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经历过蝴蝶绕着你飞舞的时刻吗?
轻盈幽美的翅膀扇动, 精致纤长的尾翼像流动的小缎丝绸,翩跹时落下被光照得闪闪发光的粉末,它在你的身侧徘徊, 试图靠近又倏尔远去。
但是始终都在你怀中。
“米斯达,你在笑什么?”
“高兴啊。”米斯达把着少年纤细的腰转了一圈, 对其他人投来的“火热”目光视而不见,笑道,“和绪方跳了第一支舞, 怎么能不偷笑?”
金发少年闻言也弯起眼睛:“我也很开心……要是每个人都能开心就好了, 我希望大家都过得快乐。”
米斯达微微低头注视他,虽然脸上带着爽朗的笑意, 但那黑色的眼睛里却像照不进光一般幽深。
两人又转了一个圈,凉一没有看到米斯达的神情,他顺着男人手臂的力道旋转, 又落回了宽厚的怀抱中。
米斯达见他表情温和明亮, 只得低低叹口气:“不要对所有人都这么温柔啊……你知道这样我们会多头疼吗?”
最疼爱的珍宝被觊觎窥探时,那些卑劣残忍又血腥的念头绝不是凉一能理解的,令人心惊的独占欲, 汹涌炽热的欲.望,渴望从头到脚都吞吃……
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都是不能在他面前表露分毫的陷阱表象,需要极力忍耐,但有时克制未免有些太过困难。
鸡同鸭讲,凉一以为米斯达是在说自己作为黑帮不够心硬,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敌人的话……不一样的,米斯达你们是不一样的,我没有办法对你们狠心。”
“……”
米斯达踩漏了一拍却无暇顾及,他收敛了笑容,惯常平易近人的气息消失,久居上位的压迫和凌厉从他面无表情的俊朗脸庞流出。
凉一还在笑,靠近他小声道:“别黑脸呀,不过跳错了一点,肯定没人注意到……我带你跳。”
十指交扣的手被握得更紧,金发少年微微仰着头,雪白的脸暴露在炽热的目光下,他脖颈纤细没入衬衫中,像无辜的羔羊引颈受戮。
那双蓝色的眼睛太过干净,米斯达在里面看见了自己微微扭曲的脸,遏制亲吻他的欲.望,舔舐他眼睛的欲.望,带他离开这里锁起来的欲.望。
情感的冲击太过强烈,米斯达难耐地低头用额头碰了碰凉一。
他没有喜欢过男性,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喜欢,但绪方凉一是个意外,他很难说明那种不知缘由的渴望,比希望更虔诚,却比欲望更深。
我想要和他永远在一起。
如果将这些当作是爱情,那未免有些太看不起他了,那是远比世间普通情爱来得更汹涌深刻的情意。
虽然第二只舞开始就可以在圆舞曲中段时交换舞伴,但跳到后面凉一免不了有些乏了。
最后和他跳舞的是布加拉提,蓝发男人沉稳温柔,察觉到了他的疲倦,于是让凉一靠了大半力道在他身上。
从旁人的视角看去,金发少年像是完全地陷入男人的怀抱中。
布加拉提放缓动作,低声问道:“再坚持一下,很快就能休息了。”
凉一靠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布加拉提,你们要我做什么呢?”
这么大张旗鼓地宣告他的存在,每个人都来和他跳舞以显示对他的重视,还要他留下了听[纳西斯希]的年终“报告”。
“我不想要钱,也不想要权势……是不是听起来很幼稚?”金发少年无声地笑了笑,“但是我也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穷人,和我的家人一起,也没有什么不好。”
“布加拉提。”
凉一唤他,将头仰起来同他对视,神情温和:“只要……只要能和你们一起生活,没有这些也没关系。”
“那些不是我珍视的东西,我这个人很奇怪,我……”
他停住抿了抿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缓慢地深吸气后坚持道:“我、我渴求爱,爱他人,被他人爱。”
“我不要那种因为我外表喜欢我的人,也不需要对我怜悯产生好感的人,我要真正爱我的人。那种人,会在大风天来牵我的手看我冷不冷,会在下雪时给我围围巾,会为了我学弹钢琴,会始终记得我说过的话,还会什么都不说但一直爱我。”
“布加拉提,我不需要那些东西,我甚至不再需要其他人。”
金发少年的眼中泪光闪烁,内心充沛柔软的情感让他没办法在表露心意时依旧平静,他慢慢地笑起来,像被春风轻轻吹开的涟漪,温柔真挚到不可思议。
“我有你们就足够了。”
圆舞曲的最后一个音符随着他的话戛然而止。
布加拉提摸了摸他的脸颊,心潮起伏却又难以克制,他出色的自制力在凉一面前不堪一击,但不能在这里失态,外面会以为他只是自己的情人。
男人最后慢慢低下头,亲吻少年的手背:“好,永远爱您。”
大厅因为布加拉提难以置信的臣服举动充满了听不清的窃窃私语,当事人却毫不在意,直起身向同伴们点头,恢复了一贯的沉着冷静:“那件事再商量一下。”
位高权重的男人们围过来,乔鲁诺向不远处的特莉休举杯,微笑道:“带凉一一起去休息吧。”
金发少年很快被特莉休带到安全的休息室去,余下的男人们嚣张地站在本该最为拥挤的大厅正中央,却没有人试图靠近。
高耸的圆形穹顶下,最明亮的地方成了客人们默契避开的真空区域。
悠扬优美的宴会音乐仍在继续,布加拉提开口,将凉一刚才说的话几乎一字不漏的复述出。
他说完后,一支歌曲的时间没有人说话。
米斯达最先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好难忍啊,他怎么这么可爱。”
“看来我们设想的最坏的结果,或许不会发生。”乔鲁诺微笑着,抬起修长的手将金发梳到脑后,完全露出他深邃锋利的五官。
纳兰迦用皮鞋尖踢了踢地毯,又碾了几下,像在发泄什么,随后问道:“那还要凉一当BOSS吗?”
“算了吧。”福葛将酒一饮而尽,神情漠然,但眼睛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燃烧起来,他淡淡道,“他不愿意就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将能将这种几乎是改朝换代的大事称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旁人看来可能会惊掉脑袋,但在场没人提出异议。
阿帕基插.着兜,烦躁地啧声:“为什么成年前就不行啊,我看有些小鬼十几岁就很熟练了……嘁,算了,别又平常哭得没完没了。”
在床上哭就够了,平常哭什么哭,阿帕基心想,平时一看他掉眼泪就烦心。
布加拉提点头:“那就这样。”
男人们带着寻常的神情四散开来,一如往常地寒暄交际,但没人知道他们心里的火已经烧得太旺,快要烧尽一切。
*
宴会结束时已经快要到午夜,陆续离开的豪车照亮昏暗的夜色,很快又远去。
凉一趴在露台的欧式栏杆上犯困,毛茸茸的小雀鸟蹲在他头顶闭着眼化成软绵绵的一团。
夜风吹来花园里湿润的草木气息,混杂着从宴会厅里飘出的香雪兰香气和各种酒的味道,氤氲出暧昧奢靡的气味。
“凉一。”
金发少年撑起手臂向下看,看清来人后不禁微微一笑:“福葛,送走客人了吗?”
“嗯。”福葛仰头看他。
今夜黯淡的月光将一切都照得迷蒙,花园里被精心修剪的植物花卉像是一片模糊的深海,只有庄园中的窗户和阳台透出些许的灯光来。
但很奇怪的是在福葛眼中,金发少年却是明亮的。
不是那种分毫毕现在阳光下的灿烂,是那种全世界都褪色隐去成为这个人的背景,他姿态随意地撑着脸向下看,雪白的脸被长发挡住一部分,却仍然像一颗独一无二的星星发出荧荧光辉。
他怎么会来到我的身边呢?
福葛问自己,迷人的绪方凉一,脆弱皎洁又柔软,完全与他们身处的黑暗世界格格不入,却意外地留在了他们身边。
“福葛?”凉一撑着脸颊的手改为抓着大理石栏杆,他又向外探出一点身体,“你怎么了?”
福葛微笑,抬手随意地解开领带搭在手臂上:“嗯……我想起了《罗密欧与朱丽叶》。”
凉一难得听到他谈到文学,笑容加深问道:“你要向月亮起誓吗?可是月亮有阴晴圆缺,你若向它起誓,你的爱情也会同它一般反常。”
他在说这一幕的台词,福葛轻而易举地回忆起下一句,罗密欧会问他的朱丽叶“那我要向什么起誓呢”。
这是他十三岁时在大学上课学习过的内容,教授讲到这一幕,周围的大部分同学都发出赞叹,他邻桌的女生更是双手交握面带向往。
当时的他只觉得困惑,后来也不再想起,但今夜是他的月夜,当他的朱丽叶站在高处,福葛领会到了那种情感。
风吹来爱情的味道,他像个穷小子一无所有,却渴望心上人的垂怜,此刻抛下一切跟他走。
好像有谁在叫他,凉一转过头去答应,又向福葛挥挥手:“上来吧,福葛,特莉休在叫我们拍照了。”
福葛点头,注视金发少年消失在露台华贵的布置中,他脱下外套挂在手臂中,慢慢走进雄奇的建筑中。
他想,我向绪方凉一起誓,因他永恒纯洁温柔,我的爱也会永恒存在。
“快点!到新年只有十分钟了!”
特莉休拉着凉一快步走向大厅中央,她脚步急促转过头来:“别闭着眼睛走路,摔倒了我可拉不动你。”
凉一睁开眼不好意思地冲她笑笑:“对不起,我有点困。”
“道什么歉啊……”特莉休喃喃道,伸手捏了一把凉一的脸颊,“可爱到过分了啊,凉一。”
凉一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又笑了笑。
宴会大厅中本放置着许多长桌、花瓶高脚凳之类的家具,此刻很快被侍者收拾了大半,典雅高贵的大厅重新空旷起来。
在中央嵌入地面的巨大圆形大理石上,学者们啧啧称奇的天然花纹被搬来的豪华羊绒长沙发遮去大半。
站在沙发前同布加拉提说话的乔鲁诺首先看到两人,他向前几步从特莉休手中接过凉一的手,微笑道:“很困吗?再坚持一下,很快就结束了。”
说着轻轻按住凉一的肩让他坐下,自己坐在了他的左边。
布加拉提带有安抚意味地摸摸金发少年的头,也在后者的右手边坐下来。
特莉休翘着长腿坐在布加拉提身侧的雕花扶手上,不和凉一说话时,她的神情又恢复了冷淡和漫不经心,只是目光总是忍不住向凉一看去。
“人还没到齐啊?”米斯达笑嘻嘻地从拱门下穿过,用不知道为什么出现的手.枪挠了挠短发。
他身后接着踏入的高大男人神色冰冷,目光落在正在打呵欠的金发少年身上,很快别过脸烦躁地啧了一声。
米斯达走近后神情有些烦恼:“左右都没位置了啊……那我坐绪方前面。”
他说着就坐在了地摊上,丝毫不顾自己的西装多么昂贵,大咧咧地曲着一条长腿,用脸颊笑吟吟地蹭了蹭凉一的小腿。
“嗤。”
阿帕基斜了一眼米斯达,走到沙发后侧身站着,将右手肘放在长沙发薄薄的背倚上,还“不小心”地搭在了金发少年的肩膀上。
特莉休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
“快点!福葛!”
纳兰迦的声音随着急促的脚步变大,他拽着高挑的年轻男人走进大厅,一看清局势就夸张地惨叫一声。
“纳兰迦要坐我这里吗?”凉一想站起来又被乔鲁诺轻轻按住。
“算了……”纳兰迦摆摆手,注意到米斯达脑袋靠在凉一大腿上时又高兴起来,“我要坐凉一前面的右边!”
说完也一屁股坐下,像小狗一样扒拉着金发少年的腿。
凉一觉得好笑,弯了弯眼睛。
福葛站到了沙发后,举止得体安静,看上去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像要继承庄园的贵公子,但他落在凉一身上的眼神却半点不像。
大家都准备好了,布加拉提向摄影师招手,后者走到正前方摆弄相机。
众人身后是华美壮丽的浮雕墙,神情慈爱温柔的圣母披着头纱,高举双臂将襁褓中的婴儿越过头顶。她的四周围绕着虔诚的信徒、战士、学者、牧羊人……天际也传来颂歌,天使也在云端注视着婴儿。
摄影师满头大汗地开口:“这个浮雕图……”
浮雕图是耶稣诞生,意味着新的神明降世,将这种当作黑帮高层的集体照背景,他怕触了霉头。
乔鲁诺微笑:“继续吧。”
“是。”摄影师调整好相机,选好角度,“一、二、三。”
咔。
他睁大眼睛,在凝固的照片中突然领悟到了答案,众星拱月坐在中间的那位少年,就是这群恶徒的神明。
他们不信上帝,只信他。
拍照很快结束,凉一接过数码相机翻看照片。
因为众人从事“工作”的特殊性,相机里只能留下一张,凉一递给唯一的女性特莉休让她挑选。
特莉休不接,反而抓着他的手往电梯里走:“这些事等会儿再做,看新年的烟花更重要。”
“还有两分钟。”布加拉提看了看手表,“上去时间刚好合适。”
同大部分意大利宗教建筑不同,[纳西斯希]在最高的弧形穹顶下修建了天台。
为了维持外观的和谐与神圣,天台的面积不大,但却比城中许多建筑都高,站在此处向下看便能看见城市里亮起的灯光。
远远传来市政厅悠长的钟鸣声,凉一的长发被高处的风吹到脑后四散飞舞,他大声道:“大家,新年快乐!”
“砰——!”
新年的第一簇烟花升空了。
随后无数亮色的长线迅速攀上深蓝的夜空,绽开盛大层叠的花,无数的光子迸发点亮黑暗,像星星一般闪烁着坠落人间。
斑斓的色彩间歇着照亮少年青涩稠艳的脸庞,也照耀他光影摇曳的双眼。
一只大手按在他的头顶,阿帕基不耐道:“又在哭什么,小鬼?”
凉一摇头,目光从天边收回,慢慢扫过身边共度新年的大家:“我只是太高兴了。”
纳兰迦来揽他肩膀,笑道:“凉一的新年愿望是什么?”
凉一迟疑道:“说出来会不灵验吗?”
乔鲁诺失笑:“应该不会。”
重新抓住栏杆,凉一重新仰起脸看向天空,那些璀璨浩大的烟花先扑后继地在黑夜中开放,声音好似大得盖过一切。
“我许愿……和大家永远在一起。”
然后有人承诺:“会实现的。”
他将永远不孤独。
永远被爱。
作者有话要说:千辛万苦(其实是咸鱼作者太咸鱼)终于写完啦!本以为JOJO番外会十章写完,没想到快到二十。
写不到成年去(阿江真的很严格,现在脖子以上写色了也要被锁,糟心得很),唯一能说的就是成年夜第二天傍晚凉一醒了,要求他们分配时间……
以下是咸鱼作者废话时间。
这篇文写了好久,因为跨度长其间发生了很多事,咸鱼作者的心境也是一变再变,很多时候想向大宝贝们解释清楚为什么停更,但又实在不好意思。
首先,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感谢大家的陪伴和鼓励,很多时候断更回来看评论都看得我眼泪汪汪,也不好意思表达,只好在最后感谢大家,真的给了我很多力量。
然后也很谢谢大家喜欢凉一,其实我开始的时候想写他的成长,但后来反倒他给了我很多勇气(hhhhhhhhh
如果有大宝贝在和凉一一起走过的这段过程中得到快乐或者其他正面的东西,那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Ps.灵能百分百的番外将在这个月10号开始更新,到时候感兴趣的大宝贝来找我玩!
真的好舍不得大家和凉一,但是已经好好道别了,就下一次有缘再会吧,爱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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