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燃逆光站着, 眉眼和侧脸都浸在阴影里，仅一双漂亮眼睛黑白分明, 像有熠熠星光。
“喜欢我不可以吗。”
非得喜欢那个小竹马吗。
喜欢沈燃不可以吗。
苏格突然就抬起她那张可可爱爱的小圆脸，像小太阳从云朵后面冷不丁冒出来。
她歪着脑袋，虽然视线聚不上焦，但还是很认真很认真地看了沈燃半晌。
片刻后, 瓷白泛粉的小娃娃脸一点一点敛起表情, 甚至很得沈燃真传，严肃认真, 一字一顿：“不可以呀。”
尾音软软的, 但一点都没有犹豫。
沈燃看着她, 眼角慢慢弯起一丝自嘲的弧度，修长剑眉一挑：
“你还挺专一。”
“那可不嘛！”
苏格牵着他的手小心翼翼走在雪地里, 走着走着又回过头来，弯着眼睛补充：“我超级无敌螺旋爆炸喜欢他！Biubiubiu放烟花一样喜欢他！”
无敌螺旋爆炸是个什么形容词。
放烟花一样又是怎么个意思。
是像他喜欢她一样, 喜欢着那个人吗。
小女孩又小又软的手牵着他的，紧紧地十指相扣, 跟之前任何一次有意无意的牵手都不一样。
那些时候，他也只敢松松散散握住。
雪花纷纷扬扬将街道温柔覆盖，落在少年乌黑剑眉，细碎的钻一样闪着光。
那双眼睛弧度优美，瞳孔黑亮浸了清泉一样，静静看着身边小女孩的时候，眼角眉梢是干净清澈的纵容。
而苏格像枚暖烘烘的小蛋糕, 没心没肺一步一蹦跶，开心得不得了，对手边那位无法宣之于口的少年心事毫无察觉。
沈燃低头，小姑娘的脑袋被羽绒服帽子严严实实包裹住，看不到脸颊。
“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啊。”少年嗓音清冷沾了雪。
苏格清醒的时候能跟乱码用户狂吹千八百字彩虹屁小论文，每句都不带重样的，但现在混混沌沌的小脑袋瓜里，只有几个关键词。
“他好高好高呀！”
“腿还特别长……”
苏格站定，仰起脑袋看身边的人，一副“尔等凡人无法想象”的高傲小表情，伸手比划在自己腰的位置，“大概从这就开始长。”
“而且眼睛特别特别好看，我好喜欢好喜欢的……”
突然她眸子一亮，像有一盏小灯泡“叮”的一下通了电，又补充：“腹肌！对了他还有腹肌！”
个高腿长，眼睛好看，还有腹肌。
所以她现在这个审美，完全就是比照着她的小竹马形成。
说不定之前喜欢陆勋，也不过是因为陆勋腹肌跟她竹马挺像。
……沈燃也有啊。
为什么她不喜欢。
-
到家已经晚上十点。
沈燃把身上的白色羽绒服脱了挂在衣架，内里是宽松的深蓝色圆领卫衣，那颜色衬得冷白皮更白了。
他转过身时，小姑娘呆头呆脑站在楼梯边，伸着细白的食指数台阶，认真程度不亚于学龄前儿童学十以内加减法：
“一、二、三……哎呀好多好多呀。”
“上楼早点休息吧，小酒鬼。”沈燃长腿一迈，却被揪住衣角，小姑娘脑袋耷拉着，瘪着唇角有些委屈，声音也闷闷的：“走不动啦……”
沈燃唇角翘了一下。从聚餐地点回到沈家，两公里的路程慢悠悠走了一个小时，间隙还要去玩雪，不累才怪。
他俯身，撑着膝盖和她平视：“那怎么办。”
苏格抬起头，眼睛亮亮的全是狡黠，好像就挖了个坑在这等他这句话：“要哥哥抱抱！”
沈燃额角一抽。
心脏差点炸了。
不管是“哥哥”两个字，还是后面那个“抱抱”。
还是这个喝醉酒撒娇卖萌无所不用其极的小朋友。
他喉结上下一滚，嗓子发干，耳廓也有些热。
苏格见他不理她，开始揪着他袖口晃呀晃的。
沈燃眼神都变了，几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不准撒娇。”
“抱抱、抱抱！”苏格歪着小脑袋，皱着小鼻子，像个耍脾气的小朋友。
他总是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即使是知道她喜欢别人的现在。
沈燃无奈，只好弯下腰，一手垫在她背后，一手穿过她膝窝，将人抱到怀里，像是抱了一朵软乎乎的云。
小姑娘弯着眼睛看他，抿唇笑出小酒窝。
他唇线抿得平直，可心都好像要被萌化了。
心说，你折磨死我算了。
他把人放到床上，被角也一点一点掖好。
苏格这下终于老实了，被子盖到下巴。
长长的黑发散在粉红色枕头，鹿眼黑白分明干净剔透，不掺任何杂质。
她抿唇看着沈燃，心满意足，声音又甜又糯：“晚安呀！”
沈燃伸手把她脸侧头发拨到一边，想捏捏她的脸。
想起什么，又很克制地收回来，垂下一道无奈的弧线。
少年眉眼干净清澈尽是温柔纵容，他微微颔首，轻声说：
“那公主殿下，微臣告退。”
-
第二天。
苏格把脸往被子里缩，脑袋发沉混混沌沌全是浆糊，眼皮也像是被什么压着睁不开。
她搓搓眼睛，摸到手机看时间。
当看到那个10:10时，脑袋里的浆糊一秒清理干净，她眼睛瞪圆，梦游一样猛地坐起身。
而微信图标右上角，未读消息两位数。
她点开沈燃头像，心脏一提，看清之后倏然回落，松了口气。
【崽崽】：给你请假了。
苏格闭了闭眼睛，重重跌回棉被里，意识一点一点回笼。
昨天薛航过生日来着，玩了真心话大冒险，和楚遥一起唱歌。
果酒有些甜，像气泡饮料一样，她一个不小心就喝多了。
再然后，树袋熊一样粘着沈燃……
她突然就有些明白什么叫喝酒断片，但她又不是什么都不记得，小脑袋瓜里都是连不成篇的片段，根本不知道哪个在前哪个在后。
甚至分不清是她十几个小时睡眠时间里做的梦，还是真实发生的。
少年眸光沉沉，眼角眉梢都落了雪，清冷俊美。
他低下头问她：“喜欢我不可以吗。”
苏格把脸埋进枕头，怎么也想不起这个片段之前和之后的事。
所以沈燃是不是真的这么问过她？
还是她一厢情愿以至于梦里都是她喜欢的小男孩？
啊啊啊啊这么重要的问题怎么可以忘记啊！
她好想直接冲到学校问沈燃：你昨天是不是在我喝醉酒的时候问我，喜欢你可不可以了？
可啊！
当然可！
非常非常可！
这时手机屏幕闪了下，消息提示蹦出来。
【崽崽】：醒了吗？
【崽崽】：头疼不疼？
【苏格】：醒啦！还好！
苏格起身盘腿坐在床上，手指紧紧攥着手机，眼睛一眨不眨黏在“对方正在输入……”这几个字。
内心好像被羽毛一下一下扫着，痒得不行。就在她想着怎样旁敲侧击问一下的时候，那边的沈燃却什么都没再回。
而高三七班，楚遥同学刚回到座位，就被斜后方的万年冰山叫住。
那张冰封的祸害脸当真是貌美，但也是真的冷，面无表情的时候她都想打哆嗦：“怎么了？”
“苏格喜欢的那个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但是我俩小学同学嘛，当时我们班就有小男孩喜欢苏格。苏格就说她有喜欢的小男孩，超级无敌螺旋爆炸喜欢。”
楚遥打量着沈燃神色，冰山帅哥唇线抿得平直，看起来云淡风轻实际上酸香扑鼻，这得是多喜欢她们家苏格啊？
之前她不确定，所以也不敢乱说。
万一是自己判断有误，沈燃女友粉千千万，多苏格一个不多少苏格一个不少，但是苏格不一样。
现在看来，她好像抓到了实锤。
楚遥顿了下，高深莫测道：“当时以为她说着玩，小孩懂什么，现在想想……”
沈燃那冷淡的眼皮撩起，那眼睛长得是真好看，但脸色越来越黑。
楚遥心里已经乐开花，但面上还是一本正经，甚至已经盘算好等苏格脱单要敲她一顿烤串火锅麻辣烫。
“那可能不单单是初恋，记了那么多年，得是心尖白月光啊！”
苏格看着沈燃冷冷淡淡几个字，像个泄气的皮球，歪倒在床上，手机又亮了下。
啊啊啊啊他回我了回我了！！！
她呼口气，方才装作完全不在意似的解锁。
可是点开一看，却是楚遥。
【楚遥】：你们家沈燃其实是个醋精吧？
【楚遥】：他醋了他醋了他醋了！哈哈哈好想拍照给你看！
而紧接着过来的那条消息，让苏格的小脸涨得通红，大脑空白什么都说不出来。
【楚遥】：他喜欢你。
【楚遥】：啊啊啊班主任突然来了不说了先！
怎么就醋了呢？
还有怎么就喜欢我了呢？
不是呀楚遥你跟我说清楚！
呜呜呜班主任怎么来得这么不是时候……
苏格什么都不知道，脸颊的粉色也消不下去，但是唇角自作主张往上扬。
这种感觉就好像，不远处有一颗糖，虽然现在看得到吃不到，但已经可以想象它的味道。
心脏跳得欢脱，因为有所期待。
苏格自己一个人在家，又不想学习，百无聊赖打开大眼仔APP，看到一堆红通通的消息提示。
昨晚凌晨一点，话贼少贼高冷的傲娇小老弟，破天荒给她发了一堆消息。
【用户111111】：她不喜欢我
【用户111111】：她有喜欢的人
【用户111111】：喜欢过很多年
【用户111111】：初吻初恋都是
啊……怎么会这样啊？
小老弟昨天得多么难过呀！
她竟然直到现在才看到……
他默默喜欢那个小女孩那么久，每天因为人家一点举动暗戳戳心动，傲娇又纯情。
没想到那个小姑娘竟然有喜欢的人。
她嗑的CP这是要BE了吗？
好惨啊呜呜呜呜呜呜！
【小呀小sugar】：她是以前喜欢过，还是现在正在喜欢？
【用户111111】：这两者有区别？
【小呀小sugar】：当然有啊！以前喜欢过就喜欢过，无所谓的你不要怕，毕竟初恋嘛，没几个能成的！
【用户111111】：好像是喜欢过，很喜欢很喜欢。
【小呀小sugar】：那她知道你喜欢她吗？
【用户111111】：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用户111111】：但是我已经知道她不喜欢我。
【小呀小sugar】：大兄弟！！！千万不能放弃呀！！！放弃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小呀小sugar】：直接追！！！冲鸭！！！最后努力一次！！！
苏格给人回个信息，回得自己热血沸腾。恨不能替傲娇小老弟去问问那个女生，这么可可爱爱一个男孩子，你为什么不喜欢？你没有心！
可是，喜欢这种事情哪有什么为什么呢。
还有楚遥说的那个吃醋了，和沈燃喜欢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最重要的是，沈燃问她“喜欢我不可以吗”，是做梦还是真实发生过？
-
苏格没有办法直接开口问沈燃，毕竟那句话最大的可能、是她自己做梦幻想出来的。
因为长时间暗恋，所以才会梦见人家小男孩也喜欢她，委屈巴巴地问她：“喜欢我不可以吗。”
但是梦境过于真实，所以她决定矜持委婉地试探一下。
下午，沈燃到家前几分钟，她就已经等在门口。
门铃响起的下一秒，她就打开门，笑出小酒窝。
哇！崽崽今天吼吼看啊！
蓝白校服外面套了件宽松的白色羽绒服，短款。
他瘦瘦高高，还白，穿白色的时候干净明朗，像落了雪的小白杨。
浑身散发着该死的魅力和清冽少年气。
他抬手摸摸她脑袋：“小酒鬼。”
苏格深吸一口气，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心跳也变快：“那个，我昨天喝醉了以后有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或者说过什么话啊？”
什么过分的事。
不过就是追忆追忆竹马回忆回忆过去。
我问能不能喜欢我，一秒都没犹豫直接拒绝。
可完了还要我牵手抱抱。
沈燃抿了抿唇，淡淡道：“没有。”
他眉眼清隽，鼻梁挺直，唇红齿白美少年一个。
美少年神色清冷如常，站在她面前，垂眸看她时浓密的眼睫覆下来。
如果她脑袋里的片段是真的，那他现在怎么可能这么自然？
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
晚饭后，落下一天课的苏格小同学哒哒哒跑去找沈燃写作业。
其实高三复习，她高一高二学得认真，少上一天课也没什么。
但是，她一天没见自己喜欢的人了嘛。
沈燃单手叩开笔盖，刚翻开书看了没两行，小姑娘就拉着自己的椅子到他旁边，手臂搭在桌子上，下巴抵在手臂上：“今天老师都讲了什么呀。”
她穿着质地很绵软的白色针织衫，领口不大，从他的角度却能看到平直精致的锁骨，她扎着丸子头，几绺碎发落在纤细白皙的脖颈。
“没讲什么，把这几张卷子写了。”
沈燃戳她脑袋，把人戳了回去。
可当视线重新落回那整页纸数学符号时，满脑子都是：她为什么不是我的。
苏格吃了闭门羹，不情不愿的，小乌龟一样慢吞吞回到自己位置：“哦……”
少年肩背挺直，像被利剑撑着一样，黑色帽衫显得人冷峻又利落。
“这个题我不会写。”
“前几天不是给你讲过吗，看看前面的，只是换了数字而已。”
“沈燃这些知识点是高二以后的，你用不用我给你讲讲呀？”
“今天在学校的时候，问过老师。”
沈燃垂眸。
她那双弯眼睛像小鹿斑比，眼眸水润，天真可爱。
身上淡淡的牛奶味一个劲往他鼻腔钻。
而柔软的唇瓣喋喋不休。
他默默挪远凳子，抬手揉揉她头发：“乖，写作业。”
苏格突然就察觉出不对劲来了，秀气的小眉毛皱起来。
大概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是会变敏感，喜怒哀乐轻而易举掌握在他手中。
“你怎么了呀。”
沈燃没有看她，淡淡道：“没有怎么。”
除了对你有非分之想。
除了看见你就想要亲你。
除了看见你就嫉妒疯了你的竹马。
“那你为什离我这么远啊。”小女孩眼神委委屈屈的，尾音软软的，像撒娇。
沈燃笔尖一顿，转过头看她。
下一秒，直接长腿一勾，把她连人带凳子勾到身前。
两人面对面，距离骤然拉近，毫无防备。
他冷漠外表下那颗心实在温柔，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绅士而克制，以至于那些嫉妒酸涩快要把他逼疯。
偏偏小姑娘还毫无知觉一点一点靠过来，在他眼前晃啊晃，不断撩拨他那根脆弱无比的神经。
苏格眨眨眼睛，懵懵懂懂的，只是觉得沈燃脸上的神情和平时不太一样。
平时虽然一张俊脸面无表情，但嘴角一牵眼尾一弯就立刻变温柔，眼睛里还有小星星，光亮澄澈而无辜。
而现在白炽灯下，他剑眉微扬，因眉骨高眼窝深、瞳孔黑沉沉的，而唇线平直，就连漂亮的下颌线条都紧而冷硬。
他就那样直勾勾看着她，喉结线条凌厉，压低声线放慢语速：
“离得近了就只想看你不想看书。”
“你负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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