】
【垃圾节目，配不上姐姐，当初看着他们欺负姐姐时候怎么不出面？从导师嘉宾到幕后的化妆师都敢给皎皎穿小鞋】
就在《演员的素养》被骂得狗血淋头时，它对家平台的一档综艺趁机提前官宣下下一期的嘉宾：【欢迎小姐姐@秦皎入驻《青春岁月》，我们一起来感受青春的美好】
网友们看着这两档节目抢人，都在拍手叫绝，希望他们能撕得更响一些：
【损还是《青春》更损啊，这是在对家的伤口上撒盐吧，哈哈哈哈，干得漂亮】
【其实《演员的素养》也不亏，好歹今天霸榜了，风头出尽啊[狗头]】
【啊啊啊啊，秦皎小姐姐要去参加《青春岁月》了吗？我的妈呀，莫莫宝贝你要争气哦，期待你和小姐姐的互动】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这肯定是女皇进入了选秀营，这是要去选面首】
【说女皇要选面首的，你给老子站出来，看我不打死你，哈哈哈哈】
【选什么选，这么多美好的小奶狗小狼狗，全都要。女皇大人，请全部纳入后宫】
网友们吃瓜看热闹，皎月们喜不自胜，自家姐姐终于走上花路了。
*
晚上，梦姐组局，叫裴玉疏、秦皎过去一起吃饭。最近他们也开不了工，只能吃喝玩乐消磨时间。
吃完饭依旧是裴玉疏送秦皎回酒店。
路上，秦皎接了个视频电话，苏南打过来的，不过秦皎只接了语音。
苏南第一句便是：“干嘛不开视频呀？”
秦皎看了眼正在开车的裴玉疏，“不太方便。”
裴玉疏用余光斜了她一眼，没出声，继续看路。
“有什么不方便的，你该不会这么早就上床了吧？”苏南没收到秦皎的反驳，又继续叭叭道：“皎皎，今天的节目收视率吊打所有频道，你不知道导演找了我多少回，叫我劝你回来，他们现在肠子都悔青了，还说片酬随便你开，他们都能接受。”
“所以，你这是……准备劝我回去？”
“我当然想你回来，还想和你搭档呢，你不知道你多牛，你一个人就撑起了整档节目的热度，我今天也跟着你飞升，粉丝涨了几十万，几十万啊~”
苏南越说越激动，秦皎听他啰嗦了半天，懒得听了，“说正事。”
“其实也没什么正事，就是导演想让我问问你是不是片酬没到位？还是放不下上次的不愉快？”
“都不是，我对自己的演技有了新的领悟，不需要再去舞台寻求指点。”秦皎直言道。
跟在萧泽身边那么多年，还必须按剧情走，她这演技可以说出神入化了。
“太遗憾了，我还想和你搭档呢，CP名我都想好了，就叫苏芩胶囊……”
“咳咳——”裴玉疏轻咳两声，“麻烦帮我递下水。”
苏南正说得起劲，听到咳嗽声，惊悚道：“你身边还有人？”
而且还是个男人，这声音也太他妈苏了，该不会是——
“嗯。”秦皎将水杯瓶盖拧开，递给裴玉疏，“裴老师，好了。”
苏南：！！！
片刻沉默后，苏南一改之前的啰嗦，简短道：“抱歉，打扰了。”
电话挂断，手机微信多了一条消息：【你和裴玉疏在一起？】
秦皎：【嗯，一起回酒店。】
苏南：【……】
苏南：【祝福】
苏南：【记得拉窗帘】
秦皎正要回复，旁边又传来一道磁性散漫的男声：“秦小姐果然很受欢迎，又有人想与你组CP。”
秦皎微愣，随即嘴快道：“那裴老师呢？想吗？”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