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变故

    常醒下楼来的时候,就看见陶醉抱膝坐在花坛边痛哭。他微微叹了口气,走过去,在陶醉身边站住了:“你怎么了?”正常情况下,女孩子这么尴尬的时候,他都不会去打扰,但今天见到周晖了,他决定跟陶醉搞好关系,让敌人不痛快他就痛快了。

    陶醉抽噎了两下,抬起头,见是常醒,瘪瘪嘴,又低头哭了起来,为什么家里没有人来找自己。

    常醒见她不理自己,在去与留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掏出手帕递了过去:“你不去学校?”小孩子受委屈了,还是要安慰的。

    陶醉没想到对方会给自己递手帕,愣了一下,缓缓接了过来:“谢谢!”蓝白色的格子手帕还残留着对方的体温,陶醉拿在手里迟疑了一下,擦了擦眼泪,倒是不好意思再哭了,她止住哭声,站了起来。常醒见她起来了,便抬脚朝外走去,陶醉慢慢跟在他后面,犹豫着手帕是现在还还是洗好了再还。

    常醒的脚步也不快,突然说:“跟家里闹矛盾了?”

    陶醉本来是低着头的,听见这话,抬起头惊讶地看了常醒一眼,“嗯”了一声:“我爸让我考体校。”说完委屈地咬住了下唇。

    常醒皱起了眉头,她和周晖就是在体校认识的:“你不想考?”

    陶醉低下头:“我不喜欢搞体育。我想读高中,又怕考不上。我爸不愿意给我复读,说我是、是赔钱货。”说到这里,她又哽咽了起来,别人说她是赔钱货她可以不在乎,但父母不行,那可是生她养她的父母,连他们都嫌弃自己,叫人怎么受得了。

    常醒直皱眉,有这样的爹,难怪当初她离个婚会闹得鸡飞狗跳,父母全都反对,支持渣男:“你成绩很差吗?”

    “二十多名。”

    “班上多少人?”

    “七十八。”

    常醒说:“也还不错啊,中等偏上,考高中的希望很大。”二中是个市重点,虽然以高中部为主,但初中部的教学质量一向还不错,主要是为高中部供血。

    “我就怕考不上。要是考不上,我爸就让我去打工。”陶醉又抹了一把眼泪。

    常醒斜睨她:“你自己不会努力一把,争口气考上高中给他看?”

    陶醉用兔子一样的红眼睛看着他,似乎在思考他这个建议的可行性,不一会儿,她又怂了:“我还是担心。”

    常醒真的特别想敲她的小脑袋:“考个高中而已,能有多难?那以后考大学怎么办,竞争更激烈了。你这点信心都没有,那就听你爸的安排,去读体校吧。”

    他的声音有点大,陶醉缩了一下脖子,捏着自己的手指头犹豫不决。

    常醒说:“你不想让你爸安排你的人生,你就得付出一点代价,比如少玩一点,少睡一点。不仅是现在,将来也是这样,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谁也不如靠自己好。”

    从来没有人这么跟陶醉说过,她瞪大眼看着常醒,是他的经历让他有这样的感悟吗?

    常醒发现她瞪大眼看着自己,仿佛受到惊吓一般,问:“懂了吗?”

    陶醉在他的注视下点了点头:“哦。”

    常醒说:“那就行了,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要坚持你自己的理想。还有,说女孩是赔钱货的人,自己就是个垃圾,这种人不值得尊重,他的话也不值得放在心上!”作为离婚律师,跟女人打了半辈子交道,见到了这个社会对女性的太多不公,也见到过无数自立自爱的女性,内心对女性是十分尊重和同情的。

    陶醉微张着嘴,他是在骂她爸?她看着他的背影,莫名觉得他有点帅,低头的时候,发现手里还捏着手帕没还给他,便将手帕收起来,塞进了兜里。

    陶醉受到常醒的激励,决定要靠自己的努力考上高中,晚自习她学得特别用心,想松懈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起了爸爸那句“赔钱货”,她一定要向他证实,自己才不是赔钱货!

    晚上回去,陶醉打算跟父母表明自己的决心,进家门的时候,只有母亲在客厅里,裹了毛毯靠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织毛衣,见她回来,放下了手里的针织活:“回来了。你饿不饿?我给你煮了红枣鸡蛋,在锅里热着,你自己去端吧。”她的语气显然有些歉意,她答应帮女儿说情的,结果没有做到。

    陶醉点了点头:“好。”晚饭就没吃饱,又学了一晚上,确实早就饿了。

    陶醉端了鸡蛋出来,坐在桌边安静地吃着,一直到吃完,这才跟母亲说:“妈,我还是不想搞体育,想考高中试试。”

    刘巧凤看着女儿,发现她的神色很坚定,她叹了口气,说:“随你吧。我觉得你努把力,能考上的。”

    陶醉没有问爸爸去哪儿了,她现在有点怕见他,更怕他不同意自己考高中。她洗漱的时候,将那条手帕洗了,挂在自己房间的窗口晾着,没想到居然还有男生带手帕,这样的男生很少见呢。陶醉盯着在风中微微抖动的手帕看了一会儿,将窗户关得只留一条窄小的缝隙,坐到桌边开始学习。十一点左右,陶醉准备睡觉的时候,听见了铁门的声音,应该是她爸回来了,这么晚才回来,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接下来两天,陶醉都没跟她爸碰上面,班主任张红梅也没找她谈话,看样子她爸还没给老师打电话说让她去搞体育的事,她悄悄松了口气,不知是他太忙了,还是妈妈已经把自己的决心转达给他了。

    那块手帕一直揣在她兜里,也没还回去,因为没找到还的机会,她在学校倒是见到过两次常醒,一次是课间操的时候,一次是在学校的小卖部里,周围都是人,她没好意思找他说话。

    考完期末考试那天中午,陶醉迈着轻快的脚步回到家,发现家里有客人,楼下的夏春生和对门的王军浩都在,三个男人在屋子里抽烟聊天,房间里烟雾缭绕,味道刺鼻难闻。夏叔叔和王叔叔的儿子夏正轩和王瀚也在,他们跟陶然差不多大,都是十二三岁,上六年级或初一,已经放寒假了,三个小孩凑在一块打魂斗罗,那是王瀚的游戏机,陶然也打得有模有样的。

    陶醉屏住呼吸开了一扇窗,跑到厨房里,看见妈妈、郑阿姨和李红阿姨都在厨房里一边做饭一边聊天,她打了招呼,心想今天又到聚会的日子了吗?陶长明和夏春生、王军浩三个人是同一车间的同事,关系很好,夏春生和郑文华还是刘巧凤做的媒,所以买房都选在一块儿,三家来往密切,经常会聚在一块儿吃个饭,在谁家不一定,看方便。

    郑文华看见陶醉,说:“陶醉放学了?那我们家常醒也差不多该回来了,你去楼下帮我叫他一声,让他上来吃午饭。”

    陶醉眨眨眼:“常醒是谁?”

    刘巧凤说:“就是郑阿姨的外甥啊,你上次不是给他送过饭吗?”

    “哦,我知道了。”陶醉有些意外,原来他叫常醒,好奇特的名字,不过自己的名字也正常不到哪里去。

    陶醉放下书包,跑下楼去,站在二楼敲门,没有人回应,常醒是走路的,应该还没到家。陶醉便在楼道里等,天气非常冷,她觉得脚趾尖都快失去知觉了,便沿着楼梯上上下下来回蹦跳着,使自己暖和一点。几个来回后,她正准备跳到最下面一级的时候,常醒出现了,她赶紧收住往前蹦的脚,但是惯性使得身体往前冲去,她瞬间失衡,差点就要往前扑下去。

    常醒眼疾手快,赶紧冲上来伸手接住了她。陶醉下意识地伸手抱住了对方伸过来的胳膊,免去了脸着地的危险,她窘得满脸通红:“谢谢!”然后迅速站稳,放开常醒站到一边。

    常醒说:“你在干什么?”

    陶醉想起正事来:“哦,等你。你舅舅舅妈今天中午在我家吃饭,你舅妈让我来叫你去我家吃饭。”

    常醒点点头:“哦。”

    陶醉看他单肩挂着一个双肩包,问:“你考完了吗?”

    “还没有,下午还有一门。”常醒说着直接往楼上去了。

    陶醉赶紧叫住他:“等等,还你手帕。”她赶紧从口袋里摸出手帕递上去。

    常醒瞥一眼,并没有马上接过去。陶醉说:“洗过了。”

    常醒伸手接过来,揣进兜里。

    陶醉双手交叉放在身后:“原来你叫常醒,是经常的常,醒来的醒吗?”

    “嗯。”

    “我叫陶醉,陶醉的陶,陶醉的醉。”陶醉正式作了自我介绍。

    常醒回头瞥她一眼:“你爸没让你学体育了?”

    陶醉点头:“嗯,没再提过。”

    常醒没再说话,直接推开了陶醉家虚掩的门。陶醉没有觉得意外,以为是夏叔叔和郑阿姨告诉他的,事实上没人告诉他,他只是有上辈子的记忆,这里他来过不止一次。

    人有点多,刘巧凤在茶几上给小孩们安排了一桌。五个大小孩子一起吃饭,显然也不比大人的饭桌上安静,陶然和夏正轩是两个小话痨,王瀚是个吃货,这三人从小一块儿长大,凑一块比几只麻雀还吵闹。常醒很无奈,他也想去大人那边喝酒聊天,不想和这群小孩一起闹腾,然而这具身体的年龄不允许,只能默默忍受着喧闹。

    陶醉吃着饭,一开始还听妹妹和两个男孩叽叽喳喳,后来注意到大人的饭桌上一直在聊上海江苏什么的,夏春生说:“陶哥你先去看看,那边要是还招人,就给我们打个电话回来。”

    王军浩说:“对,你先给我们探个路。”

    陶长明举着酒杯说:“行,那我就先过去探探风头。”

    陶醉心里暗暗吃惊,爸爸这是要去哪儿?常醒显然也在留意大人桌上的谈话,听到这里忍不住抬了抬眉。

    吃完饭,常醒先走了,他下午还有考试。陶醉主动去帮忙收拾碗筷,李红拦住了要洗碗的刘巧凤:“嫂子你歇着,我们来洗。”

    “那怎么行,你们是客人。”刘巧凤说。

    郑文华笑着说:“我们算哪门子客人啊,去歇着吧,别累着了。陶醉不是来帮忙了吗,我们一起洗就好了。”

    “那醉醉洗吧。”刘巧凤见状,便擦了手去客厅了。

    陶醉忍不住问:“阿姨,我刚听你们在聊天,是不是我爸要去哪儿?”

    郑文华说:“你爸打算停薪留职去上海打工,你不知道?”

    “啊,为什么呀?”陶醉大吃一惊。虽然这些年下海的人不少,但她从没想过这事会发生在自己家里,因为仪器厂的效益一直都不错,她爸算是厂里的技术骨干了,待遇算比较好的,早两年也有人动员过他出去打工,他就以不如铁饭碗牢靠拒绝了,如果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了呢?

    “这两年厂里效益越来越差,奖金越来越少了。有人挖你爸去上海,工资比家里这边高几倍呢。”李红压低了声音说。

    陶醉似懂非懂,但她知道,她爸要离开家去上海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竟隐隐觉得有些轻松,这样的话他就应该不会再强迫她去学体育了吧。

    然而事情远非陶醉想的那么简单,不仅她爸要去上海,她妈也要跟着一起去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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