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烧水用柴,被胡家小儿子揪着头发打了,理由是那柴火是他爹和小叔叔从城外小树林子砍的。刚才傅小姐都说分开过了,冬青用那些柴火就是偷。
胡家小子刚刚十岁,追着冬青骂,振振有词。
贾嬷嬷听到了,气得不行!陈虎扭住胡家小子就要揍他,胡家小子嚎叫不止,哭爹喊娘。
胡家父母这才姗姗来迟,赔礼道歉,直说小孩儿不懂事胡言乱语。
“他一个小孩儿懂什么,还不是大人教的,”贾嬷嬷早就看这胡家人不顺眼了,只不过碍于主人家有事,不好再添乱让主人烦心。
“贾嬷嬷你可别冤枉好人,我们能教他什么,刚才傅小姐说话的时候,小子站边上听得清清楚楚。他小孩儿心眼直,以为小姐那意思就是分了家……”
“分什么家!这里本来就是傅家!你个当奴才的还想分了主人的家?”贾嬷嬷从未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人,气得发抖。
“我可没这意思,你冤枉老身啦!”胡老娘直呼冤枉。
傅长安推门出来,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一眼,说:“要想住下来就给我安生点,否则给我滚!”
前院忽然热闹了起来,胡家大媳妇领着来人跑在最前面,嘴角都快裂到了耳根,喜气洋洋。
原是符家人在官府记了档后,送《和离书》来了。
傅长安看了陈虎一眼,陈虎就上前接了过来,转手递给贾嬷嬷,后者颤着手接了,挺着背,面上煞白。
符家管家客客气气道:“这里还有一千两纹银,是我家主人的一番心意。我家主人说了,这银子是因为傅家老爷曾对符家有恩,傅小姐莫要多想了。”
胡家媳妇的眼睛一直巴巴的盯着,闻言搓了两下手就要来接。
贾嬷嬷气很了,斥责,“胡家媳妇!”
胡家媳妇抱住银子,“世子爷一番好心,不好辜负了人家。”
符管家客客气气道:“这银子不是我家世子送来的,是家主二老太爷代我家大老爷送的。想必小姐也知道,我家大老爷与大将军是故交好友,如今挚友之女有难处,肯定要帮扶一二。”
不管他们话说得多好听,也改变不了符家给“分手费”的事实,难为他们为了她的面子,还现编了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傅长安略一思索,也没推拒,“请先生代为谢过您家二老太爷,不过一千两太多了,我收一百两。从此后傅家与符家两不相欠,各自安好。”
符管家也没固执的劝说,笑了笑,行了个礼。
冬青得了贾嬷嬷的眼神暗示,小跑过去,一把自胡家媳妇手里夺过托盘。银子太沉,冬青差点没握稳,被人托了一把。
冬青看了他一眼,是个挺好看的青年。她是个爱哭爱笑的女孩,见谁都喜欢先露三分笑颜,可一想到眼前人是符家那边的。她生生将笑脸收了回来,换上眼如铜铃鼓腮帮子撅嘴。
青年见她这丑样,差点被逗乐。
冬青将托盘往他手上一放,一手抓住一个五十两的银锭,在胡家媳妇眼前晃了晃,摇头摆尾的小跑回傅长安身边。
傅长安回屋,她要换身衣服去个地方,原打算还想洗个澡,耽搁了下又不想洗了。
贾嬷嬷跟了进来,傅长安回身说:“冬青,将银子交给嬷嬷收着,平时你们该这么过还是怎么过,我说过不要管我,你们也不要烦我。至于胡家那一家子,要是他们再作妖,贾嬷嬷只管打了出去!收拾不了了,再找我。”随即推她们出去,关门换衣。
冬青看了看手中的大银锭,又看看贾嬷嬷。
贾嬷嬷看了看握在手里的《和离书》,又看看那银子,突然说:“你知道小姐为何只收了符家一百两银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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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我爹离家云游四海,少年人不知世间疾苦,露了财不仅被流民纠缠还被盗匪盯上洗劫一空。后来还差点被恶人取了性命。幸被当时还是草莽英雄的傅将军搭救。傅将军一路护送我爹回京,据说期间因为我爹少爷脾气,身子金贵,吃要吃的好,住要住的好,把傅将军全身值钱的东西都搜罗~干净当了出去,一共花了一百两银子。虽然我爹曾许诺十倍奉还,后来也没给,二人结交成了异姓兄弟。傅将军每次进京也都以欠银子做借口,在我家吃吃喝喝。唉,傅长安收了那一百两,是真的想跟我们家划清界限了。”符白岩慢悠悠的述说起那段前尘过往。
符七一手托着漆盘,上头整整齐齐码着十八个各五十两的银锭。
“外头可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符白岩问。
符七道:“刚开始的时候都在骂傅小姐,说什么的都有,后来属下听从了您的吩咐派了人出去控制舆情,现在人们的关注点都自动转移成您又恢复自由身,内宅无人,不少女子蠢蠢欲动,似乎都着急的准备遣媒婆来国公府,生怕晚了一步。”
符白岩自嘲一笑,又有些小小的得意,“还有吗?关于国公府的不好流言?”
符七正色,“这中间的确有流言传出说是国公府胁迫傅小姐,不过这些流言并未成气候就被骂回去了。世子爷名声好,没人信那些鬼话。”
符白岩点点头,他顾虑的就是这点。
世人多怜弱,即便强的那一方并未做错什么,也容易被阴谋论出一套强取豪夺威逼利诱。
符家一世清白,符世子的名声更是清白无瑕。爱慕者多,藏在暗处想毁他名声的也不乏其人。
他这一路走来,也是战战兢兢,委实辛苦啊!
“行了,没事你就退下吧,我歇一会。”这一阵子过的太累了。
现在的感觉,一块大石落下,拨开云雾见青天,心中轻松,未来明朗。
符世子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沉,乃至晚饭下人来叫也没将他叫醒。昌平公主心疼儿子,让下人将饭菜在小炉子上煨着,等他自己醒来立马端上。
符世子是在马背上惊醒过来的,他不明白自己前一刻还好好的躺在卧房的锦被上,这一刻怎么就在颠簸的马背上了,而且还很累,感觉几日夜都没休息过了,身体很累心里又很焦急。他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
后来他终于到了西沉关大营,有士兵禀告说:“高将军带着军中所有将领一同营救镇国公及一干使臣去了。”
符白岩简直都要被气乐了,“简直胡闹!”他长这么大,遍阅兵书,还没听说过将军打仗带着一堆小将军,独独把士兵留下来的奇葩战术。
他一惊!
符白岩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这场景太熟悉太逼真了,根本就是历史再现。他想弄醒自己,奈何内心怎么使劲都没用,他像是被鬼压床魇住了动不了。梦里的自己,身体根本不受控制,他像是被囚禁在躯壳内的灵魂无论他如何挣扎焦躁都没用。
符白岩挣扎半天无果,不得不放弃,心道算了,无非是西沉关大捷再重演一遍。
他这段时间真是太累了,梦境都不受自己控制了。
一切的发展都和之前一模一样,他因为容貌被常胜调戏,二人交手,他示意将士们先逃命要紧。将士们往城门跑去。此刻他大概是灵魂游离在身体之外,不用专心致志对战常胜,注意到了先前不曾注意到的细节。
将士们的惊恐,面上的绝望,以及将目光投注在他身上的那份希冀。
有将士呼号说:“城门被锁啦!”
大概是那一刻的震惊太过深刻,即便此刻他也能感受到那时候的绝望心情,他注意到陈峰戒备的将自己护在身后,也看到了众将士眼中的不甘愤怒与控制不住的热泪。
符白岩被感染了,当时身在其中,他被紧张的气氛感染,除了时刻警惕常胜再顾不得其他,此刻他才真切的感受到了那种被埋藏在紧张之下的恐惧。
现在回想起来,他真的要好好谢谢傅长安。
那种时候,说一声谢谢,语言太苍白了!此刻他重拾旧事,只觉得自己还欠她一句谢一条命,他自己的命。
赵军放飞了箭矢,火焰在人群众燃烧,有人流血,有人死亡。
符白岩不自觉的红了眼,不过他还是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的,傅长安马上就到了,我们只是损失了很小一部分人。”以少胜多,力斩赵国两大元帅,晋国这一仗不可谓不打的漂亮。
常胜再次提剑砍来,符白岩举剑相迎,下盘不稳,差点歪倒,招架不住。
常胜的剑招在现在的符白岩看来,都有了应对的招数,自从那次与傅长安配合后,结合缠丝软剑的剑招,他意外的突破了瓶颈,如今他的剑数又精进一层。
眼看着自己招架不住,陈峰挥舞着铁剑迎了上来。
然而他和陈峰的配合漏洞百出,毫无默契可言。
符白岩打的一身火气,心里只觉哪里不对,他和陈峰一起配合打过常胜吗?有过吗?
当时不是这个样子的,梦境偏离了事实,他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噗”剑刃刺入骨肉的声音。
有泊泊的热血烫了他的后背,符白岩愕然回头,看到陈峰趴在他的后背为他挡下了后心一剑。
符白岩有瞬间的脑子一片空白。更多的人围拢了过来,将他们护在包围圈,口内叫着“符世子!符世子!”
陈峰倒在他的怀里,嘴里喷血,挣扎着不愿死去,“找到思雨,替我找到阮思雨啊!”
符白岩知道陈峰一直喜欢阮思雨,只不过那姑娘平时挺不着四六的,陈峰的小心思也就没跟她说。
一个接一个人在他身边倒下,他雪白的袍子被染红。
他们抓着他的手,说:“符世子,快走啊!”
“你快逃啊!不用管我们!”
不对,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他的记忆不是这样的。
傅长安呢?她怎么还不来?
傅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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