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回响(下)

    他们俩最近的距离,除却赛前赛后的惯例握手,全明星赛上作为唯二的女角色……站在一起,大概就只有在叶秋突然退役以后,嘉世与虚空再对上之时,他碰巧有事先离开酒店,碰巧早于虚空全队提前到了嘉世场馆,却发现有人鬼鬼祟祟的往主场休息室那边过去,看这手里抱着相机的架势,倒像是混进来的不面熟的八卦小报记者。

    嘉世已经有人到了,而且还是记者所在意的人,吴羽策心里当时就有了几个名字,但是记者是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堵人家一群人的,在这时候能在嘉世里落了单的——只有苏沐橙。

    想到这里他脸色一变,立即快步走了过去,伸手按住那人的肩膀,沉声道:“需要我叫保安请你出去吗?”

    做贼心虚的人自然被他吓了一跳,吴羽策冷着脸的时候看着还是很可怕的,他本来就身高偏高,平时也经常健身,不是一般疏于锻炼的虚弱宅男,这一按那是实打实的带了几分力度。

    “不麻烦吴副队了,不麻烦了。”这记者讪讪一笑,正巧有两个保安路过,吴羽策也不再理会他,直接把这人交给了保安。

    苏沐橙怎么这么不谨慎呢?吴羽策看了一眼虚掩的嘉世休息室的门,想过去把门关上,却从门缝里看到苏沐橙倚在靠椅上,神色疲惫,闭着眼睛好像是睡熟了。

    他犹豫了一下,现在是冬天,虽然空调的开的足,但就这样睡熟了话,也容易生病。吴羽策低头看看他很厚的虚空冬季队服外套,想了又想,最后还是轻轻打开了门,把外套盖在了苏沐橙身上。

    等到他轻声关了门之后,却是忍不住倚着墙松了口气。

    然后吴羽策被自己逗笑了。

    还真是紧张啊,比第一次上场就面对强大的对手还要紧张。他有些好笑的拍了拍心口,接着就被走道里不知道哪儿吹来的穿堂风吹的打了个哆嗦。

    他皱皱眉去了暖暖和和的客场休息室,路上顺道给李轩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的时候给他带件外套。

    李轩诧异:“你外套呢,咱们虚空独家的冬季超厚外套呢,你不是出门的时候穿了吗?”

    吴羽策刚想说一句丢了,又怕李轩叨叨他,于是他换了一句:“送粉丝了……反正你带一件就行,别说这些废话了,一会见。”

    挂了电话之后吴羽策又忍不住笑,他这可真是鬼剑说鬼话了,苏沐橙是他的粉丝?这话简直是在胡闹……他是她的粉丝还差不多。

    这大概就是他们俩最近的距离了吧,虽然当时只有他们两个人,但他依然不敢多看她一眼,只是规规矩矩的放了件衣服就走人了。

    赛前握手的时候苏沐橙不在,吴羽策看到嘉世那边站着的经理表情也不太好,又从队里消息灵通和哪里的工作人员都相熟的李迅那里听了一耳朵,猜测之前可能是苏沐橙与他起了什么争执,最后才独自在那里休息。

    倒像是赌气似的,这样小姑娘的举动,却不像她能做出来的事了……不过,也很可爱,只是多少还是要注意一下安全的,要不是他碰巧来到,这小报记者肯定要乱拍一通乱写一气的了。

    握手的时候苏沐橙对他眨了眨眼,纤纤玉手抽离的时候似乎慢了一些,在他掌心轻触了一下,让他整个人都触电一般,心都跟着颤了颤,然而苏沐橙却像没有察觉一样,只是对他轻笑道:“谢谢你的外套,等我回去连带着礼物一并寄给你。”

    “还有礼物,客气了吧。”吴羽策说道。

    “不客气的呀。”苏沐橙说道,“你穿这个也很好看的。”

    她能猜出来是他的衣服也很简单,因为那队服是虚空的,现在虚空全队又只有他一个人没穿队服,穿的是李轩不知道从哪里买到的一件灰扑扑的羽绒服,被吴羽策万分嫌弃不符合他衣品的存在……不过现在看来,这衣服不用赶紧丢开了。

    被苏沐橙夸过的衣服,可要好好收起来。

    只是不知道她会寄什么礼物过来,吴羽策有几分好奇,虽不至于影响到平时的比赛和训练,但休息的时候,却是忍不住多看几眼手机,等待着快递派送的短信到来。

    快递在短暂的冬休期开始之前姗姗来迟,碰巧赶上了快递最后的营业时间。其他人都各回各家了,吴羽策看看窗外飞舞的雪花落到光秃秃的桂花枝上,抱着面前的大箱子发怔。

    衣服是干洗过了的,里面还藏了个小香包,扑鼻而来的清香让吴羽策瞬间就意识到那里面放的是干桂花,虚空院里的桂花树,他没在微博上晒过,李轩却是晒过的,苏沐橙知道也很正常……是她有心了。

    箱子里还放了些乱七八糟的零食,瓜子薯片什么都有,吴羽策看了看,都是苏沐橙在微博上晒过的她喜欢的牌子,搞不好是她买了一大袋子后,匀出来给他的。

    他想象出苏沐橙鼓着脸挑挑拣拣,有些不情愿的模样,有些想笑,但却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把自己喜欢吃的分给别人,这是对自己品味的自信,同样是因为……他们虽然未曾单独聊过多少,但毕竟认识几年,是熟悉彼此的。

    这是一种,拿他当自己人的感觉吧。

    最后吴羽策在衣服的口袋里发现了一个小盒子,还有一张苏沐橙亲手写的感谢贺卡,祝他新年快乐,他看罢贺卡,打开盒子,只见里面安安静静的躺着一对黑色的耳环圆形的耳环。

    “谢谢你的衣服,不知道该送你什么,见你是有耳洞的,就送你一对耳环吧,新年快乐。”

    或许等到退役后不用再戴耳机了,就可以放心的去把耳洞再打通了吧,到时候再戴这对耳环,才是不负佳人美意。不过等到他退役的时候,苏沐橙大概也已经退役了。

    松软的雪踩在脚下,厚重的雪花被马丁靴踩出吱呀的声音,像是雪地在对独行人做出的回应一般——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吴羽策觉得他的心情很好。

    只不过这是意外之喜,因为他觉得念念不忘,不必回响。毕竟他是一个一直默默的关心,默默的演着自己的戏份,至始至终都没有向女主角表白的人啊。

    第十三赛季的时候,黄金一代退了好几个人,其中就有苏沐橙。

    国家队的叶领队退役后据说跑回了京城,还时不时带着兴欣公会给各家战队的公会活动捣乱,至于兴欣的苏队长退役后去了哪,却只见她在微博上总晒一些风景照,而且不拘泥于一个地方。

    评论底下难免会有人猜测她是和谁一起出去玩的,如果是自己一个人,那也太不安全了。

    闹哄哄的猜了一通,一众退役的没退役的选手都加入了这场微博互动,盛况堪比当年方锐说了一句“变天了,最后还是楚云秀出来表示,苏沐橙没有花落谁家,一起旅行的对象是她。

    苏沐橙没有和叶修在一起。

    这点让吴羽策都很惊讶,这么多年过来了,他辛辛苦苦藏着自己暗中喜欢的同时,几乎都快变成一个叶修苏沐橙的CP粉了,这么般配的两个人居然不是相互喜欢的吗……那他这么多年来,可真是毁于自己这倔脾气了,该学那一天艾特唐柔八百次的杜明的,有勇气总是好的。

    不过郁闷归郁闷,年少时做出的决定倒都实现了,虚空双鬼拿到过最佳搭档,而他也很好的在苏沐橙面前做了一个合格的五期生。

    第十四赛季的时候,吴羽策参加完四年一度的第二次世邀赛之后,也愉快的退役了。他看了看自己珍藏的耳环,想了又想还是没舍的戴。

    不过耳洞是真的该通一下了,好不容易可以随性一点了,苏沐橙送的耳环他不好意思戴,总该自个儿选一副的吧,吴羽策想着这些的时候,却在微博上刷出了有人在机场拍到四期双姝的照片——两位大美女回国了。

    然后苏沐橙的微博就没有动静了,吴羽策猜想,她可能是回家趁着已经到来的秋天和即将到来的冬天,把自己捂白一些去了——因为在刚结束的夏天,他们在纽约碰了面,苏沐橙来给国家队加油,被孙翔这个大直男点评了一句:“苏沐橙你怎么晒黑了?”

    吴羽策也发现她黑了点,但是他就没说。

    “你天天待在虚空那个大火炉,怎么就没晒黑呢?”苏沐橙倒是问了他一句,吴羽策想了想说道:“所以为什么要出门?”

    苏沐橙无语:“你们这话说的倒像是我出去旅行,是自讨苦吃一样,说起来虽然去你们那边比赛过好多次了,却从来没有好好逛逛,等你退役得了闲,我如果去你那边玩,你可记得要请我吃饭。”

    吴羽策没放在心上,他觉得苏沐橙也就是说说而已,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一边告诉自己不要太在意不然期望太多最后会失望,一边又把本市的各种景点搜了一遍,整理了一个旅行攻略——没有主动发给苏沐橙,不然显的他好像盼望人家过来一样,如果苏沐橙真的来了的话,那他就再按照攻略陪陪她啦。

    当然这个大前提本身就是不可能的。

    结果吴羽策正躺在床上吹空调的时候,却接到了一个来电显示是本地的一个大酒店的号码,他奇怪的接通后,才震惊的发现对方居然是苏沐橙。

    苏沐橙本人,因为苏沐橙问候他说:“都退役了,怎么不见你戴耳环?”

    吴羽策惊的乖乖的戴上了苏沐橙送的耳环,然后就拿了车钥匙去找正在酒店大厅里气定神闲的苏沐橙了,这姑娘一脸无辜的看着他,笑容干干净净:“你来啦!”

    苏沐橙用酒店前台的电话跟他说,她出门时手机落在房间里了,然后出门后又把房卡给丢了,现在得有个人作担保,酒店才会给她补办房卡。

    吴羽策心说苏沐橙可真是越来越大胆了,出门不带手机可还行,也不怕遇到什么危险。

    “这不是有你这个东道主在嘛。”苏沐橙巧笑嫣然,让他颇为无奈。

    吴羽策陪她补办好了房卡,又去拿了手机,然后就按照之前的承诺,带她去吃饭了,在苏沐橙的要求下,两个人跑去吃了路边摊,他还矜持了点,苏沐橙却毫不在意,吃的那是相当有烟火气息,宛如女神跌落神坛。

    好吧,是真当他这个雪中送炭的人是自己人了,毕竟他给自己的定位是一个稳妥的后辈。吴羽策这么想着,看着手机里自己整理好的攻略,想着接下来该带苏沐橙去哪里玩。

    苏沐橙却是擦了擦嘴角的油,笑眯眯的看他:“没想到吧,我可是言出必行的人,以为我只是随便说说就不来了,那就太天真了。”

    好好好,她最有道理了。

    “我一个人来啊,那不是因为秀秀有事嘛,再说我本来就是要打电话给你的,谁让你之前答应我了呢。”

    距离初见已经过去了九年,但苏沐橙还是一如往昔,既有天真烂漫,又有几分狡黠,鲜活灵动的姑娘,只一回眸便会让人心动,想对她言听计从,做个弃江山的昏君。

    得了吧,他连江山都没有。

    他们俩聊的很投机,虽然私底下鲜少聊天,但毕竟是认识多年的对手,了解彼此很多习惯,至于其他私人的生活性格方面,吴羽策那是有“不经意“的去了解过苏沐橙。

    至于苏沐橙。

    她指着路边一家耳饰店说道:“现在不用戴耳机了,倒是可以无所顾忌的戴一些耳饰,怎么样,我的眼光很好吧……酷酷的男孩子就应该戴耳环,只是你打的耳洞少,不然一个耳朵戴上两个三个的,才更招女孩子喜欢。”

    “我已经过了中二期了……”吴羽策无奈,难道苏沐橙不喜欢叶修,居然是因为他没那么酷吗,可是谁知道苏沐橙喜欢酷酷的男孩子啊。虽然每个男生内心都觉得自己很酷很帅,他也不例外,但他自认为不会打两三个耳洞的……

    “里面有空调,进来等下我吧,我的落在酒店了,干脆买对新的戴吧。”苏沐橙没理会他的解释,推门进了店,吴羽策跟在后面,玩着手机看她挑选,忽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件事。

    如果说苏沐橙没有联系李轩,是因为此前和他开过玩笑,而李轩恰巧现在又不在本市,那么苏沐橙为什么在前台拨打电话的时候,能背出他的电话号码呢?

    他的目光顿了顿,见苏沐橙已经选好了耳环,并且付了款,站在镜子面前认真的戴了起来,嘴角是清浅的笑,站在那里就是世上独一份的美好。

    那是他一直喜欢的女孩子啊。

    “好看吗?”苏沐橙回眸冲他一笑,一如当年。

    “很好看。”他说道。

    那是对白色的耳环。

    “其实我房卡没丢。”苏沐橙坐在副驾驶座上,把耳边的头发拂到耳后。吴羽策被她这句话惊到,虽然他心底已经有了猜测,但他万万没想到居然真的是这样。

    毕竟他可是做好了参加苏沐橙和叶修的婚礼,连穿什么正装都想好了的人。

    “我又不傻呀。”苏沐橙说道,“有人注意我,我当然要注意回去呀。”

    “当时我刚和我们经理吵完,其实就是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压根就没睡着,你和外面的人说的话我听的一清二楚。”她笑得眉眼弯弯。

    “不过某个人啊,理智与冷静是他的性格,刚好我也是这样的人,就想着等到都忙完了工作再说吧……不料有人比他同期的枪王还要惜字如金,我只好暗示到面前了呀。”

    “既然工作都结束啦,那我们就——”苏沐橙话还没说完,吴羽策就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黑白耳环都戴到一起了,再不明白的话他就不是理智,而是傻子了,虽然他还没有很明白自己藏的这么好对方是怎么看出来的,只能默认为苏沐橙是个聪明的小姑娘吧。

    但是做人做到对方这么主动的份上,实在是太失败了,所以有些话他得自己说。

    “既然工作都结束了,那我们就换种场合再正式认识一下吧。”他终于说出了自己压根就没想过能说出口的话,这次是他先伸出手:“你好,我是吴羽策。”

    “苏沐橙。”她笑的狡黠。

    他本打算不求回响,等到该断了念念不忘的时候,孑然一身去赴她的婚礼,然而这从始至终都不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女主角在她的舞台悄然登场,甚至还亲自过来串过戏。

    念念不忘,终有回响。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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