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燃那脸皮实在算不上厚, 性格虽然不算腼腆那一挂，但也绝对跟外向八竿子打不着。
极其偶尔不走心时, 也会像个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公子哥，把苏格逗到脸红心跳。
可真正认真起来的时候，就是如假包换纯情小学鸡一个，分分钟红了耳朵不说, 还不敢直视人家。
比如, 觉得你挺可爱的。
比如，篮球赛是打给你看的。
再比如, 我对所有合影要求有求必应, 不过是想在我高三最后的篮球赛, 和我喜欢的小女孩在我的高中留张合影。
而跟沈燃这种纯情傲娇猫系比起来，苏格完全就是个头脑简单四肢也不够发达的呆萌犬系。
她把沈燃前后两句话连起来, 在她单线循环的小脑袋瓜里来来回回过了几遍：为了名正言顺地和某个小朋友合张影。
某个小朋友？
哪个小朋友？
啊！好像说的是她！
原来弯弯绕绕大半天，她家崽崽是想跟她合影呀！
崽崽真聪明, 如果他单独叫住她，确实会很惹眼, 说不定她会被所有女生羡慕嫉妒恨、继而成为全校女生公敌。
毕竟，沈燃之前一直被她们私底下称为一中“公共财产”。
至于为什么要和她合影……
是不是也有一点点、一点点喜欢她呀？
这个猜想过于甜美，苏格赶紧晃晃小脑袋瓜，把这些细细小小的开心晃飞出去，防止思维没皮没脸自己发散。
而在她心理活动丰富多彩的时候，沈燃还在低着头写作业。
少年肩背挺直，俊秀利落, 灯光从高处落在他脸上，肤色被衬得更白。
他认认真真写题不说话的时候，身上不是一直以来示人的高冷禁欲，而是透着优等生的书卷气，清冷又斯文。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跳已经完全不对劲。
以至于根本无法直视他旁边的人。
而这时，小女孩笑眯眯凑到他旁边，脸颊上的小酒窝若隐若现。
她仰起脸伸长手臂，在他发顶轻轻按了两下，声音又奶又甜：“真乖！”
-
后面几场篮球赛沈燃没再参加，七班止步决赛前一场，而校运动会帷幕将在篮球比赛结束后、也就是下周一正式拉开。
沈燃参加篮球比赛还答应合影，无疑是给那些平时疯狂克制自己的小粉丝开了个追星的豁口，全部都蠢蠢欲动。
周五早上，进教室之前，高三楼层已经聚集了一小拨女生，见沈燃走过来，眼睛都直了。
“沈燃，可以签个名吗？”
“沈燃，能合影吗……”
“沈燃沈燃……”
苏格呼口气，装作不认识这个女友粉千千万的顶流，木着一张小包子脸，礼貌疏离：“同学，借过。”
沈燃垂眸，小姑娘穿着蓝白校服，丸子头绑高露出纤细的脖颈，瘦瘦小小肩背削薄，从他和教室门框的缝隙中间钻进七班。
“沈燃，可以要个TO签吗？”
苏格从书包里拿出英语书，开始背单词，但是一个都没往脑子里去。
视线不受控制地往教室门口飘过去，那个被女同学层层包围的背影瘦瘦高高，当真是好看得过分。
她突然想到，她都没有他的签名！
她只有他在她数学题上毫不留情面画下的叉号。
沈燃拒绝合影，但还是伸手接过那一摞笔记本，垂着眼一笔一画写得认真。
他的签名一直就是简简单单两个字，有棱有角，虽然有连笔但是笔画清晰，干干净净字如其人。
沈燃座位靠窗，苏格座位靠走廊。
沈燃进教室的时候她站起身，给他让开座位之后自己才坐下来。
课本把整张小脸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头顶绑的丸子头，和绑在丸子头上那只憨态可掬的小绵羊。
沈燃和小羊对视了几秒，便移开视线。
没一会，苏格放下课本，转头看她同桌。
少年手撑着脑袋，眉眼低垂，似乎是在打盹，侧脸线条柔和漂亮。
“沈燃。”
沈燃眼皮懒洋洋掀起，睫毛鸦羽一般，说话还带着鼻音：“嗯？”
“我也想要个签名，”苏格挠挠头，“就是吧，我一个朋友特别喜欢你，我要是能给她要到签名，她应该会很开心。”
“嗯。”少年神色清冷如常，语气淡淡，接过她手里的笔记本。
沈燃写字的时候，苏格就趴在桌子上看着，那双平素里用来弹钢琴的手手指冷白，骨节分明。
“给你。”他刚要把笔记本还给她，就被小女孩摁住手腕。她校服肥大，半个手缩在袖口，只露出修剪圆润的指尖。
“等一下等一下。”
小女孩用指尖戳了戳签名旁边的空白部分：“在这儿。”
沈燃茫然：“什么。”
“画一颗小心心。”
不然光这么两个字，跟外面那些小女孩的有什么区别呀……
身为小娃娃亲，这一点小小的特权不过分吧？
苏格从笔袋翻出她用来改错的红色中性笔，打开笔盖放到沈燃手里，服务堪称周到，嘴上却不依不饶：“要小心心小心心。”
她脸圆，圆眼睛圆酒窝，纯良无害，现在就睁着一双小鹿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像个要糖果的幼儿园小朋友。
小朋友声音又奶又甜，又可爱得不像话。
沈燃眼尾很无奈地弯了一下，冷白修长的手指握着苏格的小兔子圆珠笔，在纸上画了一个跟他签名完全不搭的小心心。
可可爱爱，却又不情不愿。
苏格心满意足，但又不能表现出来，故作深沉地在沈燃肩上拍了两下：“我朋友应该会很开心的，谢谢啊大明星。”
直到把课本竖起来背单词时，才把唇角高高扬上去，眼睛都眯成月牙了。
啊啊啊啊啊我家崽崽真是全天下最甜的崽崽！
如果不是崽崽就在旁边，那个小心心她能盯着看一整天！
她现在就想去微博嗷呜一百四十个“啊”。
还……特别想跟人分享。
等下次傲娇小男粉找她咨询感情问题的时候……
不，她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苏格额头抵在课桌，整个人腰背弓着，悄悄从书包里拿出手机，戳开大眼睛APP图标，低头打字。
就在这时，沈燃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小呀小sugar】：大兄弟，我有沈燃签名，羡慕吗羡慕吗羡慕吗/憨笑
沈燃唇角扯了扯。
他羡慕个锤子。
没几秒，苏格收到回复。
【用户111111】：可以帮你鉴定真假。
哟？
很狂妄呀小老弟！
苏格把课本竖起来，确定沈燃看不到之后，拿起他给她签的名，飞快拍了张照片。
虽然很想给小心心个特写，但是为了避免造成误会，她裁剪掉了，只剩下正中间的名字。
【用户111111】：真的。
沈燃把手机塞回裤兜。
这个喜欢往人心上捅刀子的小粉丝，难道是他们学校的？
就在刚才，他签了一摞一模一样的笔记本。
-
这个周末，沈爷爷沈奶奶要去临市，参加婚礼。
家里阿姨因为中秋和十一的原因没有买到返程车票，只有沈燃和苏格在家。
放学前，苏格把书包收拾好递给沈燃：“我今天不回家吃晚饭了呀。”
沈燃接过她姜黄色的海绵宝宝书包：“为什么？”
苏格抿唇，“我小学同学，就是上次和你一起打球的十班体委，约我和楚遥一块去吃饭。”
她本来没想答应，但是魏寒坚持，说小学毕业之后都这么久没见了。
小时候，她就和楚遥还有同桌魏寒玩得最好，魏寒坚持她也就不好意思拒绝，怕让人家男生没有面子。
沈燃肩上背着自己的书包，从座位站起身。
他那一八七的身高实在是很有压迫感，而且他后背靠窗，人逆光站着，更显得瞳孔黑森森的。
“之前你晚上没有出过门，所以可能不知道。”
沈燃脸不红心不跳，一张冰山俊脸面无表情，语气也淡淡的：
“沈家的门禁一直是晚上七点。”
苏格愣了一下，卷卷翘翘的睫毛静止住，几秒后眨了眨，大力点头：“那我尽快呀！”
-
沈燃回到家，换了身宽松的黑色运动服，点了芒果小丸子外卖，额外加了两份小丸子。
萨摩耶在他旁边探头探脑，他修长的手指捏着勺子，舀了几颗小丸子给它：“你尝尝，酸的。”
萨摩耶尝了尝，明明甜得要命，它这个嗜甜如命的主人肯定跟人强调多糖了。
至于他为什么觉得酸，肯定是心里酸呗。
沈燃嘴里咬着芒果小丸子，漂亮无辜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手机上的时间。
手机是不是坏了。
他校准时间，发现分秒不差。
五点半放学以后去吃个饭，需要这么久吗。
都六点了。
竟然还有一个小时。
他为什么要说门禁是七点。
如果当时跟苏格说是六点，她是不是也会相信。
而就在这时，宽敞明亮的室内突然陷入一片黑暗。
停电了。
-
苏格、楚遥还有魏寒，约在市中一家韩国料理店。
菜都上齐，魏寒拿着剪刀剪烤肉。
魏寒笑：“苏格，你跟小时候比起来，除了个子高了点，好像都没怎么变。”
苏格一听别人夸她长高了，乐得笑出一口小白牙：“是吧，我个子是长高了对吧？最近有个人老是仗着身高优势笑话我个子矮……”
说完，她鼓起脸颊幽幽叹了口气。
魏寒被她幽怨的小表情逗笑：“那她高吗？”
苏格咬着紫菜包饭，嘴里鼓鼓囊囊的，像只小松鼠。
小松鼠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才开口：“嗯，很高，一八七点七，四舍五入一米八八了。”
楚遥吃饭间隙看了眼手机，发现有个姓沈名燃的家伙竟然发朋友圈了。
她跟沈燃同学快七年，一直以为自己加的沈燃是个僵尸号，因为这哥们平时从来不发动态。
一条都没有，干干净净。
“喂，你同桌竟然发朋友圈了！”楚遥戳戳苏格，“真是神了个大奇了。”
沈燃这条朋友圈一个字都没多说。
单单配了张图，一张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出来的图。
很快，薛航出现在评论区。
-
沈燃坐在客厅沙发，一人加一狗，两条单身狗。
这个配图含义是不是有点隐晦啊。
苏格那单线循环的大脑能看明白吗。
他要不要删掉重发。
都发布一分钟了，怎么还没有评论。
当他看到那个红红的小圈一，呼吸一滞，心脏都漏了一拍。
他咬着上扬的唇角，点开。
然后看到薛航的傻兮兮的哈士奇头像。
【薛航大帅哥】：？？？啥意思？
【薛航大帅哥】：小孩子叛逆期？玩深沉？
沈燃半个字没回，高贵冷艳地锁上屏。
他往沙发上仰了仰，抬起一只手去摸萨摩耶的毛。
不会聊得太开心手机都不看了吧。
小学同学没有隔阂吗。
有什么好聊的。
不过，他连个小学同学都不是。
室内黑暗，像是打翻的墨水铺天盖地而来。
手机屏幕亮起的那一下，瞬间照亮了这一小片地方。
沈燃看着信息，眼睛微微睁大，唇角抿起，弧度似乎有些甜。
-
苏格看了半天，也没看懂她家崽崽这是发了个什么。
最后想也没想，直接戳开他头像，一条信息发过去。
【苏格】：怎么啦？怎么不开灯呀？
这时，在朋友圈高贵冷艳得一批的沈燃同学秒回。
【SR】：家里停电了。
过了几秒，又蹦出来一条。
【SR】：我一个人害怕。
苏格趁着去洗手间的空隙悄悄买了单。
这下，她卡里为数不多的余额只剩下个可怜兮兮的零头。
“不好意思呀魏寒，我临时有点事，可能得先走啦……”
-
天气越来越冷，白昼时间越来越短。
C市六点多天就黑透了。
苏格到家，按下门铃。
“你怎么回来了。”沈燃给她打开门，语气茫然又无辜。
苏格心上一软。
真是个可怜的崽崽呀。
家里停电，冷锅冷灶，自己一个人在家。
见她回来，似乎还有点受宠若惊。
室内黑暗，月光从落地窗洒进来。眼前的大帅哥只能看出个清隽的轮廓，仅一双眼睛黑白分明，隐隐有光。
苏格从小挎包里拿出手机：“有没有通知为什么停电，几点会好呀？”
沈燃揉揉鼻梁：“好像是外面修路不小心挖断电缆，修好可能得明天。”
“哦，你自己在家吓坏了吧……”小女孩戳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小半个客厅被照亮，连带着她可爱的娃娃脸。
“你的手机没有手电筒吗？”
有。
但是不想用。
然而在他开口之前，苏格又问：“你怎么在楼下客厅，没在自己房间呀？”
一楼空旷，一片漆黑的时候确实挺吓人，尤其是窗外小花园的花草树木，白天看着可可爱爱，可是晚上风一吹，影子张牙舞爪的。
但自己的房间空间相对小一些，就会好很多。
沈燃抿唇：“不敢自己上楼。”
苏格弯了弯眼睛：“那跟我来。”
话音刚落，小女孩就摸索着握住他手腕。
她手小，温度也比他的高一点，肌肤相贴的地方尤其。
像个暖烘烘的小太阳。
她一手举着手机的手电筒照明，一手牵着他：“走吧，我陪你一起。”
“好。”
“一个人是有点可怕，但是两个人就好多了对不对？”
苏格怕黑，所以特别有体会，语气也轻而缓，像是在哄幼儿园小朋友。
幼儿园小朋友走在她身后，乖乖巧巧地“嗯”了一声。
然后她就察觉，沈燃小朋友轻轻挣开了她的手。
苏格这才察觉自己这个举动好像有点不太合适。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比如我怕你害怕所以觉得这样能安心一点点，比如不好意思啊直接握你手腕了我真没别的意思……
但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她后知后觉开始脸红，庆幸停电不会被他发现。
结果下一秒，少年手指勾住她的。
先是小拇指、无名指、中指，指尖相触的地方起了小电流。
最后才轻轻握住，他的手指瘦直、修长，掌心干燥微凉，掌心贴着她的。
秋夜星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眼睛在适应光亮变化之后，身后少年清隽的眉眼一点一点变清晰。
她站在高一级的台阶，所以转过身刚好能和他平视。
温柔的月光落在他眼底，他看着她，微微压低的嗓音划着耳廓而过：
“牵手会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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