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晏宁本以为一路多加小心便会无事,然而,当她进宫赴宴,接过燕哲阳赏赐的酒后,胸口放置的平安符便开始发烫。
那热度仿佛要在她胸口烧出一个洞似的,叶晏宁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抬眼望向坐在高位上的燕哲阳。
燕哲阳似笑非笑的望着她,抬起手中的酒杯,道:“请吧!”
周围的朝臣见了纷纷举杯,去敬他们燕国最年轻有为的护国将军。
叶晏宁感受着从胸口传来的高温,低头看了眼杯里的酒,低声笑了,叶家世代为君王守着这燕国的江山,为此,叶家的男儿全都战死沙场,却不想竟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
叶晏宁虽不知道这酒里加了什么,但不管里面加了什么,她都得喝,有句话说得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她若不喝,总会被找理由扣上其他的罪名,她只是担忧自己若是死了残了,安素月怕是…
叶晏宁举起酒杯,两眼平静无波的望向燕哲阳,随后毫不犹豫的将手里的酒饮完。
燕哲阳看她喝了,也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随后摆摆手道:“爱卿舟车劳顿,先行回去歇息吧。”
叶晏宁听后转身就走,周围的大臣们议论纷纷,都道叶晏宁这是得了圣宠。
叶晏宁走出去后,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将刚喝下去的酒催吐了出来,然后叫住一个宫女问道:“国师沐玄尘可在‘北尘院’?”
宫女行了一礼,回道:“前几日国师和几位使者前往邻国了。”
叶晏宁听后转身朝她和沐玄尘常见面的假山走去,她在路上捡了一块大点的石头,待爬到假山上,从怀里掏出那个装有平安符的香囊,拿出她放在里面的红豆。
平安符已化成了灰,灰烬粘在红豆上,叶晏宁摩擦了几下红豆后,用石头将其压在假山上,随后快步离开皇宫。
回到将军府后,叶晏宁望着偌大的府邸,不禁悲凉的想:这叶家我终是守不住了...
叶晏宁急忙去见安素月一面,期间,她感觉到整个人格外的困顿,也不敢再多说,而是回屋为安素月留下了一封书信。
随后叶晏宁又提笔写了一封信,写完后用特制的木盒子将其装好,放进了床底下的石板里。
第二天,燕国百姓得到了一个不幸的消息,继威武将军和两位小将军逝去后,年仅二十岁的护国将军叶晏宁竟在睡梦中逝去了。
那天,百姓们看到一身白衣黑边的少年冲进了将军府,随后隔了整整半日才离开,只是走的时候胸前的衣襟却不再雪白,而是一片的暗红,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沐司余站在床榻旁,看着气若游丝的沐玄尘,悲痛的叹了口气,缓缓的道“这一劫…你终是没躲过…”
沐玄尘握紧了手心的红豆,扯出了一抹笑,那瞬间,仿若冰雪融化春暖花开一般,只听他小声的道:“倘若她是我的劫,我…愿意…”
沐司余看着没了声息的沐玄尘,抬头闭上通红的双眼,随即转身出门。
没过几天,百姓们便听到他们刚继任没多久的国师和老国师相继病逝,威武将军夫人安素月前往尼姑庵削发为尼的消息。
同时,段国听闻燕国的国师和护国将军去世的消息后,休整了半年后,便又起兵攻向燕国。
当朝太子愚昧,竟勾结段国里应外合,用慢.性.毒.药害死了当今圣上燕哲阳,打算自己上位当皇帝。
燕哲阳到死都不敢相信,他没死在外敌的手里,却被自己宠爱的太子给害死了,到死都指着那大逆不道的太子,死不瞑目。
皇位空缺,太子理应顺位,然而就在他登基前,却被大皇子陷害,最后不甘心的太子拉其同归于尽。
他们死后,平时总被人忽略的五皇子燕明昊,手持沐司余的亲手信出现在众臣前。
国师在燕朝的地位很高,仅次于皇帝和太子,确认了信件没问题后,大部分朝臣表示愿意扶持燕明昊登基。
燕明昊登基后,开始招兵买马,将能人干将提拔上来,最后历时五年,终于将丢掉的城池收了回来,把段国打回了他们的国土。
当今圣上爱民如子,加上边境没有战事,燕国百姓终于过上了国泰民安的日子,他们的家里数代供奉着那几个,用鲜血给他们带来安宁生活的将军画像,民间也流传着他们的佳话。
***
北方的深秋格外的冻人,那寒风像是无孔不入般的将人团团围住,叶晏宁是被冻醒的,饶是她觉得身上似乎压了很厚重的东西,还是忍不住的颤抖。
她想睁开眼,然而眼皮似乎千斤重般的压着,始终撑不开来。
过了一会,有人将她扶起,然后往她嘴里喂了一些温热的,像米汤一样的东西。
吃了点东西后,叶晏宁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没那么僵了,她努力撑开一丝眼皮,透过勉强睁开的缝隙,看到的是一个破旧的屋顶,上面的稻草有些已经散开了来,一晃一晃的,像是随时会掉下来一样。
叶晏宁还懵着的脑袋,第一想法就是:这地狱的条件挺不好的,真破…
正想着,却听旁边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一张放大的脸凑到她的面前,一脸惊喜的道:“宁儿,你醒了太好了!老天保佑!”
叶晏宁愣愣的看着面前大约三十左右的年轻妇女,一声‘宁儿’将她的思绪渐渐拉远…
那个庄严的府内,在最初的时候,她有温柔的母亲、严肃的父亲、沉稳的大哥和调皮的二哥,他们都唤她‘宁儿’,可是…再也见不到了…
“宁儿?你怎么哭了?是不是身上难受?”陈茹萍手忙脚乱的去擦叶晏宁眼角的泪,然后又赶紧摸了摸叶晏宁的额头,发现没发烧后松了口气。
“你是谁?”像是许久没说话了一样,叶晏宁一出声便十分的沙哑,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住,一顿一顿的疼。
“这…”陈茹萍愣了一下,随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伸出了食指和中指,小心的问道:“宁儿,这是几?”
“二。”叶晏宁觉得这人有些奇怪,衣着奇怪,说的话也奇怪。
陈茹萍松了口气,低声道:“没烧傻了就好。”
但想到刚才叶晏宁问她的问题,她的心又提了起来,“宁儿,你…不记得我了?”
叶晏宁刚又环顾了一周,周围似乎是真实存在的,现在的情况好像比她认知的还要复杂一些,于是听到陈茹萍的问话后,她只是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哪怕刚那声音沙哑异常,她还是听出了那不是她自己本该有的声音,虽不知现在是何情况,但还是先静观其变的好。
陈茹萍看到叶晏宁摇头后,心里就是一咯噔,想着叶晏宁已经连续发了好几天的高烧,可能还真的被烧糊涂了。
正打算再问问,却听门外传来了‘咚咚咚’的踹门声,随后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骂骂咧咧的道:“如萍你还不快死出来,都这么晚了竟然还敢在这偷懒,全村的媳妇就属你这懒货最懒,太阳都升得老高了,还给老娘窝着。”
陈茹萍一听这声音,忙手忙脚乱的站了起来,急道:“宁儿,你奶奶来了,娘得赶紧出去,你好好躺着,晚点娘再回来看你。”
陈茹萍说完后急冲冲的走了,而叶晏宁听了她的话后却愣住了,“娘?”
没想明白的叶晏宁,先用力的将自己的上半身撑起,身上的关节像是被冻僵了一样,特别的僵硬,等她坐好后,便抑制不住的猛烈咳了几声。
还不待她不禁缓过气来,刚被陈茹萍关上的门又被打开了。
叶晏宁下意识的看过去,只见进来的是一个大约五十岁左右的老妇人,身高155左右,两边的鬓发微白,长着一副不好相与的面向,正绷着脸跨进门来。
张菜花是打算过来看看叶晏宁死了没,这几天陈茹萍时不时的求她给叶晏宁看病,说烧得快不行了,她被说得烦了便想着过来看看。
谁知道她刚一推门跨进来,看到的却是叶晏宁坐在床上直勾勾的盯着她,她被吓得直接后退了一步,还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叶晏宁此时的样子确实有点吓人,她头发凌乱的顶在脑袋上,经常挨饿加上大病几天,使她的脸过于惨白,加上此时没什么精神,正半耷拉着眼睛望着门口。
正好陈茹萍怕她着凉,又把门窗都关上了,显得屋子有些暗,所以张菜花一进来,乍一看还以为看到了鬼。
张菜花连忙伸手扶住门框,喘了一下气才缓过气来,她扶着门框,透过打开的门望向坐在床上的叶晏宁。
待发现叶晏宁的眼珠子还在转,胸口也微微的有起伏时,刚吓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随后开口骂道:“你个赔钱货,死丫头片子,没死还装鬼吓人。”
张菜花说着就跨进屋里,一把掀开叶晏宁盖着的被子,冷笑道:“呵,你娘还说你要死了呢,这不还没死嘛,就知道偷懒,赶紧的起来去打猪草,这都偷懒好多天了,还好我今儿过来看了,不然该被你们糊弄过去了。”
叶晏宁只觉得一阵寒气袭来,忍不住捂着嘴巴咳嗽了起来,待缓下来后,才看到她原先一手老茧的手不见了,此时的手比她原先的小,上面还布满了裂痕,像是经常干活造成的。
张菜花说了一通后,发现以往那唯她是从的叶晏宁竟然对她不理不睬的,于是火大的一掌往她的脑袋上拍了过去。
叶晏宁觉得一阵掌风袭来,忙往旁边一躲,却不想这身子太虚弱了,反应还是慢了些,张菜花的一巴掌虽没打到她的后脑勺,指尖却‘啪’的一下打在了她的耳朵上,随即便是一阵火辣辣的疼。
感觉到自己耳朵上传来的疼痛,叶晏宁抬眼冰冷的望着张菜花,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往她脑袋上扇。
张菜花看到叶晏宁的眼神时心里一颤,随即恼羞成怒的‘啪啪啪’几巴掌拍在她瘦弱的背上。
叶晏宁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了,捂着嘴巴猛的咳嗽了起来,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
打完人消气些了的张菜花,看着叶晏宁一顿的猛咳,撇撇嘴道:“装!接着装!我可告诉你了,今儿就是把肺咳出来了,你也得去把猪草打了,不然…呵!”
张菜花放完话后转身离开,留下叶晏宁一人在那缓了好久才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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