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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家来的是魏七郎的父亲魏东齐, 也就是翰林院掌院学士魏东平的堂弟。
孙知府怕魏东齐不认得沈默这个新上任的通判,特地给魏东齐介绍了一下。
没想到魏东齐却看着沈默道:“沈大人的大名我早已听我堂兄提起过,孙大人应该不知道,我堂兄还是沈大人乡试的主考官, 后来沈大人进了翰林院, 恰好我堂兄那时升任了掌院学士。沈大人上任时,堂兄还特地给我写了封信,要我有事的时候可以找沈大人帮忙。”
孙知府没想到沈默与魏家还有这样一层渊源,不由看了沈默一眼,“本官倒是从未听沈大人提及此事。”
如果沈默与魏家当真关系不错,怎么筹集碧溪县水利所需银子的时候,不见魏家捐款。
魏东齐却是不管孙知府怎么说, 沈默的脸色如何淡淡,一个劲的与两人拉关系,末了才提及来意,“鄙人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孽障,还望两位大人彻查此案, 还小儿一个清白。”说完便接过下人手中的锦盒, “区区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孙知府却没有立刻去接,他虽为官十几年,可是一直都记着自己是穷苦出身,心里更偏向无权无势的受害者蔡家,加上他能做到知府这个位子, 靠的就是小心谨慎,因此绝不肯为了这点贿赂毁掉自己的官途。
“魏老爷还是把东西收回去吧!”孙知府开口道,“本官自会着人查清此案的。”
孙知府是不肯接,沈默是不愿收,魏东齐只好悻悻的把锦盒又收了回去。
送走魏东齐,孙知府便看向沈默,“这案子我打算交给你来审理,不知守言你意下如何?”
刚才不管魏东齐如何客套,沈默对他的态度却一直表现得比较淡然,这更让孙知府确定,沈默与魏家的关系并不如魏东齐所说得那么好。因此孙知府便坚定了让沈默调查此案的决心。
沈默接过这个案子以后,便先提审了那位魏七郎。
魏七郎是在行凶现场被抓住的,身上还穿着一套簇新的衣裳,一看便知是一个风流不羁的富家公子哥。
沈默扫了他身上一眼,便把目光落在了他的脸上,“你就是那位杀死蔡家小女儿的魏七郎?”
魏七郎蹲了一晚上的大牢,神色有些憔悴,可是听到沈默的这句问话以后,却一改之前的萎靡,当即嚷道:“蔡云娘不是我杀的,真不是我杀的。你要是不信,可以出去打听打听,我魏七郎是出了名的怜香惜玉,连家里丫鬟我都舍不得动一指头,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杀害一个正当芳龄的少女?”
沈默淡淡问道:“那你怎么解释为何会出现在蔡云娘的房中?”
魏七郎支吾道:“是蔡云娘约我去的。”
魏七郎一向风流不羁,身边的人便投其所好为他物色各色美女,有天贴身小厮阿寿告诉他蔡家面馆的小女儿生得不俗,他便动了前往一看的念头。
这一看,确实发现蔡家小女儿蔡云娘生得不俗,这种小家碧玉的少女一向是魏七郎猎艳的对象。
因此接下来几天,他每天都偶遇蔡云娘好几次,终于惹得了对方的注意力。
魏七郎留恋花丛这么几年,一眼就分辨出蔡云娘对他也有几分意思。于是他便使出老一套,又是赠花又是送物,终于打动蔡云娘的芳心,并主动约他在家里见面。
蔡家一共有七口人,除了蔡云娘在家操持家务外,其他人都要到面馆里帮忙,因此蔡云娘特地约在了面馆最忙的时候,为的就是怕私会情郎会被家里人撞见。
魏七郎好容易等到这次约见的机会,便从头到尾都换了身新行头,兴致冲冲的就去赴约。
可是没想到,他刚推开蔡家那两扇虚掩着的木门,就见蔡云娘倒在血泊里。
魏七郎试着上前探了探蔡云娘的鼻息,刚察觉对方已是没了气息,蔡家的木门就又被人打开了。
蔡家两个兄弟回来搬运东西,刚好撞见魏七郎蹲在倒在血泊里的蔡云娘身边,兄弟两个便以为他是杀人凶手,叫嚷着把他扭送到了官府。
沈默从魏七郎口中问明情况以后,便叫人又把他带了下去。
孙知府派来协助沈默办案的张狱司看着魏七郎被人带走后,便问道:“大人觉得这位魏七郎是杀人凶手吗?”
沈默沉吟道:“如果魏七郎所说属实,那么凶手应该另有其人。”
如果照魏七郎所说,他是去赴蔡云娘的约,那么没道理要杀害对方。
不过也不排除魏七郎是因为强迫蔡云娘不成便起了杀人之意。
沈默想到此便问道:“仵作那边怎么说?”
张狱司道:“仵作说蔡家姑娘是被人用刀具砍死的,不过在案发地点却没找到任何刀具。”
沈默便让人去叫仵作,问他被害者的身上可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仵作想了想道:“其他倒没什么,就是被害者身上的伤口比较细长,说明凶具应该是把细长的刀。再有就是,我检查完被害者身上的伤口以后,发现双手油腻得厉害。”
沈默听到双手油腻这句话,心中就是一动,马上就叫人把魏七郎又带了过来。
魏七郎被带过来还有些懵懂,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沈默就走到了他跟前,仔细看了眼他的双手。
十指纤长白皙,若说是双女人的手,也有人相信。
魏七郎被沈默盯着他手看个不停的目光吓住了,“大人,怎么了?”
沈默过了一会儿,方才收回目光,又叫人把魏七郎带了下去。
张狱司不明白沈默的这番举动,往前走了几步,“大人......”
沈默抬手制止了他要说的话,“临川府一共有多少个屠夫?”
屠夫,张狱司越发不明白了,不过还是回答道:“这个要问户房那边。”
户房那边很快就给出了答案,临川府一共有三十三户世代杀猪为生的屠户。
不等张狱司弄明白沈默问屠夫的意图,沈默就给府衙的户房那边下了一道命令,要他们召集所有屠夫到衙门,并且要这些屠夫带上他们杀刀的用具。
第二天,三十三个屠夫便到了衙门。
三十三个屠夫,有三十二个屠夫带了自己杀猪的刀具,唯独有一个姓陈的屠夫没有带上自己的刀具。
沈默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他的身上,“你杀猪的刀具呢,怎么没带?”
陈屠夫苦笑道:“回禀大人,不是小人不带,是小人的杀猪刀被人偷了。”
沈默盯着他问道:“杀猪刀怎么会被偷?”
陈屠夫道:“回禀大人,小人家里大前天遭了贼,那小偷不仅偷了小人杀猪得来的钱,还把那把杀猪刀偷了。”
“你那把杀猪刀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陈屠夫道:“小人的那把杀猪刀是特地找张铁匠打得,这方圆十里都知道,那把刀看似普通,可是剔骨卸肉的时候用着特别顺手。去年老胡出五两银子买我这把刀,我都没舍得卖。”
张狱司忍不住道:“沈大人是问你那把杀猪刀有什么特别之处,不是问你那把杀猪刀值多少钱。”
陈屠夫讪讪道:“那把杀猪刀其实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就是刀尖比别的刀更长一些。”
张狱司记得仵作提过被害者身上的伤口比较细长,闻言精神就是一振,“有多长。”
陈屠夫比了一下,“大概有这么长吧!”
这次不等沈默发话,张狱司就叫人去把仵作叫了过来。
一番对证,证明被害者身上的伤口确实是那把杀猪刀造成的。
而陈屠夫的那把杀猪刀据他所说是大前天被人偷得,而在大前天,魏七郎刚好在家,他身边的几个小厮也都没有外出过。
这么一来,魏七郎的嫌疑便没有了。
不过为了不打草惊蛇,沈默没有立刻释放魏七郎,而是继续把他关在大牢里,转而详细审问陈屠夫在大前天被偷去了多少财物。
陈屠夫道:“说来也巧,要不是我小舅子找我借了十两银子,只怕被偷的就不是五两银子而是十五两银子了。小人也曾怀疑是这钱是熟人所偷,要不然怎么知道小人每隔一个月便去乡下收猪。而那被偷的钱刚好是小人准备收猪的钱。”
案件审理到这里,已经越发清楚,是有人偷了陈屠夫的杀猪刀并五两银子,然后不知为何杀死了蔡云娘。
可是这杀猪刀到底是谁偷得,又为何要杀死蔡云娘呢?
为了弄明白这个问题,沈默特地把蔡家人叫了过来,详详细细盘问了一遍。
蔡云娘的父亲蔡老汉被问到,最近这一两年内可有人上门提亲求娶蔡云娘时,摇了摇头,“没有,小女原本自幼就定了亲事,不过还没等她过门,徐家二郎就死了。这事别人都不知道,所以没人上门提亲。”
接下来沈默问到可有和蔡云娘来往比较多的青年男子时,蔡老汉也摇头道:“小女平日在家操持家务,几乎甚少与男子来往。”
这么一来,蔡云娘死于情杀的可能性便又排除了。
而奉命调查住在陈屠夫那一片居民区的张狱司那边却有了新进展,住在陈屠夫东边的光棍刘成最近几天都不见去向,向邻居打听他的境况,都说他出去躲债了。
张狱司回来把情况和沈默一说,说到刘成家里值钱的东西虽然都被带走了,可是房间却不像是好几天没打扫的样子,桌上几乎没什么灰尘。
张狱司手上也办理了好些案子,马上就察觉到了其中的蹊跷,回来跟沈默汇报此事的时候,便多说了一句,“下官猜测这刘成并没走多远,有可能还留在临川府。”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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