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了行动时间之后,吴二白的动作就又很快了。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就分批进入了208号的隐秘入口。
井口往下是一个洞穴,底下山体极其相似,一不留神就容易串路。他们尝了口地下的积水,是海水——这里的水和海水相连,潮汐也会影响水位。
而且地形并非天然形成,带了人为的雕琢痕迹,影响了声音的折射传播。之前刘丧听见的“危险”也来自于此。好在吴二白已经派了探路的人在前面清理过了,所以他们一路走的还算顺利。
顺利得和之前的跌宕起伏比起来,过于的反常,也过于的安静。事出反常必有妖。
走到一块还算空旷的地方,小哥忽然示意大家停下。他感觉到了不对劲。他们面前有两根石柱,石柱上面卡着一叶孤舟。从木头的腐朽程度来看,年代久远。他和黑眼镜一前一后跳了上去,还从上面发现了一具骷髅架。大约是以前的人也想来寻找雷城的秘密,但是被困死在这里。
潘心恒看了看往上走的他们,想着自己往下走两步看看。她才跨了一个台阶,就被刘丧拽住了。
“有我偶像在就行了,你就别去添乱了。”
潘心恒还没从刘丧嫌弃的语气里品出他的关心,他们的对讲机里就穿了一阵刺耳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海水倒灌。从他们正前方的过道里涌出来,水流速度之快,撞在壁面上声音不比爆炸声轻。
“快撤!”
“可是偶像……”
潘心恒没有给刘丧把话说完的机会,拽着他把他往回推。自己倒是回头看了一眼,小哥和黑眼镜已经从船上跳了下来,躲到了底下的石头背面,黑金古刀往地上一戳,既不会被水流冲击到,人也不至于像是浮萍无所依靠。恍惚间,她似乎还看见了小哥既有安抚又有担忧的眼神。
潘心恒一秒顿悟——她是哪儿来的勇气在同样的危险下去关心小哥和黑眼镜的。明明他们的危险系数远比那俩人高得多了。
海水来势汹汹,像是一头巨兽,在这个洞穴里要他们的命似的乱撞。只要被卷进水里,稍有不慎就会被拍到石壁上。目测这不低于八十千米每小时的水流速度,他们撞到石壁上,不死也是个终身残疾了。再声势浩大的水流声估计也压不住那样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幸好,地下地形曲着,来回的石壁也给了水流巨大的冲击,很好的减缓了水流的前进速度,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
至少对潘心恒来说,是的。
不过,她被拉上去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被灌了多少混着泥沙的海水,导致她现在浑身犯恶心。果然是安乐窝里呆久了,这点苦都吃不起了。她一边干呕,一边尽力调整自己。因为抛开伤亡惨重的现实,还有人被埋在下面,还等着他们去营救。其中,还包括吴二白。
底下几乎全是水,和个吼泉一样,源源不断。
他们下来的时候,其实各种工具都带的很齐全,氧气罐都有备用的。其中也包括各类户外生存工具。但是,也没有想到还需要搞挖泥搬石这种原始的土木工程和排水建设。在现有的工具和人手基础上,他们的救援工作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万幸,吴二白被卡在一个有空气的地方,还算耗得起。
三个小时过去,海水一点都没有要往回退的迹象,吴二白也还在往外救。不过,他们的信号倒是重新连接上了。坎肩儿迫不及待的联系了吴邪。虽然情况还是很糟糕,但是潘心恒也没有阻止他。因为吴邪在队伍里肯定有内应,连吴二白都心知肚明。他们出事的事情,估计他早就知道了。
而且,这次的事情太过奇怪。她相信直觉,但是从不相信巧合这两个字。所有的事情都是因果循环的必然。
参杂了人为的因素,自己又亲身体验了一番,潘心恒非常确定是有人想弄死他们。不管是针对雷城还是吴家,折腾到了吴二白头上了,就不可能绕得开吴邪。就算他们不告诉他,对方也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他知道。
她喝了口水,环顾了四周,把在场的每个人都看了一遍。贰京听到了声响走了过去,其余的人只看了一眼就继续埋头苦干。除了刘丧,他在听。潘心恒对上他的视线,挑了挑眉。
对方会意,不动声响,确定没有人注意,无声开口,传达了一句信息量非常大的话:“偶像说有二叔的人有问题。”
潘心恒脸色不变的用别人也听不见的声音回了一句和他隔空对话:“装作不知道。”
吴二白被救起来的时候,距离出事点已经过去了七个小时。不过他丝毫没有自己被困了很久的不安和焦虑。拉着贰京的手上来的时候,好似自己不过就是在攀岩。他没有多问什么,甚至半点也不多说什么,喝了水,吃了点干粮就让潘心恒现在就原路返回出去。
“我们出事了,吴邪一定会追过来。你上去,替我留意吴邪。不过,你不能让吴邪发现你,更不能被别人发现,或者暴露一丝一毫的行踪。在这段期间,除非是外人因素对吴邪造成了威胁,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了,否则,你绝对不能出手。”
潘心恒思考了一下。这架势,住在楼里是不现实了。意思是让她在天麟楼旁边的荒郊野岭找个隐蔽的地方住下,既能不被人发现还能顺便留意天麟楼。她迟疑了一下:“二叔,您的意思是,您还要继续留在这里?”
“没错。”吴二白点了点头:“后面会跟过来的人,除了吴邪一定还有别人。可能是焦老板,也可能是我们不清楚的人。我要让别人都相信我已经出事了,就只能继续留在这里。必要的时候,需要里应外合。”
“您有点损。”
“还有更损的。我打算让刘丧和你一块儿上去。”
刘丧:?
潘心恒下意识看了一眼刘丧。她略微拔高了声量就喊“二叔”,有点想和吴二白理论的意思。
吴二白伸手打断了她的接下去的话:“现在不是你们闹小孩子脾气的时候。有刘丧在,你们俩还能相互照应,我也放心些。听话!出去之后,我们不能有任何的联系。随机应变。好了,快走吧。让贰京送你们上去。”
潘心恒抿着嘴呼出一口气,点了点头。她看了眼什么都没说就是看着她的刘丧,又看了眼吴二白。转身走之前像是很舍不得的样子,回去抱了抱吴二白。
“保重啊,二叔。”潘心恒拍了拍吴二白的肩膀,然后意有所指道:“还有,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吴二白:“……”
孩子大了,果然就不好管了。
他们之前下来时候自然是争取不走回头路。吴二白连三楼楼梯口的铁门都给锁了。还在三楼留了一手,一副三楼别有洞天的样子。208房间的入口自然也被他们焊死了,恢复了最初隐蔽的样子。现在重新出来,自然是要重新割开。
房间里现在入住的还是吴二白的伙计,装作了散客,住满三天看个烟花表演,做好扫尾工作。贰京叮嘱了他们两句就当作什么都没看见按原计划进行,万一遇上小三爷就当不认识;又叮嘱了潘心恒和刘丧两人注意安全。他拿了一些物资补给就又钻了回去。
潘心恒和刘丧借了洗手间各自简单的冲洗了一下,换了套干净不起眼的衣服,收拾了户外生存的装备物资,从洗手间的后窗翻了出去。
之前在天麟楼外面走过一圈,潘心恒对天麟楼周边的地形还算了解。找个合适的地方并不费劲儿。没有距离很远,直线距离三百米左右。但是地理优势,不容易被发现。
俩人除了带足了压缩饼干和罐头,其余一切从简,就连帐篷也就带了一个。树枝枯叶在上面撒了一堆用来隐蔽。帐篷周围一圈也留了几个小机关。
他们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徒步在林子里绕一大圈走到这里,打理好周边天就暗了。
时间特殊,也不能点灯生火。黑灯瞎火门的一左一右两个睡袋安安分分的躺下。两人好似都把吴二白的话听进去了一样,相处的很是相安无事。谁都没有出言不逊。
大约是这个白天真的累了,共处一个帐篷,躺下之后就算有点异样的心思,但也抗不过生理疲倦。刘丧不知道从哪次呼吸开始放松了自己,困意袭来,他没两下就睡着了。潘心恒到没这么疲倦,刘丧呼吸绵长之后,她还醒着。侧头透过中间的那堆物资的细缝看了看看刘丧。微微垂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几秒,她也闭上了眼睛。
接连三天,天麟楼都异常安静。没有人跟过来,也没有人注意到有什么异样。他们俩人也趁着这段时间适应了户外生存的环境。
第四天,两个人席地而坐瓜分黑眼镜没能有机会带下去的罐头时,焦老板的人来了。浩浩荡荡一群人,但是一个个的看起来,除了江子算,都算不上是练家子。不是潘心恒自大,但是看起来确实是一群歪瓜裂枣。
如果不是焦老板大手笔的把二楼包了下来,潘心恒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都要破产了,雇不起雇佣兵了。
因为有了目标人物,她和刘丧的警惕性自然也提升了。一来吴二白他们还在那底下,二来江子算是个狙击手。她盯梢的时候,都不敢太过分,生怕被人发现。到了晚上,夜深人静,江子算带人悄悄潜入三楼,她和刘丧也一人一边坐在帐篷口。暗中观察。
潘心恒远远的看着一群人在三楼来回转,瘪瘪嘴。
她有点好奇。
“刘丧,他们在说什么?”
“江子算在喊吴邪。”
“这怕不是深情虐恋吧?”
“你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啊?”
“别以为你看不见我就不翻你白眼啊。”
“谢谢,特地告诉我。”
“不客气。”
刘丧:“……”
刘丧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还被潘心恒看的清清楚楚。当然,刘丧也听见了,潘心恒笑了一声。纵然他看不见,但是他对每个自己听到的声音都记得很清楚。潘心恒的这个偷笑声,代表着心情愉快。
潘心恒对他的放松警惕让他这些天一直藏着的疑问溢到了喉咙口。但他没有马上问出口,他在犹豫是否要问。
潘心恒注意到了他的异样,问了句想什么呢。
刘丧深吸了口气,回答:“在想奸细。”
刘丧这个时候提及这个话题,是潘心恒没预料到的。她收敛了笑意,反问他:“你想说什么?”
刘丧丝毫不含糊,不说半点废话:“二叔怀疑我。让我和你待在一起,除了帮忙,还有让你近距离监视我的意思吧。”
吴二白虽然没明说,但是刘丧自己已经做了个排除法。他偶像不会,潘心恒不会。贰京是吴二白的得力助手,和吴二白都能是同吃同住的关系。黑眼镜虽然是拿钱办事,但是一向有信誉,而且和吴家关系亲密。而剩下的人……
这样算算,刘丧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嫌疑是最大的。
潘心恒没有反驳他。虽然能第一时间就这么完整的暴露自己的,当初能瞒过吴二白的概率就不大。但是,对她家二叔而言,没有证据之前,一切都不能下定论。
她也很开诚布公:“二叔怀疑的,不止是你。”
意料之中的事情,刘丧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如果说吴二白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居然对他一个头一回合作的人深信不疑,那才是有问题。
所以,刘丧就觉得自己有问题,因为他想知道潘心恒是怎么想的。就好像她信不信就能决定他是不是似的。明明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二叔最后的意思,是让你这段时间,对我保持警惕,别太相信我。”
“是让我这段时间,除了自己,谁也别信。”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
潘心恒扭过头去,看着刘丧。因为是晚上了,他也没带眼镜。眼神不至于暴露无遗,但总有些藏不住。例如紧张和期待。
她撑着下巴回答:“因为我相信我自己。”
看着刘丧现在这有点呆愣的样子,潘心恒忽然想逗逗他,伸手在他脑袋上敲了几下。
刘丧大脑风暴了一圈,不是敲敲话,也不是摩斯密码。
“什么意思?”
“猪也想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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