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鲜衣怒马(下)

    虽然湿哒哒的衣服换了,但是忽然穿了件新衣服回来,自然引起了楚家父母的怀疑,对此楚云秀面不改色:“想着韩世兄生辰时我没送礼物,于是就送了件衣裳。”

    “那可真是谢谢楚世妹了。”韩文清也面不改色,两人眼神于空气中交锋,没有半点硝烟就又结束了。

    楚家父母不反对楚云秀去战场,毕竟楚父与楚家子弟有人同去,也有个照应,但楚母还是有点伤心,她让女儿绣个香囊出来,说要在里面放个开了光的铜钱,护她战场平安。

    楚云秀愁,她会的图案只有那水鸭子一样的鸳鸯,这好像不太严肃:“娘,您这材料都取出来了,既然您本来就要绣的话,把我的绣了就是了。”

    “我是给你爹给你弟绣,你的你自己来,这样最有诚意。”楚夫人说道。

    楚云秀好愁,她很想问韩夫人有给他儿子绣没绣,她的绣工做不了假,丫鬟绣的太精致无法鱼目混珠,然而让她戴着自己绣的丑死了的香囊,不如叫她去死。

    “那我与你换。”韩文清说道,“我的是我妹妹绣的。”

    “真是好兄弟。”楚云秀简直要喜极而泣,“但你绝不能说这是我绣的。”

    “可以,等我带帅令从京城回来找你的时候,希望你已经绣好了。”韩文清同她告别,后来等到楚云秀的水鸭子绣好的时候,她也要启程去北地了。

    北地的风沙果然不是南国可以相比的,一张嘴就是一嘴沙,楚云秀觉得很不习惯,但是来都来了,她可不能叫人看不起楚家,再说大家都是一起吃沙,怕什么。

    倒是韩文清被人调侃过香囊,楚云秀在旁边紧张,怕她老爹认出来这是她的手笔,韩文清面不改色的嫁祸给他妹妹:“家妹的手艺,见笑了。”

    楚妹妹叹口气,心想得猎个白虎皮什么的回来送给韩家小妹才好,平白让人家背了黑锅,要是影响了人家姻缘,可就不妙了。

    她却是山高路远,不知道韩小妹嫁了人,所以其他人都知道韩文清这是说谎,一定是有了心上人在打掩护,唯有楚云秀一无所知。

    韩父所想没错,次年开春的时候,邻国果然发动了猛烈进攻。最初是楚云秀带人例行巡逻时发现了对方的探子,她让人回去报信,自己设了伏等人家,红缨枪用的让人眼花缭乱,砍下不少人头的同时得到了自己进退有余的人生的第一道伤痕——疼的她差点晕过去。

    这下要丑死了,她心想。

    韩文清带人来救了她,见她受了伤那是砍人如切西瓜,倒把楚云秀看傻了,心想还好他俩多年交情,不然她这百般挑衅,可能早就成了大西瓜吧。

    见她闷闷不乐,韩文清原以为她是没能将了对方的军而有点不开心,正想说战争不是一蹴而就的时候,就见楚云秀叹气:“这下苏城的妹妹们可要为了我伤透了心了。”

    韩文清转身就策马走了。

    楚云秀是苦中作乐,战争的形势却是愈发严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朝廷的物资迟迟不来,守城的局势越来越不乐观,军队之间甚至被切断了联系。于是她私底下找了韩伯父,自己请命要突围去求救,结果却和韩文清的想法不谋而合。

    “你们俩一道的话可以,至于谁配合谁,你们自己定吧。”

    “我掩护你。”韩文清说道。

    掩护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楚云秀立即皱眉:“不行,我死了就死了,哪有人知道我是谁,你要是死了,敌军一定幸灾乐祸,还会影响我们士气,还是我掩护你吧。”

    “你得听指挥。”韩文清搬出当初的话,他可是知道的,楚云秀就算打掩护,也一定不惜命。

    楚云秀沉默半晌:“理由?”

    “你如果拼命的话,我会心疼。”

    当她觉得手里的枪越来越重的时候,楚云秀觉得大概就要结束了,不知道韩文清有没有冲出去,这兴许是她平生最强硬的时候,终究是学不来南国姑娘的温柔,也做不出半点软弱。

    这枪尖该再淬点毒了。

    鲜血四起,血肉横飞,旌旗猎猎,她亲自从尸堆里举起战旗,在铁锈味的空气中,忽然听到有人大叫道:“援军来了!!”

    楚云秀错愕回眸,看到方才突围的韩文清居然杀了回来,瞬间就解了她的围,她震惊道:“你怎么回来了?”

    “路上正巧遇到了援军,我就赶紧赶回来了。”韩文清伸手,楚云秀毫不犹豫的握住他的手翻身上马,却发现他战甲一侧有箭痕,不禁皱眉:“他们放冷箭了?”

    “雕虫小技。”韩文清冷笑,一刀劈倒一人,四下无路,他便要开一条路,“还要多谢你,从小对我放冷箭偷袭,我都习惯了。”

    这什么天生警觉感,楚云秀撇嘴,却歪了歪头,斜着身子一枪捅进另一人眉心,虽然不能肩并肩背靠背的作战,毕竟那样的局势太惨了点,但是现在这样,将彼此顾及不到的方向交给对方,其实也挺好的。

    她刚才真以为自己要为国捐躯了,一个家国情怀不怎么样的小姑娘为国捐躯了,保不准还能混个身后名,也没人知晓她的私心,其实也好。虽说她战到后来,想法的确和韩文清一样了,守住脚下这块土地,保住身后的城民百姓。

    乱世和战争造就武将,但她却希望天下太平——至少这样皇帝老儿也不会对他们下黑手吧?

    “我刚才说的不对。”在楚云秀嗷嗷喊完疼被包扎好之后,韩文清掀帐进来,对她说道。

    “怎么,又不想感谢我了?”楚云秀学他冷笑。

    “还是要谢的,大概是你这水鸭子里的铜钱起了作用。”韩文清不客气的说道。

    水鸭子你个头,这是鸳鸯。楚云秀刚想反驳,却瞥见他若有若无的笑意,乖觉的闭了嘴,呵,才不要与这人做什么战地鸳鸯,她想回苏城做走街串巷的小公子。

    “我那个香囊你没看过?”韩文清问她。

    “我闲着没事看干什么。”楚云秀觉得莫名其妙。

    在韩文清的注视下,楚云秀不得不打开香囊,看看人家妹子给人家放了个啥,那香囊很轻,她才也不是什么吉祥物,果真打开后就看到一张卷了又卷卷了又卷的纸条。

    她还没细看,就听到韩文清说道:“此战之后,双方元气大伤,短时间内不会再起战役,陛下势必会收回兵权,我们只好暂时退隐了。”

    这是她意料之中的,所以楚云秀点点头:“那咱们两家也不宜太过亲密,不然会被视为一党的吧。”

    “不用。”韩文清说道,“你只用收了戎装做红妆,当个窈窕淑女,陛下就不会起疑了。”

    “你这是要我死。”楚云秀咬牙切齿,“不行,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示弱的,除非下辈子。”

    “还有个办法。”韩文清指了指纸条,“这是个拓印件。”

    楚云秀看了看,然后就傻眼了,这上面盖了皇帝作为长辈的私章,看起来像是皇帝随手写的小纸条,上面说古有秦晋之好,今日可有韩楚之好云云,可成为南北佳话,竟是赐婚的小纸条,只要当堂亮出来,立即就能变成圣旨的那种。

    “陛下以为你我二人水火不容,我战术正直恪守陈规,你战术奇诡又不听指挥,一定会搅的两家天翻地覆,当时又喝多了酒,就写下了这个。”韩文清解释道。

    这么重要的纸条给她放香囊里?搞什么?

    “你该不会是觉得真龙之气能保我平安吧?”楚云秀狐疑。

    韩文清点了点头,“也不全是。”

    他顿了顿说道:“赐婚是给你我的,如果你死了,它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楚云秀,这么多年了,你就别再装傻了。”

    楚云秀张了张口,说不出话,她原以为这是为了保全两家的暂时之计,不过是假成婚,现在看来,她真装不了傻了。

    罢了罢了,既是冤家,又是可生死相托之人,都成了一窝水鸭子了,她也豪气一把,成婚就成婚呗。

    “不就是结为秦晋之好么。”楚云秀猛地站起来,疼的她呲牙咧嘴,她不客气的看着韩文清,“从小就把你看光了,是该对你负责。”

    她小时候和人家玩不小心把人家推池塘里了,后来她把他救上来,扒了衣服急救,确实应该负责。

    “你真是这辈子都不会示弱的。”他目光危险,示意她闭嘴,他可是被那句“自会做唯一一个”惹的心动,分明是相互欣赏,但这姑娘嘴上从不认输。

    所以干脆就走着瞧吧,示弱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哪怕龙凤烛都快燃完了,她也绝对不会示弱的,不就是南北佳话吗,怕什么?

    新婚洞房,鸳鸯罗帐,嫁衣似火,衣裳被风吹的呼呼的新娘提了红缨枪和拿着刀的新郎打架的,大概就只有她楚云秀一个了,看起来俩人的确是不和已久——这传了出去为南北佳话蒙上一层不美好的色彩。

    不过倒没人知道,他俩饮的交杯酒,就是那珍藏多年的女儿红。

    楚云秀看着罗帐上绣工比她好的水鸭子,心想,下辈子她也许会做一个软一点的姑娘吧。

    鲜衣怒马长安花,宜将青梅结佳话。

    END

    彩蛋(?)

    烟雨战队的风格是在关键的时候会掉链子,因为队长又是个姑娘,因此常被人诟病软弱,队长楚云秀没少被人说过闲话。

    不过第八赛季的时候烟雨却击败了霸图进入了四强,在队长例行握手的时候,楚云秀少见的调侃道:“有没有觉得我们这次比赛打的很霸图?”

    “我们可没有很烟雨。”韩文清说道。

    “你真是这辈子都不会示弱的。”楚云秀撇嘴,“行吧,我示弱,咱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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