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冬天要比晋城冷得多, 尤其是进入腊月,连着下了几场大雪,就连林溪不惧寒热的人都不愿意出门了。
江吟秋的信就是这个时候到得,送信的人是江吟秋特地为商队挑选的护卫, 两个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
这两人多多少少都与萧彦有些交情, 江吟秋是考察过两人的品行以后才叫他们过来的。
这两人都已经不年轻了,一个三十五六岁,一个四十来岁,这样的年纪,一般人家觉得作为护卫年纪有些太大,不过对于林溪要组建的商队来说却刚好。商队要走南闯北,自然要有经验的老人, 而且年纪大点,做事也就稳重一些。
林溪见过两人以后,觉得很满意,就把这两个叫李勇和刘卫的老兵交给了方忠安排。
方忠如今领着管家的职责,林溪除掉服侍她的几个丫鬟外, 把宅子里的其他人都交给他管。
方忠等了这么几年, 终于得到了重用的机会,有些事情比林溪还要上心,林溪把这两人交给他后,方忠便把他二人安置在了前院,起居饮食都是和那两个沈老太太送来的家丁一样的待遇。
不过方忠把这二人安排好,又来了上房。
“二奶奶, 如今府里多添了两个人口,厨房那边是不是再该添个人手?”
厨房的吴嫂子除掉要给林溪和沈默夫妻做饭外,还要给宅子里的其他下人们做饭,而吴嫂子就只有一个柳枝帮忙,如今又多添了两个人,方忠想起家丁们抱怨饭食迟早的事,便有心提了一下。
林溪刚看完了信,便把信放在一边,“你这么一说,倒提醒我了。光吴嫂子和柳枝,确实有些忙不过来。这样吧,回头你去雇两个粗使婆子,好歹熬过这阵子,等明年春天会试结果出来再说。”
方忠会意,便照着林溪的吩咐出去了。
林溪把信收好,方才打开随信一起来的一个木匣。
匣子里放着一块拳头大小的玉料,玉料下面隐隐透出一种娇嫩的浅黄色,正是江吟秋在信里所说的那块黄玉。
萧彦从边关弄来的玉料,林溪见过不少,可是像这样珍贵的黄玉却是第一次见。江吟秋在信里说,这块黄玉是萧彦底下的一个亲兵送的,边关没什么好东西,便把这块黄玉送来做年礼。
林溪把这块玉料端详了半天,这样大块的黄玉可遇而不可求,切开来雕成小物件有些浪费。她心里正在想雕个什么好,目光略过暖阁里的那两盆茶花时,忽然有了主意。
她这里刚把这块玉料收好,就听人回说,有客人来了。
沈默今日去了许家,许老先生知道他要参加明年的会试,便整理了好些旧年的墨卷,沈默看完以后很有收获,便三五天去一次,就一些问题请教许老先生。
如今沈默不在,林溪听说有客人来,便问是谁。
桂香道:“方管家说是顾家的那位五公子,说二奶奶您也认识。”
顾家的五公子,不就是顾文轩吗,他怎么会来?
林溪心里纳闷归纳闷,但是客人既然来了,没有不见的道理,便换了身衣裳,带着两个丫鬟去了前院。
顾文轩正在看前厅墙上挂的一幅画,那是一幅秋景图,是沈默从庄子里回来以后画的,画的正是那座藏着灵芝的碧青山的风景。
顾文轩不是很懂画,但是因着许老先生对沈默的画情有独钟,所以他看了好半天,直到听到林溪的脚步声,方才转过身来。
“世兄今日怎么有空过来?”林溪一边招呼对方坐下,一边吩咐两个丫鬟上茶。
顾文轩笑道:“书院给我们放了年假,我在家里闲着也是无聊,便来找沈兄聊聊天,顺便想请教他几个问题。”
林溪知道顾文轩这是对拜入许老先生门下一事还不死心,作为看过全书的人,她自然知道顾文轩看似随和,其实骨子里是个很执拗的人,凡是他认准的事,就一定要去做,而且要做的比别人都好。
她不由微微有些头疼,“世兄来的不巧,夫君今日不在。要不世兄多坐一会儿,我派人去叫他回来。”
顾文轩摆手道:“那倒不必了。既然沈兄不在,我改日再来就是了。”
林溪知道若是不出意外,他将来必会飞黄腾达,虽然不愿意笼络他,但是也不愿意得罪他,便道:“何必改日,等夫君回来,若是天色还早,我便让人去请世兄过来。反正我们两家离得近,世兄还可以留下吃顿晚饭。”
顾文轩笑道:“那就烦劳世妹你了。”
沈默是在吃午饭的时候回来的,因着年节将近,许老先生那边有不少门生弟子送年礼过来,家里人来人往,沈默就没有留下吃午饭。
林溪吃饭的时候跟他提了一下顾文轩上门的事,“我觉得他来应该是为了许老先生,你要是觉得可行,可以帮他在许老先生面前引荐一下。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
从前林溪刚穿来时,对顾文轩这个男主是又怕又想远离,还有原身潜意识里带给她的一点不平之意,这便是她当初私下里扣下那幅画的原因。不过她现今已经脱离了原身原来的命运,连带着沈默的命运也已经被她改变。林溪对待顾文轩的态度就变了,由原来的诸多顾忌变成了以平常心待之。
而且顾文轩此人的品行,没人比林溪更清楚,即便是在低谷的时候,也没有泯灭过自己的良知,后来做了首辅,更是做了很多利于百姓的实事。这样的人做朋友当然好过做敌人。
沈默只见过顾文轩一面,话都没有说几句,如今听林溪这么一说便道:“等我见过他再说。”
顾文轩再来的时候,便带来了他之前做好的几篇文章,过来请教沈默。
林溪听得给他们上茶的桂香说两人相谈甚欢时,忽然觉得世事难料,上一世顾文轩和沈默虽然不是宿敌,可是因为沈默比顾文轩晚几年中进士,等他入京的时候,顾文轩已在蒋允仪的提拔下升任了内阁的司值郎,一个是有后台有背景的红人,一个是刚刚进入翰林院的庶吉士,两人自然没什么交集。后来顾文轩被人陷害栽了个跟头,便在蒋允仪的安排下外放到了江南避风头。
等顾文轩在当地做出一番业绩,并且凭此顺利调入京城时,沈默已经进了礼部,而顾文轩回京以后节节高升,虽和沈默有几次交集,也只能算是点头之交。
这样两个原本没什么交集的人,今世竟然因为她的原因坐在一起相谈甚欢,林溪想想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同样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薛晴柔,她直直的注视着自己的丫鬟,“你刚才说什么?”
“奴婢私下里听到夫人跟李嬷嬷说,侯爷有意想送姑娘参加明年春天的选秀,只是夫人舍不得姑娘你,所以还没同意。”丫鬟敏心一五一十的把自己听来的消息告诉给了自家姑娘。
薛晴柔平日里再沉稳,可是涉及到自己的终身大事,还是有些慌了神,“不行,我得去见母亲。”
敏心忙拦道:“姑娘别去,侯爷的性子,姑娘还不知道,每回侯爷想干什么,夫人哪一次能拦得住?”
薛晴柔乍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一时慌了神,如今一细想,自家娘亲确实是拗不过父亲的。
不过想要她参加选秀却是不可能的,薛晴柔很清楚自己的处境,靖宁侯府说是侯府,可是已经渐渐没落,这样的家世,在李贵妃眼里自然不够格做六皇子的正妃,但是用来做侧妃却刚刚好,还能笼络他们这些没落的侯府世家。
可是对薛晴柔来说,却是宁愿嫁给清白人家做正妻,也不愿意嫁入皇家做侧室。而且她这两年跟着母亲入宫参加宴会时,也曾见过六皇子,总觉得六皇子不及太子为人正派,过于傲慢自大了一些。
基于这两点,薛晴柔自然是不愿意去参加选秀的,不过她又知道这件事由不得她的性子,便决定装病,只要她在选秀前病得起不来床,父亲自然会打消送她去参选的念头。
于是薛晴柔便在腊月中旬的时候称病了。
她这一病,桃花诗社少了她这个社主,加上最近天气确实寒冷,没人喜欢冒着风雪出门,因此腊月二十一日的诗会便取消了。
文三姑娘过来串门时,还提起了这件事,“薛姐姐病得真不是时候,我听说靖宁侯府还曾打算让她参加明年春天的选秀,以薛姐姐的才貌,也许还能挣个六皇妃的位置呢!”
林溪听了只是一笑,心里却不以为然。其他人不知道薛晴柔“病”的原因,林溪却是知道的。薛晴柔看着温温柔柔的样子,其实很有主见,这个时候她虽然还没有和顾文轩私定终身,可是她却一点不愿意嫁入皇家。
也正是因为这样,薛晴柔避免了在六皇子死后沦落到在皇寺出家的命运,还成为了首辅夫人。
不过甲之毒药乙之蜜糖,想要六皇子正妃这个位置的人却不少。
比如傅家就对这个位置势在必得。
自从傅老爷子做出让傅六姑娘参选的决定后,傅家就开始为明年春天的选秀做准备。
为此,傅家还特地请了个从宫里出来的嬷嬷,教导傅六姑娘学习宫廷礼仪和规矩。
这日,傅六姑娘学了一天的规矩,正觉腰酸腿乏,就听人说陈三奶奶着人把那两盆茶花送回来了。
那两盆茶花在林溪那里将养了这么些天,已经长得枝繁叶茂,还结了好几个花苞,看着精神得很。
傅六姑娘心下喜欢的不行,可是从小教导的礼仪却让她做不出喜形于色的举动,只是微微笑了笑,觉得那沈二奶奶倒真是有几分好本事。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毒药名称不能显示,我就换成了毒药。不是我乱用成语,实在是不得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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