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费灿泡着脚,思考人生。
许是因为太入迷了,所以窗外刚闪过一个黑影,她就肢体行动先于大脑,反手撒了一把毒粉。
这样的方式过来的,如果是自己人,对方必定是相当理解自己的这种意识,只要及时解毒就没问题;如果不是自己人那毒不死对方才是自己丢人!
所以用量和药性都是杠杠的。
当然,她自己的脖子上也被横了一把冰冷的利剑。
这把剑……
费灿当下就想把洗脚水泼到对方脸上。
“言冰云!你是把脑子落在东夷城了吗!夜闯我家还对我动手!”
言冰云收回剑,目光幽幽地盯着她:“解药。”
后知后觉的费灿“我去!”了一声,赶忙从怀里掏出解药。虽然她一直以来扬言总有一天要给言冰云下个狠的,但是那只是说说。
对费灿时常冒出一些胡言乱语的言冰云淡定的接过解药,口服了一颗,任由对方抓着自己给自己搭脉。
“你受伤了?!”
言冰云应了一声,大步朝里走去,往费灿房内的软榻上大爷似的一坐:“帮我处理伤口。”
说完,甚至还坦然自若的自己宽衣解带起来。看的费灿真的很想把洗脚水泼他脸上:“少爷,我不是你们家丫鬟。”
“我们家丫鬟也不懂歧黄之术。”
他说的好有道理。
费灿龇牙咧嘴了一会儿,当然也知道这个时候没有一家医馆还开着。于是认命的出去准备了热水和医药工具。
和费介对她的放养不同,言若海对言冰云的教育是出了名的严苛,当然,言冰云对自己也是丝毫不手软。小时候受了伤也不会说出来,不知是因为害怕让她爹失望,还是想磨练自己。还是费灿实在看不下去了,翻墙去了他家,威逼利诱扒了他,给他上的药。
然后……费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言冰云的私人医生了。而且对方使唤起她来简直得心应手,理直气壮。
每每想到这一点,费灿就很想往药里多加点别的。
但是,她又很怂。
等她配完药,回来的时候,言冰云裸着上身,闭着眼睛趴在了软榻上闭目养神。
费灿被气笑了:“少爷,您可真不见外。”
言冰云睁眼,扫了她一眼,不理会她的嘲讽。而是问她刚刚在想什么。
费灿清洗伤口的动作一顿,抿了抿嘴,然后把事情告诉了言冰云。
虽然很多时候她都想掐死言冰云,但又不得不承认,虽然被洗脑洗的很严重,但是平心而论,言冰云其实是个相当靠得住的人。
至少,比她靠得住。
于是,她毫无隐瞒的把今天去京都府衙门的事情和她说了。
不管院内如何,出了院门,那她就是头顶鉴查院三个字,所以一路都是畅通无阻,整个京都府都差点没把她当祖宗供着。
但是,还是出了点意外。
“任务没完成。”
言冰云平平淡淡的一句肯定句让她磨了磨后槽牙。
“完成了!滕梓荆已经顺利的去你的四处报道了!下午的考核任务也完成的很不错!”
“那是为何。”
“因为……滕梓荆的……他妻子生了。没有产婆,是我接的生。”
费灿对婴儿和孕妇一向都是敬而远之的。并不是害怕,而是觉得纯净的很神圣。身旁如果有人怀孕,她是连肚子都不敢碰的;刚出生的婴儿,关系再亲她都不敢抱。
所以两辈子加在一起,费灿都是头一回碰到刚出生的婴儿。婴儿落地之后,她握着小家伙的胳膊腿,根本不知如何作为,浑身僵硬站在那里。如果不是产婆来得及时,从她手里接过了孩子,这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孩子很有可能会在她手上窒息。
不可否认,她后怕了。
言冰云动了一下,微不可查的嗯了一声,不知道是在回应她,还是她下手重了弄疼了他。因为他似乎没有半点感触,只等着下文一般问道:“你让滕梓荆见孩子了?”
“没有。”费灿叹了口气:“我满手是血的去见了滕梓荆,告诉了他是我亲手接生的,是个大胖小子。但没让他见。”
这个行为,既给了希望,又给了绝望。
半晌,言冰云才开口:“你做的很好。”
费灿俯身,对上言冰云的眼神,一字一顿:“我一直都很好。”
说着,她放下了药碗,拿起一旁的纱布。言冰云配合的坐起身来,让费灿包扎。
“别说我了,你是怎么回事情,伤成这样。”
“还好,皮外伤,有惊无险。”
“你管这么大的口子叫……”费灿差点没尖叫起来,但是又一想到言冰云的行事作风,憋了回去:“小言公子可真是我等楷模。不过东夷城发现你了?任务失败了?”
“是发现我了,但是没有失败。”自小一起长大,言冰云在费灿面前也不会有太多的防备:“我在东夷城还发现了北齐的锦衣卫。受伤是为了让四顾剑的人可以顺藤摸瓜找到锦衣卫处。”
费灿目瞪口呆。
果然是……年轻有为,无毒不丈夫,心狠手辣,让人望尘莫及。
她认真的开口:“我收回刚刚那句我很好。我和你真的是云与泥的区别。”
这种损人才利己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做的。
言冰云当然知道费灿是什么性子,这么些年她种种懈怠行为他都已经习惯了。但是,总还是心存幻想的。于是,颇为恨铁不成钢的瞥了她一眼。
少年老成,老气横秋的,仿佛自己是个长辈。
费灿一边在心里嘀咕,真的是和院里老一辈的人呆久了,一点都不可爱;一边又伸手拿过给他的衣服,狗腿的递了过去。
言冰云自己的衣服沾染了血迹,自然是不能再穿了。于是费灿刚才还顺道去了一趟隔壁裁缝铺子,给他拿了件衣服。
尺码刚刚好。
早些年费灿开了这件铺子的时候就拿着一件款式新颖的衣服,笑的相当不怀好意的去找言冰云,说是请他打个广告,还表示每个月都会给他一件新衣裳当作广告费。
虽然他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在费灿软磨硬泡,胡搅蛮缠之下,勉为其难换上了她的衣服。之后,诚如费灿所言,每月一件从不间断。久而久之,言少爷也就习惯了。
如今这件,显然是这个月新做的。
费灿绕着言冰云转了一圈,对自己的新作很是满意。
言冰云从小习武,练的那是宽肩窄腰,那身高比例往那里一戳就是个现成的衣架子。不是她说,就言冰云这身段,配上他那张脸放到现代那就是妥妥能引起机场瘫痪的小鲜肉,还是禁欲系那一卦的。
爱美之心,古往今来人皆有之。
她的裁缝铺子里的男装能卖的这么好,言冰云这个模特功不可没。
笑而不语的眼神对上了言冰云波澜不惊的死鱼似的眼神时,费灿咳嗽了一声,摸了摸鼻子:“请吧,少爷,伤都处理好了。您一路劳累,该回家歇息了。”
“要去鉴查院整理情报。”
就在费灿打算吹一通彩虹屁把他送走的时候,言冰云又补了一句“你和我一起去。”
“我疯了吗!?”费灿跳了起来:“你给我加班费吗!!你就让我和你一起去!!”
加班费这个词,言冰云听过。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是他在深夜处理公务,费灿白天睡够了,晚上睡不着在鉴查院搞研究发明。见他也在,便来看看,当时很是认真的问他鉴查院给他多少加班费。言冰云当时还相当不耻下问。但是费灿解释完之后,他生平第一次有了想给之前问这个问题的自己俩巴掌的念头——让你这么看得起费灿。
虽然费灿是很没有上进心,但是费灿制作的小玩意儿却是不错。就比方说他放在身上的两个机关盒,放眼天下,能解开的,除了费灿,绝找不出第二人。
于是,他开口:“为了不泄密,我把情报放在了你给我的机关盒内,唯有你可解。”
那些所谓的机关盒其实都是鲁班盒的衍生物,还有不少减压玩具都是她当年觉得言冰云活得实在是太有压力的,而特地给言冰云打造出来减压的。
但是,言冰云不愧是言冰云,一门心思都在工作,那些东西都让三处改成机关盒子,用来传递情报用。同时也从侧面加重了费灿的业务量。
费灿都不知道是该夸言冰云还是该把他脑袋切开了好好看看里面到底和她的构造有什么不一样了。
“你都知道不能随便解开,你还用它!”
言冰云一本正经:“若我不能带回,自然也不能落入他人手中。”
“……您是真是,思虑周全啊。”
费灿咬牙切齿,但还是跟着言冰云出了门。
遥想当年陈萍萍虽然也没指望费灿能成为鉴查院的顶梁柱,但是也不能让她太差。所以,在不对她进行鞭策的同时,也让言冰云多监督她,至少每日的功课不能丢。对院长大人马首是瞻的言冰云自然是完成的一丝不苟,就算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费灿也是着实被封印了许久。到如今……这大概些许带有一些幼犬效应。
大晚上的,在自己的工作室替言冰云打开了那三个盒子,又一同整理了情报的费灿困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而言冰云还在大言不惭的让她磨墨,因为他要把这些情报汇总好,明天一早就要上交。
“言冰云,你信不信我掐死你!!!”
费灿一掌拍在桌子上,恶狠狠的凑近了言冰云。
张牙舞爪,表情生动,但是半点没有杀意。哪怕眉头压的再低,也没有杀伤力。
在言冰云眼里,就像是京中权贵养的小奶猫,即便是一爪子挥过来,都是软绵绵的。
门忽然被打开,来人才欢欢喜喜地喊了一声“灿灿师妹”,便捂住了眼睛,像个陀螺似的转了出去。
“对不住,对不住,我来的不是时候,不是我说你们,这大晚上的也不知道关个门。”
来人是三处的,也是费介的弟子,冷锋,但不是战狼。
与费灿有些年龄差,费介不靠谱,全是他把费灿拉扯大的,关系很是亲密。
费灿翻了个白眼,走了过去:“大师兄,你胡思乱想什么呢!言少爷是脑子进水了让我瞧瞧。”
“啊?脑子进水了?这是个什么症状,严不严重?”冷锋煞有其事的认真问道。
“不严重,这种病症不惯他就行了。”
冷锋茅塞顿开,一副受教了的样子:“是是是,确实不能灌了。”
费灿也不去纠正此“惯”非彼“灌”,一副哥俩好的搭上冷锋的肩:“冷师兄找我何事啊?”
“哦,我在研究药物,但是饿了。本是想去厨房随便找个馒头的,但是正巧看见师妹你的灯亮着,就想来找你开个小灶。”
“没问题啊!西红柿打卤面如何?”
“好呀,好呀,再来点小酥肉?”
“可以!”
言冰云看着费灿和冷锋的背影,眯了眯眼。
脑子进水是什么意思,他确实不知道,但是他也能断定绝对不是费灿说的这么回事情。那声“少爷”,就注定了一定没什么好话。
气急败坏“言冰云”,冷嘲热讽“言少爷”,有求于人“言哥哥”,闲来无事不搭理。
费灿一向如此。
但是,他笑了,虽然只是淡淡的勾了嘴角。
他一向隐忍克制,好似带了一张精致的假脸,透着一股生人勿近。如今这淡淡的一笑,简直也可以说得上是宛如春风拂面了。
可惜,没人看见。
他收拾了东西,回去了自己办公的地方。将情报整理好后,自然也是困倦,毕竟也不是铁打的。
费灿和他在检察院虽然没有明码标价的官位,但也有单独的屋子办公,屋内也有起居设施,方便他们不回家时就在此处凑合一宿。
言冰云每月有一半时间睡在这里。
他瞅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却没有去一旁的软榻休息,生生忍住了打哈切的欲望,拿过这几日他不在京都时四处的公文,逐一审阅翻看起来。
小半个时辰后,费灿如他所料端着吃食走了进来。
他受了伤,自然是不能吃打卤面和小酥肉这样的东西的,所以是清淡的粥。
他抬头,依旧是一副清冷的模样。
“我知道你不吃宵夜,”费灿在抢在他开口之前开口:“但是这不是快天明了吗。你就当是早饭吧!”
言冰云放下手上的文卷,似笑非笑:“不是不能惯吗?”
费灿一脸不可置信,诧异于经年累月之下居然也能颇有成效,言冰云这古板终于能听懂她的话了!但是目光触及自己送过来的粥,登时恼羞成怒——这厮是在讽刺她!!!!!
费灿觉得这脑子进水的怕不是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就应该让言冰云自生自灭去。
当下羞愤不已,伸手就去抓餐托。但是言冰云抢先了一步,端起了粥碗。
言府家教极严,培养出来的言冰云自然是一副贵公子模样,喝粥喝得端庄雅致的得很。
费灿忍无可忍:“斯文败类!说的就是你,言冰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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