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天气说变就变,老太爷寿辰那日直到下午时候还是阳光灿烂,晚上却下起了丝丝细雨。
虽然雨下的并不大,时间也不长,第二日清晨就又露出了太阳,可是昨晚那场雨带来的那股湿冷之意却是挥之不去。
梧桐苑内,大丫鬟蔷薇吩咐底下的小丫鬟,“大少爷昨晚喝醉酒没吃多少东西,一会儿又要出门,你去大厨房告诉孙大娘一声,叫她先做两样点心送过来。”
小丫鬟去到大厨房时,孙大娘正在看着蒸屉,听她传完蔷薇的话就道:“正好今日大清早三姑娘派人传话让我做这芙蓉饼和杏仁酪,杏仁酪已经熬好了,这芙蓉饼马上就要蒸熟,待会儿我就让人把这两样点心送过去。”
芙蓉饼摆在青花瓷的盘子里,白色的面皮配着青花,看上去分外晶莹。杏仁酪上面撒了点芝麻,一端上来就有股独属于杏仁的浓香。
林泽原本宿醉过后,胃口有些不佳,可是看到这两样东西,嘴里便分泌出了口水,他不由就拿起了筷子,吃了一个芙蓉饼。
芙蓉饼是火麻仁馅的,里面还放了桃花中和火麻仁的味道,猪油和白糖也放得不多不少,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甜香。
林泽一口气吃了五个,又将那碗杏仁酪喝的一滴不剩,方才放下筷子。
蔷薇已经捧出了一身出门的衣裳,林泽在她的服侍下穿好衣裳,便先去安寿堂给林老太太请安。
林老太太正在吃早饭,一向不常来请安的三妹妹也在,正在给林老太太盛杏仁酪。
林老太太看见林泽一大早便过来请安,心中很是受用,笑着指了指桌上:“今儿你三妹妹特地让厨房做了这芙蓉饼和杏仁酪拿来孝敬我,我记得你爱吃甜的,坐下来也吃些。”
林泽便笑道:“我已经吃过了。只是没想到这两道点心是三妹妹让厨房做的,怪不得味道比我平时吃的都好。”
林溪听到林泽已经吃过点心这话,脸上就露出笑容,“大哥喜欢就好。”说完便又给林泽盛了碗杏仁酪,“大哥昨天应该喝了不少酒吧,这杏仁酪有解酒的功效,大哥不妨多喝点。”
三妹少有这么关心他的时候,林泽便没有拂她的意,端起来将那碗杏仁酪喝了大半碗。
过后,林泽又陪着老太太说了几句话,方才去前院和众人汇合。
哪知他刚穿过后花园,腹部就传来一阵隐痛。
林泽起初没放在心上,他昨天喝了那么多酒,胃里有些不舒服也很正常。
他便忍着这点疼痛走到了前院,迎面正好遇见与他约好的顾家兄弟。
走在前面穿艾绿团花圆领长袍的便是林老太爷颇为欣赏的顾文轩,晨光照在他的脸上,那原本就出众的五官越发耀眼,沐浴在晨光下的身姿更是犹如青松般挺拔,天生就有一种吸引别人目光的风采。
林泽不由自主的就把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完全忽略了跟在他身后的顾文稹。
顾文轩对林泽这个年纪相当的林家子弟颇有好感,脸上的笑容就比平时少了些客套与疏离,多了些明净与澄澈,“不瞒林兄说,我还是第一次参加春猎。不知道贵地的春猎可有什么讲究?”
林泽笑道:“没什么讲究,就是寻常的围猎。”又问顾文轩需不需要到马厩挑两匹马。
顾家来时当然是带了马的,可是赶路的马却未必适合围猎,林泽的这一提议正合了顾文轩的心思,于是三人便去马厩挑马。
顾文轩并不怎么懂相马,挑了半天才选中一匹黄骠马,转头正准备问一下林泽的意见时,就见后者一脸冷汗,脸上还带着竭力忍耐的痛苦之色。
“林兄,你怎么了?”
林泽此时只觉得腹痛难耐,再也坚持不下去,匆匆丢下句“失陪一下”就去了附近的茅厕。
好半天,林泽才回到马厩,脸上还带着些苍白之色。
最后,春猎便没去成,原本林泽想请林二少代为相陪的,可是顾文轩却婉拒了。他们兄弟两人,原本就对这春猎兴趣不大,如今主人有恙在身,那就更加不会去了。
“唐大夫,大郎的身体有没有大碍啊?”大太太等大夫号完脉就开口问道。
唐大夫收回右手,没有马上回答大太太的问题,反而问道:“不知道大少爷今天早上吃的什么?”
一旁的蔷薇忙道:“吃的芙蓉饼和杏仁酪。”
“三姑娘让人传话的时候说老太太最近有些便秘,所以芙蓉饼里加了火麻仁和桃花,杏仁酪里多加了桃仁。”突然被大太太的人叫过来,孙大娘不由有些忐忑,被人一问,很快就把两样点心用到的食材都说了出来。
唐大夫拈须笑道:“怪不得。”他看着大太太道,“大少爷昨天饮过酒,脾胃有些虚弱,所以再吃这些通肠润便的东西便免不了腹泻。没事,只要这两天多加注意一些,吃点清淡的东西就行。”
“不用服药吗?”大太太问了一句。
唐大夫笑道:“不用,要是实在放心不下,过后我让人送几丸香砂六君丸,吃了就好了。”
大太太方放下了心,等唐大夫走后,她便把林泽身边的两个大丫鬟叫来训责了几句,大意无非是以后大少爷再醉酒,饮食需要小心再小心之类的话。
至于孙大娘,大太太念在她是府里的老人,又有林泽在旁帮着说话,便没怎么追究她的责任,只罚了她半个月的月银。
林溪听完霁月打听来的消息,从面前的匣子里取出一块一两多重的碎银,“这件事怎么说也是因我而起,回头你把这银子给孙大娘,就当是我给她的补偿。”
霁月看了眼那块碎银子,“姑娘,一两多银子会不会有些多了。孙大娘的月银也不过这么点。”
霁月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因为林溪面前的匣子里统共不过十几两碎银并五六个金锞子。
而这些便是原身留给她的全部家当了。
“银子没了还可以再挣,可是失了人心,想要再笼络就难了。”林溪说完淡淡看了霁月一眼,“去吧!”
霁月不敢再多说,领命而去。
林溪看着眼前的匣子,伸出手拨拉了一下余下的碎银子。
原身每个月的月例银子是三两,一年下来便是三十六两银子,逢年过节老太太都会封二十两银子的红包给她,最少也有一百两银子,还不算上过年时长辈们给的金银锞子。
而原身的吃穿用度,大部分都出自公中,除了有限几次打赏下人,几乎没什么花销。
可是原身却只给她剩了这么点金银,归根究底,是原身太过于热衷打扮自己,几乎将一半多的积蓄都花在了购买胭脂水粉上,光是盛放那些胭脂水粉的匣子就有好几个。
林溪挨个打开那些胭脂盒和粉盒都闻了一遍,就见碧云掀起帘子走了进来。
“姑娘,沈府送来了一张请帖。”
林溪打开请帖一看,原来是那位沈大姑娘沈梓馨请她过府去玩。
“既然她诚心请你,你就去吧!你们一般的年纪,正好能玩到一起,将来你嫁过去,有个关系好的小姑子帮你在长辈中周旋也是件好事。”林老太太将请帖看完,便劝了这么一句。
林溪找林老太太商量之前还有些犹豫,一想到要去沈府做客,她心里不免有些近乡情怯。所以她原本是不想去的,可是听林老太太这么一分析,她又觉得去了与沈梓馨搞好关系也不错。
最后,还是想去的意向战胜了不想去的念头,她深深吸进一口气,“那就去吧!”
沈梓馨请客的日子是在三日后,而在请客的前一天,顾家人已经启程回京。
顾家人这一走,加上林泽没能参加春猎,成功避免了那次意外,不由让林溪一直提起的心放了下来。
她去赴沈梓馨的约时,心情就比前两日要好上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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