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点躲在屋里, 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隙,屏气凝神倾听外面的谈话。

    他打开好友列表,看着三个人头像下面的数值, 一一参照照应。

    整个过程中西门吹雪对他的友情值和爱情值都在狂涨,虽然不像嘿咻时那样一下填满,对他来说,这种增长的速度已经称得上奇迹, 不一会儿两条数值就全满了。

    陆点和他的关系达成了“灵魂伴侣”、“挚友”、“知己”、“好朋友”。

    分手这么久了, 再刷这个有什么用吗?

    玉罗刹的数值也在增长, 之前他故意刷出来的红色仇恨值缓缓消退, 渐渐被绿色的友善替代, 粉色值也有增长, 但是涨的不多。

    叶孤城那边的数值毫无波动,依然停留在80%的友情值和全满的爱情值。

    这边爱情值全满, 未必代表叶孤城有多么爱他, 只是刚刚嘿咻过, 才会有这样的数值,如果几天不互动, 还是会掉回去的。

    陆点看到西门吹雪朝着这边走来, 赶紧坐好, 拿起旁边的书,调整好脸上的表情。

    西门吹雪推门而入,陆点露出温和的笑容, 熟稔地与他打招呼:“庄主。”

    西门吹雪停下了脚步。

    陆点看向窗外:“他们都聊完了吗?冰天雪地, 让客人在外面久侯实在失礼, 我去请他们进来吧。”

    他放下书本, 来到西门吹雪身边时, 被他拉住了。

    陆点微笑着问:“您这是怎么了?莫非与他们聊的不愉快?”

    西门吹雪心情沉重。

    在他进来,看到陆点的笑容,听到熟悉的称呼后,就明白叶孤城说的都是真的。

    如果是正常的花泽睿,半年不见,必定会与他生疏极了。

    况且他已经和叶孤城有了肌肤之亲,与自己相处当然要避嫌,怎么可能用这种亲昵的语气说话?

    西门吹雪的视线落在陆点露在外面的皮肤上。

    上面是叶孤城弄出的痕迹。

    西门吹雪此前只觉得叶孤城与自己一样,心中有垢,不能专心习剑,担心花泽睿会再次被抛弃,也怕自己与叶孤城未来决战,花泽睿会为难。

    但是现在,一想到叶孤城用他的身份和花泽睿做出那种事情,他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西门吹雪从未有过这种经历,他无从分辨心底的情绪是愤怒还是嫉妒,亦或是其他,他紧握着陆点的手,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庄主?”陆点含笑,疑惑地问。

    “不要理他们,我们聊聊。”西门吹雪说。

    “是。”

    西门吹雪看到了桌上的书,刚才他进来的时候,花泽睿正拿着那本书阅读。

    那是他之前正在读的书,是《桃花劫》。

    只有《桃花劫》里提到了花堪折和东方饮冰。

    西门吹雪问:“看完了吗?”

    陆点流露出几分迷茫,片刻后才微笑回答:“应该是看完了。”

    西门吹雪拉着他来到桌前坐下,“这本书里写了你我的事。”

    陆点笑着说:“是啊,书里用的名字太过明显了,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谁。”

    西门吹雪道:“花堪折和东方饮冰的结局,你觉得如何?”

    陆点温声说:“情理之中。”

    他看向西门吹雪的目光带着爱恋缠绵,与冰冷的话对比鲜明。

    西门吹雪看到这样的目光,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他有些眷恋管家的温度,又清楚地知道,自己已将他伤的太深,决不能再伤他一次。

    西门吹雪问:“何以见得?”

    陆点抚摸着书页:“花堪折要回虎斑湾,东方饮冰也要追求他的剑道。他们的追求从一开始就是不一样的,能在千雪山庄相遇,已经是难得的缘分,互相陪伴这些时日,就已经足够,哪怕从此再不想见,只要曾经拥有过,此生也可以满足。”

    花泽睿好像忘记了他们已经分开,也忘记了他痛苦到难以继续自己的人生,投身入海,想要结束这一切。

    他的记忆停留在分手之前。

    西门吹雪问:“如果是你我呢?”

    陆点看向他,轻笑着说:“庄主自然可以追求您的剑道,我也永远是万梅山庄的管家。若是有哪一日,您不再需要我了,我会像花堪折一样离开。”

    我需要你。

    西门吹雪在心中说道。

    不只是他,整个万梅山庄都需要花泽睿。

    西门吹雪心中充满了怜意和懊恼,他反复回想着花泽睿离开那日,他在静室之外对呼喊自己的声音。

    倘若那时他打开门,而不是因为不耐烦,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花泽睿。”

    陆点温柔看向他:“庄主。”

    “对不起。”

    陆点疑惑中带着些惶恐:“您为什么突然道歉?”

    西门吹雪说:“我没有你这般坚定,我不如你。”

    陆点的惶恐渐渐消散,微笑着说道:“庄主就算想要夸我,也不必这般贬低自己,您自然是最好的。若是没有您,我哪里能学会琴技和剑术?”

    他教了你习剑。

    西门吹雪看着他,无法将这句话说出口。

    陆点没有继续扎他的心,而是来到西门吹雪的身后,像从前一样,给他揉按肩膀。

    “您不必自责,我清楚自己的地位,能得到您的回应,我已经很满足了。无论您选择与我相守也好,追求剑道也好,我都会遵从。”

    西门吹雪握住他的手,“你愿意留下来吗?”

    陆点笑着问:“您在说什么?什么留下来?”

    就在这时,叶孤城快步从外面进来,看到二人的动作后,他神色冰冷,语气中带着极大的压迫感:“睿儿。”

    玉罗刹也随后而来。

    陆点将手从西门吹雪的手中抽出,看向叶孤城。

    叶孤城走上前:“认得我吗?”

    陆点微笑着喊道:“庄主。”

    西门吹雪听到他这般称呼叶孤城,险些无法自控,猛然握紧了拳头。

    玉罗刹看清了西门吹雪失态的模样,在心中暗叹了一口气。

    事到如今,他对花泽睿已经生不起厌恶。

    如果不是他从中作梗,吹雪和花泽睿都好好的,吹雪不会剑心不稳,因为挑衅石观音受伤,花泽睿也不会疯了。

    他又很清楚自己的掌控欲,要是真的那样,他必然会因为西门吹雪和男人相爱而不满,依然会想杀死花泽睿,逼迫儿子娶妻生子。

    谁知道会阴差阳错下发展到这个地步?

    玉罗刹想到了离家出走的玉天宝,心中越发怀疑自己。

    被他养大的三个孩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叶孤城握住了陆点的手,像是在宣示主权,他对西门吹雪说:“西门庄主可愿为睿儿诊治?”

    陆点对‘西门庄主’没有反应。

    他的视线落在叶孤城身上,软下语气求饶,“我都已经喝过药了,不必再问诊。”

    他一大早就在发烧,喝了药,退下烧后才从屋里出来的。

    叶孤城说:“你的声音还很沙哑。”

    陆点靠近他,低声埋怨:“还不都是因为您。”

    他的声音很低,但是西门吹雪的住处很偏僻,除了落雪的声音,完全没有人声。西门吹雪和玉罗刹的听觉灵敏,清楚地听到了他的这句抱怨。

    二人神色各异,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们。

    叶孤城假装没有听到,握着陆点的手,问道:“西门庄主若是不愿,我便带他回白云城了。”

    西门吹雪道:“花泽睿,过来。”

    陆点转过头去,看了眼西门吹雪,又看了眼叶孤城。

    叶孤城颔首:“去吧。”

    陆点向西门吹雪那边走去,坐在了刚才的位置上。

    西门吹雪伸手,搭在他的手腕上,用另一只手托在下方,权当做脉枕。

    陆点的烧还没有完全退下,体温依然有些高。

    在屋子里,陆点没有穿那件白毛披风,只着厚厚的外袍,但是依然看起来纤细瘦弱。

    他垂下眼眸,看着自己的指尖,美好又脆弱。

    西门吹雪说:“你的身体要好好调理,不应过度劳累。”

    陆点笑着说:“可是我没有觉得累。”

    “长途跋涉,思虑深重,劳心劳神都不应当。”西门吹雪看向叶孤城。

    叶孤城说:“还有其他吗?”

    西门吹雪说:“那是心病。”

    陆点皱起眉,思考了一会儿,问叶孤城,“您是不是也说过,我有心病?”

    叶孤城道:“嗯。”

    陆点微笑看着他,“那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能与您在一起就已经很好了,也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叶孤城回想了一下陆点从前的言语,艰难地理清楚了他的逻辑。

    花泽睿以为自己是那个女孩子的替身。

    可是叶孤城早已不再在意她,心中只有花泽睿了。

    当着西门吹雪和玉罗刹的面,叶孤城不方便直言,他低声道:“嗯。”

    陆点的余光看着玉罗刹和西门吹雪。

    他们两个竟然和平相处了。

    既然这样,那他还要从中挑拨一下,让西门吹雪表明立场,彻底放弃罗刹教的继承权。

    叶孤城道:“你不是还想看雪吗?还要不要去?”

    陆点笑着说:“当然要。”

    叶孤城拿过旁边的披风,给他披在身上,握住他的手,发现已经变得冰凉,便没有松开,他低头系好披风上的带子,“走吧。”

    陆点跟随叶孤城离开,出门前回头看了西门吹雪一眼。

    “庄主……”

    叶孤城道:“嗯。”

    二人离开了西门吹雪的房间,陆点的声音变得遥远,“您能抱抱我吗?”

    玉罗刹望着面无表情的儿子,“如果放不下花泽睿,那就把他抢回来。”

    西门吹雪摇头,“我不会再伤他。”

    玉罗刹说:“这怎么能叫伤他?他心中挂念的人始终是你,不过是告知花泽睿真相而已。说不定留在你的身边,他的病很快就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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