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昨晚没带他们出去夜猎,所以金凌很不开心。魏无羡为了哄孩子,就让温宁带着他们三个外出夜猎去了。蓝思追和蓝景仪年龄略大,已然在外有了蓝氏小双璧的称号,还有一个战无不胜的温宁在场,所以他们也都很放心。
但是才放心到了晚上,便就只有温宁风风火火跑了回来。
他性格怯懦,哪怕是成了人人害怕的鬼将军,也一向温温吞吞,就算是街上的孩童觉得他好玩过来嬉戏,他也从不大声说一句话,只由着他们取笑。
论气势,还比不上当年的金凌。金凌头一回瞧见温宁被一帮孩子取笑,当下就冲了上去,推开了所有的孩子,挡在比他高了一半的温宁前面,放出仙子,嘴里嚷嚷着“谁都不许欺负我琼林叔叔”。
可如今,他火急火燎地从姑苏山脚下,一连撞了好几个人都没停下来,可见事态紧急。
魏无羡连忙追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温宁还没回过神来,之脱口而出道:“阿苑他们出事了!”
温宁手里拿了一封信,上面只有一句话“想要救人,便来义城一见。”
温宁都快急哭了,但是哭不出来的他,只一副滑稽的表情语无伦次道:“公子,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们在外夜猎,我一直在一旁盯着。本来是没有危险的,但是忽然从树林里出现了凶尸,他缠住了我。我分身乏术,只好让他们都躲起来。可是,等我回来找他们的时候,他们却不见了!我找了一大圈,就是不见踪迹。我……”
魏无羡安慰道:“这事儿不怪你。就算没有你们这次夜猎,也会有下一次。你先和我说说,这个凶手是什么情况。”
温宁回过神来,这才道:“是宋岚道长!他变成凶尸了,而且还被人拔了舌头。”
这个名字,就连蓝湛也大为惊讶,求证道:“你确定你没看错?”
当年薛洋屠杀了千雪阁后,宋岚便不知所踪,除了魏无羡便再无人见过。只是听说这些年他一直再找晓星尘。怎么如今就成了凶尸?
温宁也不知道,但是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含光君,公子,我没看错。而且,他身上……好像有阴虎符的气息。”
阴虎符,阴铁。
魏无羡和蓝湛对视一眼,心中越发不安。两人留了书信,立即便出发去了义城。
而迎接他们的是薛洋。
一看是薛洋,原先关于宋岚,和阴铁还有阴虎符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薛洋诱他们前来,为的是想让魏无羡帮忙救晓星尘。
当年薛洋被金光瑶处理之后,九死一生是被将眼睛还给了宋岚的盲眼晓星尘救下的。只不过晓星尘一直不知道自己救下的人是薛洋,也不知道这几年他在外斩杀的凶尸全部都是被薛洋拔了舌头,下了尸毒粉的活人。一直到宋岚找到了这里。
这些,都是魏无羡从一个叫阿菁的姑娘那里,共情知道的事情。原本的阿菁是个装瞎的小乞丐,死皮赖脸跟着晓星尘的小姑娘。后来晓星尘救了身负重伤的薛洋。阿菁不懂修仙,也不知道薛洋是谁,只是觉得薛洋看着不像是好人,但是有没有什么证据;她不觉得少了一根手指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没告诉晓星尘,三个人就这样阴错阳差一起生活了好几年。
一直到几个月前,宋岚的出现,阿菁才知道这个薛洋是谁。而晓星尘知道事情的真相后,自然是无法承受,一心求死的他,选择了自刎。
知道了这个故事的蓝景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让金凌都颇为嫌弃。但是却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开口取消一番,而是难得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蓝思追给他顺气。
忽然,他伸手拍了拍蓝思追道:“蓝思追,蓝景仪,我大舅舅和义父好像还有什么发现!”
一听这话,蓝景仪也顾不上哭了,抹了抹眼泪,也就跟了上去。三个孩子想要凑近一点看,但是却被温宁拦下了。虽然很好奇,但是也觉得气氛不对,当下很听话的站在温宁身后,只露出个脑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魏无羡和蓝湛。
蓝湛一剑劈开了原本存放晓星尘遗体的棺材,果然在下面发现了封印,和冲天的煞气。
可打开棺材一看,却也愣住了,是一具无头尸。虽然是无头尸,但是身形服饰却是格外的眼熟。
两人心中有了答案,当下传信给了泽芜君和聂怀桑,便立即带着无头尸一起到了临近的镇上安顿好。
但是,最先赶到的,却是赤峰尊的刀灵。
即便是刀灵,但是霸下的威名远播,无人不识,如今这刀灵留在这具无头尸前,那么他是谁,已经不做他想了。
虽然早就做好的准备,但是蓝曦臣看见的时候,还是一脸悲痛欲绝。更别说是聂怀桑了,扑在赤峰尊身上,生生哭晕了过去。
虽然说发下了赤峰尊,是个意外,但是刀灵的出现更是一个意外。
而且,整件事情都透着古怪。
蓝湛和魏无羡两人顺藤摸瓜,抽丝剥茧。可到了最后却是揭发了金光瑶的累累罪行。当年金光善藏匿薛洋一事,他全程参与。也是他给金子勋下了千疮百孔,嫁祸给魏无羡,制造了穷奇道之变。赤峰尊早就有所察觉他的心术不正,金光瑶心里明白,便一步一步设计,假借给赤峰尊弹琴的机会,篡改了音调,扰了他的心神,制造了赤峰尊走火入魔的假象,伙同薛洋分尸碎魂。然后又设计让薛洋诈死带走了赤峰尊的尸身,自己保留了头颅。
可他也很可怜,他的结发妻子其实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而他为了护住这一丑闻,不得不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
这件事情对蓝曦臣而言,是最不能接受的。虽然蓝湛和魏无羡早就和他提及过,但是他却依旧选择了相信。也正是因为他的信任,才给了金光瑶一个机会,让他在金麟台逃脱,让他们追捕至此。若非魏无羡早前在金光瑶的密室内看见了一纸地契,他们甚至都猜不到这座云梦境内的庙宇会和金光瑶有关系。
金光瑶常年出入云深不知处,蓝曦臣从来不怀疑,藏书阁也是任他自由出入。他便利用方便,习得了禁室的曲谱。扰了所有人的心神,使得大家都暂时失去了灵力。
若非魏无羡改修了鬼道,哪怕是吹个口哨都能招来千军万马,还真奈何不了他。
一场恶战,蓝曦臣亲眼看见了金光瑶面对百家围攻之时,甚至会把金凌当做人质杀出一条血路。虽然在紧要关头,他松开了金凌,但是就是他在金凌的脖颈上勒出了一条血痕,狠狠的刺在蓝曦臣的眼里。
哪怕是金光瑶如今战败,已成了板上鱼肉,人人宰割,但是在聂怀桑战战兢兢的喊他“小心”的时候,他几乎毫无怀疑的转身一剑刺进了在他身后的金光瑶的胸膛。
金光瑶从蓝湛他们发现了赤峰尊的遗体开始,就着手开始了计划。当然也做好了万劫不复的准备,尤其是那日在金麟台,魏无羡和蓝湛都不顾江厌离的劝阻,执意要查他的密室,他便知道了躲不过去。能够挣扎到如今,到这座他为自己母亲建造的庙宇内,他也早就看开了。只是他从未想过蓝曦臣会如此对待自己,满脸错愕,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这一剑,恨道:“蓝曦臣!”
蓝曦臣既绝望,又难过,道:“金宗主,我说过,若你还有动作,我便不会客气。”
金光瑶恶狠狠道:“是!你是说过!可我有吗!”
蓝曦臣一惊,朝聂怀桑望过去,金光瑶道:“你看他做什么,你又能看得出什么!连我这么多年都没看出来,怀桑,你真不错。我本以为不过是薛洋为了救晓星尘所以暴露了这些事情,原来是你!这些年,你把刀灵藏得可真好啊!”
聂怀桑一脸不知所措,缩在一边一副说不出话来的样子。
金光瑶如今却是再也不信了,他面露狰狞,恨不得把聂怀桑撕碎,但是一把剑还贯穿着他的心口,动一下都是剜心之痛。而蓝曦臣既不能给他致命一击,又不能贸然拔剑,但又怕他再有所动作,脱口呵斥道:“别动!”
金光瑶最善于观察,怎么不懂蓝曦臣的意思,怒极反笑,道:“蓝曦臣!我这一生撒谎无数害人无数,如你所言,杀父杀兄杀妻杀子杀师杀友,天下的坏事我什么没做过!可我何曾害过你!!!!”
蓝曦臣怔然,不知所措。
倒是金光瑶自己,又笑了起来,每笑一下,胸口便多一层殷红。就在魏无羡都要以为金光瑶是失心疯了的时候,他又开口了,像是在喃喃自语,道:“朝阳又何曾害过谁呢?她不过是信错了人罢了。”
魏无羡一惊,道:“金光瑶,你这话什么意思!”
金光瑶靠在石柱上,瞧着外面一群盘腿调息的众人,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容,缓缓道:“当年,岐山布防图是朝阳画的。也是朝阳用命换了温若寒那一日闭关,好让我有机会把它送出来的。她知道世人的偏见她无法改变,所以她把所有的功劳都给了我,为的是,让我在射日之征后,替她为温氏无辜的人求个情。”
“可你没有。”蓝湛咬牙切齿道,如若不是他还要从金光瑶口中知道更多的事情,魏无羡绝对相信,蓝湛会一剑杀了金光瑶。
因为,他也会。
如若当初金光瑶开口了,或许后面的事情便都不会发生了。可金光瑶非但没有,甚至在金氏虐待温氏人的时候,都未曾有过半点不忍。
“是啊,我没有。因为这份功绩能带给我的好处实在是太大了,我根本拒绝不了。”顿了顿,金光瑶缓了一口气,继续道:“我这一生,害人无数,或为名为利,或掩埋真相,或报仇雪恨,我均无悔。可唯独朝阳……初相见,她说我的眼睛明亮是她从生平从未所见。可她的眼睛才是黑白分明,光彩夺目的让人妒忌!她明明那么聪明,却又那么天真!无论是不夜天还是金麟台,都对我深信不疑!”
金光瑶受伤太重,又说了如此一段话,差点没背过去。他当然知道,如今他们还愿意听自己说话是为了什么。而他也确实想告诉蓝湛。调整了一炷香,回了些力气。
他望着蓝湛,缓缓道:“含光君,朝阳被抓回不夜天后,日日在初旭楼弹奏《忘忧》。我曾问过她为何,她说要弹奏给一个人听,总要好好练习一番,到时候不能被人取笑了。她的夕颜剑,不是为了圆谎而留在初旭楼的,是她交代我一定要转交给你。因为她说,她不能陪你并肩作战了,就让夕颜剑陪着你。只是,我自作主张,没有告诉你。
不夜天上,朝阳不是不在意真相了。是因为……那日我听到了你们的对话,我当时就怕事情败露,所以利用她对你的感情诛了她的心。我……”
说到此处,金光瑶忽然顿住了。但他伤的太重,也没人在意这呼入起来的戛然而止。带他回过气儿来,他继续说道:“含光君,朝阳最后的白发并非入魔,而是因为她早已时日无多了。那年她被捕,送回了不夜天就被温若寒封住了灵脉,刺了十八根刺骨钉。十八根刺骨钉……时至今日,朝阳在地火殿的一声声嘶吼我到现在都忘不了”
蓝湛双眼赤红,浑身都在发抖。刺骨钉入骨后,动一下伤口便会重新撕裂,而十八根刺骨钉,等同于温酒整个人都几乎无法动弹。蓝湛根本无法想象,温酒是如何做到日日弹奏一曲《忘忧》的。
她明明是个喝药都怕苦,一定要吃蜜饯的人;她明明是个三百下戒尺都受不了;她明明说过,自己是个最吃不了苦的人。
他盯着金光瑶,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道:“这些,你当初为何不说!”
金光瑶幽幽的盯着蓝湛,却是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他:“含光君,你如今也还不知道温若寒为何要抓朝阳吗?”
蓝湛头痛欲裂,但却层层清晰。
十八根刺骨钉,虽然大伤元气,但是却不会要命,实乃是生不如死的酷刑。可温若寒如果只是要折磨温酒,那最后也不会拔钉给温酒一个痛快。除非是有什么原因让他不得不这么做,能让温若寒如此在意的便只有阴铁。
蓝湛思及不夜天上,温酒无师自通和阴铁共鸣,思及所有的鬼魅对他们视若无睹直奔温酒而去,又想到温酒很招邪祟喜欢,又想到了蓝翼前辈给她的玉佩,和禁室内被撕去最后一页的《阴女录》,如梦初醒——温酒的生辰不对,她是纯阴之女。
金光瑶道:“是啊,当然温若寒的本意便是想把朝阳同三块阴铁一起炼化的。不过,朝阳身怀禁止,所以温若寒没能成功。阴铁被毁后……含光君,你可还记得当日你们一起损毁阴铁后,你身上的朝阳玉佩红光一闪?
十八根刺骨钉连根拔除,朝阳的半条命都被卷了出来,被阴铁吸得干净。但是终究不是全部。所以阴铁被毁之后,寻着气味儿找了回去。玉佩是朝阳从小带在身上的,所以她们气息相近。如今那半条命,就在玉佩里。”
“含光君,朝阳甚至自己都不知道,其实她从未离开过你。”
所有的人,好似听了一个天方夜谭的故事,久久都未能回神。回过神来,却也不知道说什么。除却几个小辈就连这个“朝阳”是谁都不知道。其余在场的人,谁没有见过当年岐山朝阳的风姿。
后来闻讯赶到的人面对满地的狼藉,一脸错愕,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是有人来了缓和了气氛,话匣子又被一下子打开了。
所有人都开始指责金光瑶的大逆不道,不忠不孝;又有不少人替温酒惋惜,居然轻言相信了这么个不是东西的东西。明明之前在金麟台上,他们还站在金光瑶的身后,指责是他这个歪魔邪道不知好歹,不知感恩,甚至还劝说蓝湛不要因为温朝阳和他的关系而被蒙蔽了双眼。
如今不过两天,居然全都变了。
是他们接受了现实,是他们幡然醒悟,是他们良心发现了?
他觉得讽刺,也有些麻木——这些人根本没有是非善恶之分,有的不过只是趋炎附势,趋利避害。
忽然听到了一声啜泣。
是金凌,他一个人站在门口,望着孤零零躺在里面的金光瑶,仙子乖巧的坐在他身侧,时不时的抬头望他一眼。魏无羡很想过去,但是碍于那条狗在场,实在是不敢过去,只好远远的望着他。
一位家主问他,道:“小金公子,你是在为你叔叔哭吗?”说着,他摆起了长辈的架子,道:“哎呀,小金公子,你叔叔这样的人不值得你为他哭。小公子,如今兰陵金氏可全指望你了,你可不能这般软弱,我和你说……”
金凌刚想开口呛回去,却忽然被人护在怀里,很结实,也有点硌得慌。他抬起了头,愣愣的看着蓝湛没什么表情的脸,甚至都忘记了哭。
他真的很喜欢蓝湛这个义父,蓝湛对他也确实与旁人有所不同,也有诸多纵容,但是如此亲密的接触,却也只存在她母亲的口述之中,当年三岁的他被蓝湛抱过。
蓝湛冷冷的盯着那位家主,道:“如兰是我义子,如何管教便不劳旁人操心了。”
那位家主面色一僵,讪讪道说了两句“含光君说的是”,便灰溜溜的走了。
蓝湛抚了抚金陵的发顶,道:“他是你叔父,无论他做了什么,但对你的疼爱并不假。你为他哭,合情合理,不需隐忍。”
金凌愣了一下,然后猛地抱住了蓝湛,放声大哭起来。鼻涕眼泪全都抹了上去,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和不安全都喊出来。
魏无羡依旧站在外围,他望着被蓝湛抱着的金凌,又看了一眼同样愣愣的望着蓝湛和金凌的聂怀桑,眼里流露的是羡慕,他忽然从喉咙口也泛起了酸涩。
“公子。”温宁站在魏无羡身侧,轻声叫了一声。
魏无羡缓缓转过身来,道:“温宁,你说朝阳当年,该有多害怕啊。”
他们当年所有人都只关注温酒是否大义灭亲,却忘记了她斩杀的都是她曾经的族人。纵然是非对错她了然于心,可那该是何等的害怕。
他们在她奋勇杀敌的时候忽视了她姓温,却在大战胜利之后将她视作了余孽。
或许金光瑶是□□,可是,温酒的死,他们全部都是凶手。
蓝景仪悄悄拉了拉蓝思追的袖子,小声问道:“思追,你说这个朝阳是谁啊?”
蓝思追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张嘴想要回答,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有说不出来了,闷闷道:“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我应该是要知道的,可是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蓝景仪听得云里雾里,道:“你在说什么啊,思追?”
蓝思追没有再答话,一一扫过他觉得可以回答自己这个问题的人。可是蓝湛在安慰金凌,魏无羡和温宁两人也在暗自伤神,蓝曦臣就连蓝启仁都敷衍了事,一时间他还真找不到一个人能回答自己。
顿了顿,他走到了江澄面前,问道:“江宗主,晚辈斗胆问您一个一件事。”
江澄很诧异,但是很快却明白过来蓝思追想问的是什么。这些年温宁时常去云深不知处看望他,所以就算他觉得亲切,也理所当然的觉得是一件极为正常的事情。
可这些年谁都有意无意的回避朝阳这个名字,他是没什么机会听见的。而且当年他也不过三岁的孩子,自然是记不得什么的。但是终究是曾经手把手教导过他的长辈,如今听见了,有印象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江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思追,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可是这个人,应该由含光君亲自告诉你。”
蓝景仪在一旁听得更是莫名其妙,道:“什么时候,江宗主说话都这么文邹邹了。还有,这个人是谁?金光瑶说的那个朝阳吗?思追,你说这个朝阳和我们含光君到底什么关系啊?”
蓝思追喃喃道:“应该是很重要的人吧……”
蓝景仪又问:“那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啊?”
蓝思追反问:“是啊,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最终,蓝思追还是靠自己想起了点蛛丝马迹。
因为回云梦的时候,他又晕了船,或许是因为受了伤的缘故,所以他晕的特别厉害。迷迷糊糊之间,他好像记起了在小镇上,他被一一位男子抱着,手里拿着竹蜻蜓和小木剑;旁边是个姑娘,手里也拿着小木剑和竹蜻蜓,比他还像个孩子似的逗他玩,时不时还闹一闹抱着他的人。
那男子一直侧脸望着身侧的人,所以蓝思追看不清脸长什么样子,只听见他回答那姑娘的问题,声音很温和;而那姑娘,长相艳丽,笑得很明媚,一双凤眼光彩夺目,可是蓝思追不认识她的。
被诸多疑问闹醒的蓝思追深夜出了房门。正巧看见了在屋顶上喝酒的魏无羡,足尖一点,飞身到了魏无羡身旁。
“嗯?小阿苑?亥时都过了,你怎么不休息啊?当心蓝老先生罚你!”
蓝思追道:“魏前辈,晚辈心里有疑,故而睡不着。”
“什么疑惑?说来我听听。”
“……前辈,可知道晚辈身边是否有一位‘有钱叔叔’?”
魏无羡扑哧一声,道:“这年头还真的是,叫什么名字的都有啊。”
蓝思追也挠了挠头,道:“也许是个昵称,只不过我记不得他原本的名字了。只是记得,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
“什么重要的事情?”
蓝思追羞赧,道:“我也不记得了。”
魏无羡本就喝多了酒,如今已经是七分醉了,听得如此,只是故作一本正经道:“那边随缘吧。你们家含光君不总是说,该你知道的你自会知道吗。”
蓝思追虽然心里有疑,但是这些年到底是蓝湛教出来的,对事情没有那么执着。如今听的魏无羡这么说,便也点了点头。只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虽然记不得了,但是他一定是个极好的叔叔。我还记得,他给我买了三只竹蜻蜓,和三把小木剑呢。”
魏无羡点头附和了一声,哂笑道:“确实是个有钱的叔叔。”
话音刚落,他喝酒的动作一顿,好似才算是反应过来蓝思追说了什么,整个人噌的坐了起来,问道:“你刚刚说他给你买了什么?”
虽然不知道魏无羡为何忽然如此激动,但是蓝思追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就我屋子里的那三把小木剑和竹蜻蜓啊。魏前辈你还见过呢。”
魏无羡的酒这下全醒了,那些东西,可是蓝湛买的!
他抓着蓝思追的肩膀,道:“好阿苑,你快仔细想想,你到底要告诉含光君什么事情!”
蓝思追灵光一闪,那张模糊的脸变得明朗起来,脑海里的对话也变得清晰起来,喃喃道了一声“小姑姑”。
魏无羡和蓝思追两人连夜回了一趟乱葬岗,从石头缝里,抠出了一只皱巴巴的纸鹤,若非有灵力,只怕这些年风吹雨淋,早就连渣都不剩下了。两人如获至宝,捧着它又赶回了莲花坞。
纸鹤是蓝思追交给蓝湛的。
“那天,您走后,小姑姑便独自一个人去了后山。我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只是听见了小姑姑在哭。”
等蓝思追退了出去后,蓝湛才从怀里掏出当年温酒给自己的纸鹤。相互感应之下,那皱巴巴的一团也慢慢地舒展开来,两只纸鹤共鸣了一声,然后展翅飞到了半空中。
蓝湛听到了蓝启仁怒不可遏的声音:“她当初隐瞒身份在我姑苏听学我既往不咎。射日之征时期我对她庇护再三,本想结束之后她若想留在我姑苏蓝氏也不是不可。可如今她竟然不顾大义倒戈温氏,还和魏无羡这个旁门左道同流合污,哪里还是当初大义灭亲的温朝阳!她如今可还有半点是非善恶之分!”
还有他自己的声音:“敢问叔父,孰是孰非,孰黑孰白?”
最后是温酒的声音:“蓝湛你这个小古板怎么只在我面前装大爷啊!你不是说我离经叛道吗?你说啊,你告诉你蓝启仁这个老古板啊!你不是以度化为主吗,那你说你是来劝我改邪归正的啊!你说啊!你挨打多疼啊!”
蓝湛眼眶一热,道:“我不疼,阿酒。你很好,没有错。”
后记——
金光瑶一事结束后,蓝湛被推举为新一任仙督。
他御剑站于群山之上,手执朝阳玉佩,道:“阿酒,你当年所求的‘公平判责’,我如今替你做到了;有过之人必罚,无辜之人不诛。”
“阿凌很好,长得很像他的父亲,但是和他母亲一样,包容坚强,他和你也很像,若是你在,他一定很喜欢你。”
“阿苑很乖,很聪慧,礼仪一向是云深不知处最好的。他也很想你。”
“魏无羡和温琼林也很好,世人对他们再无偏见。”
“我,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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