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该漆黑一片的天幕, 渐渐的被城市里的灯光渲染,连星星都被那些明亮的灯光掩盖得看不真切。
叶晏宁站在阳台上,望着对面楼房的点点灯光发着呆, 此时的她, 脑子里好像塞满了东西, 却又好像在放空着。
宝儿蹑手蹑脚的从屋里出来,发现叶晏宁没发现自己后, 就悄悄的从她后面走过去,待快靠近时,扑过去一把抱住她,然后仰着头冲叶晏宁‘咯咯咯’的笑着。
叶晏宁从宝儿刚踏出阳台的时候就回神了,所以也没条件反射的将他撂倒,她低头看着宝儿天真无邪的笑脸, 配合的拍拍胸口道:“宝儿你走路怎么没声呀,吓得姐姐差点跳起来。”
‘咯咯咯…’宝儿听后笑得更开心了, 随后, 他小声的道:“姐姐, 会动的小绳子呢?”
叶晏宁一听, 就知道宝儿估计是记着晚饭时的事情了, 她早有准备的从兜里掏出一根刚才回来的路上, 从榕树上扯下的小根须, 拿着它在宝儿的脖子上挠了挠,陪他玩。
叶晏宁不敢拿豆芽去赌,虽然三岁的小孩, 长大后可能就不记得这时候的事了,但万一呢?还防范于未然的好。
两人在阳台上玩了一会,秦小玉就过来叫叶晏宁去洗漱了,怕叶晏宁不会,秦小玉还教了她怎么使用热水器,得知牙刷也没见过后,还教了她使用牙刷。
叶晏宁没想到还有牙刷这么好用的东西,决定回去就去买牙刷和牙膏,要知道她这么多天刷牙用的都是盐,不过好在是这时候知道的,要是刚开始知道,她也没钱买。
见过这么多方便的东西后,叶晏宁更坚定了赚钱的决心,出来大城市的这几趟,她知道,要是没钱,那她这寻找之路怕是会困难上十倍。
***
同一时间,中兴康复医院的住院部,长长的白色走廊上,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看到一个大大的‘静’字。
每间病房里,多了有五六个床位,少的是单人间,不过单人间和多人间并不在同一楼层。
一间双人间的病房里,沐玄尘坐在一张病房旁的椅子上,手里拿着棉签,沾着杯里的水给黄茹花润嘴唇。
等弄好后,他才将口袋里的小钱包放好些,然后握着黄茹花的手,趴在床上睡了过去。
沐玄尘刚跟沐志华回家的那晚,沐志华要去医院给黄茹花送吃的时,他便提出要去医院陪黄茹花。
沐志华本来是不同意的,觉得小孩子只会捣乱,但傅书柔可高兴坏了,赶紧让沐志华等等,然后回屋翻找了一阵,终于找到了一条破旧的薄被。
傅书柔将那床破薄被往沐玄尘的怀里一塞,笑着道:“阿姨就知道你是个孝顺的,你奶奶现在生病了,你是该去照顾照顾她,这被子啊,就当是阿姨送你的了!”
沐志华还待说什么,傅书柔忙道:“你又不能一天都看着你妈,你请的护工是不是真的对你妈好,总得有个人看着吧?他要是看到你妈被护工欺负了,还能回来跟你说不是?”
沐志华最后想想也是,于是便带着沐玄尘一起去医院了,那天晚上,黄茹花住的是单人房,旁边有陪护的床,沐玄尘倒是有地方睡。
不过当傅书柔知道黄茹花竟然判定很大可能是植物人的时候,便坐不住了,跟沐志华道:“既然医生都说这病得看病人自己,那说明药物是没有用的呀,我们只要找一家能给输液的医院就行了,用不着去那么好的医院,剩下的钱还能给请个护工呢。”
沐志华想了下,好像也是这么个理,于是便答应了。
成功一步后,她又怂恿沐志华把黄茹花的病房换成四人房的,理由是单人房就黄茹花这么个病人在,护工要是虐待她,他也不知道,但是多人房的话,碍于旁边有人,护工也不敢做得太过。
沐志华觉得傅书柔说的很有道理,不过转院后倒是没让黄茹花去住四人房的,而是定了间两人房的,傅书柔知道后虽然生气,但也不没再劝了,怕沐志华看出异常。
转院后的病房虽然是两人房的,但面积却没有比单人房大,原本的陪护床变成了病床后,沐玄尘也就没地方睡了。
而沐志华记得跟医院定营养汤给黄茹花,却忘了还有个沐玄尘也是要吃饭的。
好在沐玄尘还有黄茹花的小钱包,那是在东县的时候,那边的医护人员交给他的,他一直放在自己的口袋里,后来沐志华也没想起黄茹花钱的问题,所以没被沐志华拿走。
饿得受不了的沐玄尘,终于想起了那个钱包,问了来检查的护士哪里可以买吃的后,终于在医院的食堂买了份饭。
***
夜里,叶晏宁并没有睡熟,每次醒来,她都以为天快亮了,结果拉开窗帘往外看了看天色,却发现还早着,她第一次觉得夜晚可以这么的长……
四点左右,叶晏宁再一次醒来,最后她干脆就不睡了,翻身起来将衣服穿好,然后去洗手间打开灯便开始梳洗。
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叶晏宁觉得要是沐玄尘认不出自己的话,她也不会怪他的,毕竟她自己都觉得陌生,唯一相似的地方,也就眼睛了。
怕吵着秦小玉他们,叶晏宁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跑步和锻炼,而是去阳台上扎马步和倒立,然后看着天渐渐的亮起来,那光,似乎比平时还要美丽。
天刚亮,秦小玉就起来了,因为郭富威上班的地方有点远,所以要早点吃饭好上班,她正常天亮就起来煮饭。
叶晏宁听到屋里的动静,缓慢的将倒立着的腿放了下来,刚站起来,就听秦小玉惊讶道:“小宁你怎么起这么早,还有你这怎么满头是汗的?”
“姨早,睡不着就起来了,我蹲马步锻炼呢,没事。”
秦小玉有些啼笑皆非,不过想到她昨天拿着小.刀对着那人.贩子的样子,还真有点像练过的,忙收了收神色,道:“快进来吧,外头冷,去擦擦汗,别生病了。”
叶晏宁也练完了,进去重新收拾了下自己,她还想干干净净的去见沐玄尘呢。
趁着没事,叶晏宁将豆芽拎了出来,然后打开洗脸盆上的水龙头,将豆芽往那一搁,摸了摸它头顶的小嫩芽,高兴道:“喝吧,喝完了我们一起去见玄尘。”
豆芽扑腾着小手和小脚,高兴的在水里划拉了好几下,这才开始喝起水来。
每次看豆芽喝水,叶晏宁都会有个疑惑,那就是水都去哪儿了,那小肚子喝了那么多也不见胖乎起来。
水哗哗的流下,又哗啦啦的消失,此时的叶晏宁还不知道这水要钱,不然就不会让豆芽一下子喝那么多了。
吃过早饭后,郭富威就去上班了,秦小玉领着叶晏宁和宝儿就往中兴康复医院去。
这地方离秦小玉的家有点远,不过好在有公交车,晃了一个多小时后,他们终于到了地方。
进医院后,叶晏宁负责照看宝儿,秦小玉则是去帮忙问黄茹花的病房号。
一番登记后,顺利的拿到了房号,几人便往住院部走去。
病房在三楼,爬上楼梯后,看着近在咫尺的房间,叶晏宁原本急切的脚步慢慢的慢了下来,最终停下了脚步。
直到刚才,她的心里都是期待的,但踏上这层楼后,她的心又开始变得十分的忐忑,她害怕,怕结果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么…她是否还能承受得起…
“小宁你怎么了?前面就是了。”秦小玉走了几步后,发现叶晏宁没跟上来后,转头疑惑的看着她。
“我…呼~没事,走吧!”叶晏宁闭眼深呼吸了下,随后眼睛恢复了坚定的神色后,便开始一步步的迈向病房。
叶晏宁紧张的在病房里搜寻了一圈,结果只看到一个坐在病床上的阿姨,和一个看着年纪稍大些的妇女,正在睡着。
叶晏宁心底一沉,但还是敲了敲门,走进去轻声问道:“请问黄茹花有在这吗?”
那个阿姨手一指道:“那不就是吗?”
叶晏宁松了口气,看了眼沉睡的黄茹花,抿了抿唇又转头问道:“那你有看到一个小男孩吗?跟我差不多大,这边有一颗红痣,长得可好看了。”
“你说小尘啊,刚跟他爸回去了,听着像是回去洗澡,你在这等一会,他晚点肯定会来,那孩子孝顺,晚上都在这陪他奶奶呢。”旁边的阿姨估计对沐玄尘印象不错,逮着就是一顿夸。
叶晏宁松了口气,然后拉了旁边的椅子让秦小玉抱着宝儿坐会,便开始安静的等着。
过了半小时,叶晏宁看沐玄尘还没来,便对秦小玉道:“姨,你先回去吧,我得晚上才能回去,中午我就不回去吃了,我认得路,3号公交车坐到开盛小区,不会迷路的,你放心吧。”
秦小玉刚开始不同意,想着没事,留下来陪她,后来还是被叶晏宁劝走了,毕竟她待得住,宝儿待在这也难受。
叶晏宁又等了半小时,看人还没来,转头看了眼黄茹花,想着人在这也跑不了,于是便转身去了趟厕所。
沐玄尘回去洗完澡后又自己把衣服给洗了,打小就没做过这活的他,等洗完已经一个小时了。
而这一个小时,傅书柔的嘴就没停过,一句句带着刀子的话不停的往沐玄尘身上扎,好在自持是个有修养的女人,又惯会做面子,这才没动手。
沐玄尘沉默的洗着衣服,好似将她的话完全屏蔽了一般,一声不吭、沉默以对,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他将衣服洗干净晾好后就往医院赶去,而他前脚刚走,傅书柔就将他的衣服给拿下来扔到了一边。
***
医院离沐志华的家很近,沐玄尘从那出来,越往医院走,便越发的觉得心口在发烫,一股有些熟悉的烦躁感又升了起来。
他站在医院门口顿了下,伸手捂着自己的胸口,总觉得这医院和他走之前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担心黄茹花会出事,沐玄尘快步的像住院部跑去,待跑上三楼后,便径直的向病房跑去。
叶晏宁刚要走进病房,却看到沐玄尘正快步的跑向自己,她从未见过沐玄尘奔跑的样子,但这一刻,她看见了,尽管衣着不同,尽管没有竖起的长发,尽管身形缩小了很多,但她不会认错的…
沐玄尘跑到一半忽然顿住,透过来来往往的人群,他的视线一下子定格在叶晏宁的身上,脚步不禁慢了下来,心里的那股烦躁感,在见到她后瞬间消失殆尽。
他认出来了,她是那天追着客车,喊自己名字的小女孩,那个虽然陌生,却让他特别想见的女孩。
沐玄尘正怔愣着,突然感觉自己手臂一紧,转头一看,却见女孩微仰着头笑道:“找到你了!”
沐玄尘看了眼拉着他袖子,笑得跟捡了宝一样的女孩,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最后拽紧了拳头,绷着脸道:“放开!”
“噗!你们天上来的只会说这两个字吗?”女孩笑靥如花的看着他,只是眼中似有有泪花在闪着。
沐玄尘:“我是…”
叶晏宁微微哽咽的道:“人嘛,我知道啊…”
沐玄尘还想说什么,却觉得自己的腰一紧,一个柔软的小身子撞进了他的怀里,将他紧紧的抱住,随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自己脖子渗进衣领里。
原本紧绷着的他,突然泄了气,然后似着了魔一般,缓缓抬手将她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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