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子接到乔楚生的电话,二话不说就开车到了乔楚生所在的,苏柳之家附近的公共电话亭。乔楚生一个人坐在边上的长椅上,靠着椅背,脑袋向后仰,闭着眼睛。一副愣头青的样子。他瞧了两眼,还乐了两声。
乔楚生在宴席上和老爷子打了个招呼就走,为的就是送一个姑娘回家。而且还是亲自背回去的事儿,他们都知道了。还一块儿八卦了一下。
“别得劲儿啊!”心情不错的乔楚生对于这样的八卦,也只是不轻不重的斥了一句,然后又问他:“之前让你查的事儿怎么样了?”
“哦,有消息了。”六子连忙收了笑,正色道:“这个路垚呢,是海宁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他父亲是知名学者,之前还参加了巴黎和会。他上头有两个哥哥都是政府高官,手握大权。他姐姐之前也是机要大臣的秘书。哦,我还查到,他姐姐和工部局的英国董事也有关系。”
路垚留学海外,家境一定不会差到哪里去。乔楚生心里也有底。但是影响力度这么大的,确实是超出预料的。震惊之余,还有点人不可貌相的感慨。毕竟,路垚太怂了。
“行,回头我去告诉老爷子。也让他安心。”
六子笑了笑:“不是我说,就路垚这样的,再来十个也不是小姐的对手。”
乔楚生不置可否。想起白幼宁的样子,叹了口气。等着六子的下文。毕竟一个是和白幼宁同居的人,一个是曾经和白幼宁同学,但是现在互掐的人。
而白老大在白幼宁的事情上,一向草木皆兵。所以,苏柳之自然也是要摸个底的。
“苏小姐呢,我们按您的意思,就探了个底儿,都没细问。杭州人,正经大户人家的小姐。和洋人没什么交情。就是……”说到最后,六子吞吞吐吐起来。
“就是什么呀?快说!”
六子看了一眼乔楚生,不确定的开口:“就是,好像听说苏小姐在杭州有个未婚夫。”
“你说什么?!”
“不是,四哥。您,您别激动。这就是个捕风捉影的消息,不确定呢。就是刚刚手底下有个小子,听见了这么一句。好像还是今天方家宴会上的人。还没查实呢。就……”
方家宴会这四个字,让乔楚生定了定神。毕竟方家小姐还在给苏柳之介绍对象的。但是,如果不是有人亲耳听见的,六子也不会告诉自己。
“四哥,要不派人去杭州城查查?”
“查个屁!”乔楚生的暴脾气上来了:“苏柳之的脾气我要查了,她能咬死我你信不信。”
“不至于吧,就是……”
“什么不至于,这还算好的。”乔楚生斥了一句:“还有啊,这万一要真有一个,怎么,你给我弄死了呀!”
“那不就是您一句话的事儿吗!”
“你快给我闭嘴吧!我要真干了,这姑娘我还要不要了!”
“那,那您说怎么办?”六子哼哼道:“就,就这样啥都不干,这姑娘就跟你了?”
“闭嘴!”
乔楚生没好气地磨了磨后槽牙,心里乱糟糟。
毕竟是他也是头一回想对一个姑娘认真一下。而且还是气性挺大的姑娘,弄的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像是个愣头青一样。结果现在还搞出这种事情。
一时间他都说不清什么感觉。最清晰的反倒是苏柳之的未婚夫应该是和她门当户对这一点。
“四,四哥?”六子吞了口唾沫:“你,你没事儿吧。”
乔楚生投了个眼神,不咸不淡:“我能有什么事儿啊。”
“那……回家?”
乔楚生没回家,而是让六子把自己送去了常去的酒吧,顺便打了个电话把路垚喊了过来。
毕竟警察厅案子的尾款还没有给他。一听是给钱,路垚一改之前嚷嚷着“大晚上的我要睡觉了,有案子也明天再说”的消极态度,态度积极的换了衣服,出门赴约。
给钱就是老板。
路垚数着手里的钞票,笑得谄媚:“谢谢乔老板。”
乔老板斜睨了他一眼,主动开了口:“钱够花吗?”
路垚笑得羞涩:“就维持个温饱。”
“那怎么不问家里要啊?”
路垚喝酒的动作顿了下,慢悠悠的放下酒杯,神情难得认真。他反问乔楚生:“查我底了啊?”
乔楚生承认的干脆:“查了。给我吓一跳。这么殷实的家底儿,干嘛过的这么狼狈啊。”
乔楚生查了自己底儿的事情,是意料之外,但也是情理之中。路垚并不是不介意,但也确实没太放在心上。因为,他身边的这些人,他家老爷子说不定也查了。而且,他和白幼宁住在一起,就算乔楚生不查,白老大也会查。
这样算算,还是乔楚生查自己,可能会给自己留点面子。
于是,他问乔楚生,钱和脸如果只能选一样,他会选什么。
乔楚生装模作样思考了一下。然后回答:“肯定选脸呀。”
“那咱们也算是物以类聚。”
“那以后就常聚。”
路垚坦然自若的和他碰了杯子。
乔楚生喝了一口,装作不经意的开口:“你和苏柳之,认识多久了?”
路垚也没多想,随口就回答:“从小就认识吧,具体我也记不清了……怎么好端端问起她了?”
回想起之前他们一起去苏柳之家问成蹊先生的事情。最后乔楚生又在苏柳之家门口和她说了点什么的事情,路垚放下酒杯,一脸八卦:“怎么,你该不会是真想追她吧?”
乔楚生扫了一眼路垚,笑了声:“我想追有什么用啊。人不都有未婚夫了吗。”
“咳咳咳!”路垚被乔楚生这声未婚夫吓得连酒都喷了出来。呛得面红耳赤。好不容易喘过气儿来,他指着乔楚生,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
乔楚生一直等着路垚能说点什么。但是这么半天,把他最后的一点耐心都给熬没了:“你倒是说啊。”
“我……哥,你,你没查苏柳之吧?”路垚试探性的问了问。
乔楚生回了个鼻音:“她又不和幼宁住一块儿。就是以前上学的时候有点矛盾再加上幼宁也就是看着和她不对付。所以就探了个底儿,家世清白就好。没了解这么多。”
路垚无意识的嗯了一声。想想,也觉得乔楚生没说假话。要是真查了,也就该知道苏柳之的婚早就退了。
但他还是有点不确定:“那,那你怎么知道她订过婚?”
乔楚生挑了挑眉,从路垚的这话里抓住了重点:“订过婚?现在退了?”
路垚浑身一激灵:“别说是我说的哦。”
乔楚生喝了口酒:“为什么退了?”
“不合适呗,哪儿有这么多为什么。”路垚嫌弃的看了一眼乔楚生,装模作样喝着酒,顺便把头扭到了另一边,不去看乔楚生:“这都什么年代了,恋爱自由,婚姻也自由了。”
“就这么简单?”乔楚生明显不相信:“这么简单你刚刚这么激动做什么?幼宁也有过娃娃亲,但是长大了没看上人家,这不也就算了吗。怎么,还是说……”
乔楚生沉声道:“苏柳之喜欢他啊?”
“怎么可能!”路垚想也没想就否认:“苏柳之连军阀大公子都看不上,还能看上沈绍荣那个孬种!?”
看路垚这反映,乔楚生就断定这里面有故事。
“那,这故事,您看值多少钱?”路垚放下酒杯,贱兮兮的舔着脸问。
乔楚生真的是连白眼都懒得翻了。原本他看路垚那义愤填膺的样子,还想夸他一句呢。但是,他还是从兜里掏了一卷钞票给他。
金钱的味道,让路垚迷失了自我。他想都没想的开口就说:“苏柳之她妈和沈绍荣他妈是小姐妹。所以也是打小就给他们口头定了亲。在苏柳之十五岁的时候,沈家就下了聘,据说连婚期都定了。但其实苏柳之的爷爷一直瞧不上对方。婚事定下的时候,老人家在北平,回来才知道的。所以就把她送来上海读书,不让两人有接触。想找个机会把婚事退了。但是在苏柳之上学期间,沈绍荣这混蛋就和叶家小姐叶青敏暗通款曲了。虽然苏柳之看不上沈绍荣,但是毕竟有名分在。沈绍荣的行为简直就是打她的脸。所以,就算退了婚,我们也没人敢在苏柳之面前提。谁提谁倒霉。卢佑嘉当年还是想帮她揍一顿那孬种出气都没个好脸色。她就那脾气,你知道。”
今天刚被姑娘使唤“蹲下”得乔楚生,确实知道。
“知道苏柳之退了婚,你挺开心啊。”
乔楚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挺开心的:“这么明显吗?”
“后槽牙都露出来了。你第一次见她的眼神就不一样。就和狗看见了肉骨头一样。”
乔楚生面露嫌弃:“你这什么比喻。”
说完,他又有点迟疑:“你说,她会喜欢我这样的吗?”
“她应该会喜欢……”路垚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乔楚生的样子,然后打了个响指,笃定道:“你的脸。”
乔楚生的表情难以言喻。
路垚倒没去在意乔楚生这个吞了苍蝇一样的表情,而是问他:“哎,你都没见过她几次,到底喜欢她什么呀?”
“那看上了就是看上了,哪儿这么多为什么?”
“……这倒也是。行吧,那希望你不会死的太惨。念在你给我发工资的分上,我最后再提醒你一遍,这姑娘不是省油的灯。你可千万想清楚了。”
乔楚生舔了下牙齿,露出个笑。他敲了下吧台,咬字清晰,抑扬顿挫:“卢佑嘉,皖系军阀卢家军的大公子。”
路垚浑身一个激灵。这真是说多错多。这要是乔楚生真追到了苏柳之,以后说起这事,那苏柳之还不变着花样弄死自己。他抖了抖,气沉丹田,一脸没得商量的样子:“这必须是另外的价钱!”
在乔楚生甩脸之前,他情真意切的为自己解释:“那苏柳之长得好看,您眼光这么高您都看上了,更别说别人了多吧。那她的风花雪月史,我说了,她不弄死我啊,我要用来逃命的呀!”
“那就让你命留着吧。”乔楚生想了想,放下了酒杯。站起身来,拍了拍路垚的肩膀:“走了!”
“哎,你不听了啊?跌宕起伏啊!”路垚假惺惺的挽留。
乔楚生哂笑了一声,没有去揭穿路垚的小把戏。
只说了句“她又瞧不上,我听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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