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朱旺扎布第一次单独说话,是在养心殿的大门口。
起因是这样的。
那一日,昭烈听说香雪苑那边的梅花盛正值盛开,心血来潮下就带着人过去折了好几只回来,当然,作为一个孝顺的女儿,有了好东西自然是要给亲爹送去一份儿的,而她去的时候,非常碰巧的就在养心殿门口遇见了朱旺扎布。
“公主殿下大安。”朱旺扎布率先行礼道。
“郡王爷安。”昭烈微笑地点头回应。
冬景之中,一身正红色烟罗撒花披风裹身的少女,微笑起来的样子,当真是美的动人心魄。
朱旺扎布白皙的脸上很快地就出现了腼腆的表情,看着昭烈的眼睛也多出了三分热切。
“听说郡王最近在上书房学习”
“是”提起这个,朱旺扎布的声音一下子就变得活跃了起来“我小就仰慕中原文化,只是科尔沁中有学问的师傅少,哪里像是上书房,胸有沟壑的大儒比比皆是,我在此学习着实大受裨益。”
那倒是与我不同,我打小最恨的就是上书房。
这样想着的昭烈脸上微笑的表情看起来更加甜美了。
朱旺扎布见此,抿了抿自己的嘴巴,忽然低声说道“我的汉文名字,叫做穆文远,公主可以唤我为文远。”
“文远不错的名字。”女孩子笑着说道“不是要进去吗别让皇阿玛等久了。”
穆文远一点头,对着这位高贵公主的印象也越发的好了。
大概是这次较为愉悦的谈话给了这位蒙古青年一定的信心,打那之后起,隔着十天半月的功夫,昭烈总是能够收到穆文远送过来的礼物,科尔沁财事雄厚,所送上来的东西自然各个都是珍品。
不过这些东西,昭烈有时候会收下,有时候则会拒绝。
至于收东西的标准,则全看她那日心情的愉悦程度。
康熙皇帝并不阻止穆文远讨好女儿的行为,但也没表现出什么鼓励的态度,总而言之,一切都要看昭烈自己的意思。
时间就这样往前走去,不知不觉的,孝惠章太后的生辰又来到了。
与往年一样,太后千秋,宫里面肯定是要热闹一回的。
这一日,穆文远就跑来承乾宫找她。
“我也不知道太后的喜好是什么,殿下能给我出个主意吗”
昭烈想了想,当即说了一些太后平日的喜好,穆文远听后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却还是一副苦恼的样子。
“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事”
穆文远闻言立即就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昭烈看着青年那有些发红的耳根,微微挑了挑眉头,半晌后,终是说道“香雪苑里的绿萼开了,听说很漂亮,郡王要不要与本宫共同赏景一番。”
穆文远的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起来,干脆利落都说了声好。
香雪苑在乾清宫附近,离上书房的位置很近。
这也是昭烈考虑到穆文远在后宫行走不便,不如到他比较熟悉的地方去逛一逛。
踩在六棱石子的小路上,看着满园入目的梅林。
穆文远情不自禁地吟诗道“冰雪林中着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这是元朝王冕的白梅。
“郡王喜欢梅花”
“不错梅,乃四君子之首,一身傲骨,品质高洁,我尤为喜欢。”穆文远看着昭烈笑着问道“公主呢公主喜欢什么花”
“本宫倒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牡丹,玫瑰,或是海棠之类的,都还好。”
“事吗”不知为何穆文远似乎有些失望的样子“我还以为公主会喜欢幽兰雪青菊花的一种之类的花。”
品味没有你想的那么高洁,还真是不好意思啊
昭烈面上微笑,内心里隐隐地有了点不耐烦。
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穆文远时不时的就开始吟诗赋词,对着花啊,对着雪的,都要感叹一番。昭烈觉得,他倒不是故意在自己面前显摆什么,而是真的打从心里喜欢这套文邹邹的东西。
半小时之后
逛的差不多的一行人开始准备回返,他们是从香雪苑北面进的,正好可以从南门出去。
谁想便在此时,一阵呜咽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隐隐约约的传来。
“是谁在哭”穆文远的脸上露出好奇的表情。
然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当场就奔着发声的方向而去。
入目的是一对男女。
男的穿着一身官服因为是背对着的方向所以看不清脸孔,女的则是抱着膝盖,蹲在雪地上哭的那叫一个伤心欲绝。
穆文远见状怜香惜玉之心顿时大起。
他觉得身为一个男人,无论如何,也不该去为难一个女孩子的。
于是,他义无反顾的就冲了出去,义正言辞地说道“兄台七尺男儿,却在此地欺负一个弱女子,传出去也不怕惹人笑话吗”
那对男女似乎没想到会有人从自己后面窜出来,面色是双双一变。
只不同的是,男方的脸色是那种青黑之中带着尴尬,女方则是雪白之中带着惊讶。
穆文远见这女子,年龄尚小,生的又十分清秀可爱,心中的念头越发坚定起来。
根本不等它人解释,就义正言辞道“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让女孩子这般哭泣,绝非君子私所为。”
被教育了的官服男子本就难看的脸色似乎更加难看了。
而也就在这时,昭烈的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柔嘉,你怎么在这”
没错这位刚刚还蹲在雪地里嘤嘤哭泣的女孩子不是别人,正是七公主爱新觉罗柔嘉。
完全没有想到,来的人里居然还有昭烈。
见就柔嘉像是一只被逼急了的小兔子般蹭地一下站起身来,整个人那叫一个慌张啊。
“公主认识这位姑娘”穆文远好奇地问道。
“这是我七妹妹,柔嘉公主。”
昭烈的目光在当事人的身上转悠了一圈,不咸不淡地说到。
也难怪穆文远没看出来,今儿的柔嘉明显是特地换过装的,不知道的肯定以为她就是个平常的小宫女。
怎么会这样倒霉,自己千辛万苦好不容得了的这么个机会,居然还被昭烈这个贱人给堵在了当场。
柔嘉觉得自己简直都要气晕过去了。
原来她也是一位公主啊穆文远觉得这位小公主无论是长相还是气度都远远不如她的姐姐。
“那么,你又是谁”昭烈的目光看向了官服男子。
就见这男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撩开下摆,郑重礼道“微臣翰林院检讨张廷玉见过固伦昭烈公主殿下。”
张廷玉。
昭烈在脑海里迅速回想了一番,依稀地的确有点印象“你是张相的儿子”
张英在半年前刚被康熙从礼部尚书的位置提拔到了相位,是前朝汉臣当之无愧的领袖。
不过听说那位老人家最近身体不大好,几次上书要乞休致仕,但至今为止,康熙帝好像还没有放人的意思。
“正是微臣。”张廷玉也是个干脆人,直接了当地说道“今日本是微臣去上书房讲课的日子,不想却在此处碰见公主殿下,殿下不小甚摔倒,按理来说微臣应该帮助殿下,但正所谓男女授受不亲,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殿下大约也是摔疼了,故而啼哭不止。整件事情只是个意外绝非微臣欺辱公主,请您明察。”
我要是相信你我就是瞎。
昭烈面上不变,口中却道“原来是这样,那就多谢张大人了,我这个妹妹打小就是个鲁莽的,若是什么地方冲撞了大人,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殿下言重了。”张廷玉如此说道。
“锦婳。”昭烈道“你亲自把七公主送回永和宫去,记住,一定要送到德娘娘面前。”
“是”
锦婳把人送回来的时候,德妃正在跟乌拉那拉氏说话。
她这段时间犯了宿疾精神难免不济,四福晋这个儿媳妇不时的就进宫来探望,两人正说到府邸里一个姓张的通房被查出有了身孕时,锦婳她们就进来了。
既不添油加醋也不少一分一厘,锦婳十分平静的把刚刚看到的画面和事情的经过全部说了一遍。
德妃和乌拉那拉氏又不傻,哪里听不出这里面真正的意思。
毫不夸张地说,此时此刻,德妃的血压瞬间上升到180,整个人气的都快哆嗦了。
“替本宫谢谢你们殿下。”德妃几乎是用后槽牙说的这话“今日要不是她,这死丫头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大的祸事来。”
“奴婢一定转告娘娘的话。”锦婳附身道“奴婢告辞。”
她一走,乌拉那拉氏恨不得自己也原地消失掉。
于是,她立刻表示府中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请允许她今日先回去。
德妃同意了。
最终,整个内殿里就剩下她们母女两个了。
“你近前来。”德妃说道。
柔嘉犹豫了一下,但到底还是听从了。
然后,在下一秒,一个耳光就重重地被甩了过来,柔嘉啊的一声惨叫,整个人摔在地上,嘴角也流出一抹鲜红来,足可见德妃之用力,也足可见德妃之愤怒。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德妃大怒地质问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公主却去纠缠一个外臣,皇家的颜面,还有本宫的颜面,都被你给丢尽了”
“我没有纠缠他。”柔嘉被甩了一个耳光,心里也愤怒了,她捂着面颊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就是喜欢他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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