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焚烧,杀声震天。
将士们的牺牲并未换来符白岩的逃生,他被俘了。
他还是太年轻太单纯了,常胜说只要他肯乖乖束手就擒,他就放了这些垂死挣扎的晋国将士。
他信了。
也许他不该信,应血战到底!
但,少年人总会抱有一些希冀。执着反抗,最终只会被杀的片甲不留,他不畏死,他只是不想白白牺牲。他是京都繁华之地的贵公子,在冲动之下赶来西沉关之前,他从未上过战场,虽空有君子剑传人的名声,却从未出剑斩杀过一人。
他不愿看到血,他害怕死人。
他想着能拖一时是一时,兴许援军就及时赶到了,他们就得救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大丈夫当能屈能伸”,教习先生一直是这样教导他的。
身临其境却又无法干预梦中人的“意识符白岩”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弃剑而降”。
“真是窝囊!”意识符白岩愤愤道。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更窝囊更屈辱的还在后面。
常胜确实如他自己说的那样,没有将晋国将士赶尽杀绝,而是关进了黑牢,留他们一命的代价却是让符世子伺候他。
常胜打了大胜仗,兴致盎然,又得了大晋国第一公子,几乎有些迫不及待了。
符世子从小到大还从未受此屈辱,惨白了脸。
他一直都知道战争残酷,却都是从书里和将士叔伯的嘴里模糊了解个大概,也曾少年心性,想过将来上阵杀敌,扬名立万。然而,如今亲临,他才知,少年人的热血是有多可笑,战功赫赫的背后是鲜活的生命化为烂肉枯骨,混合着血与泪!
常胜给他下了药,不顾他身上有伤,就要欺辱他。
“意识符白岩”彻底惊呆了!
多么荒诞,难以置信啊!
符世子高贵清雅,凡夫俗子多看他一眼都是对他的亵渎,而此刻他不仅被个臭鱼烂虾摸了脸还掐了腰。
“意识符白岩”觉得自己此刻还不如一剑抹了脖子一了百了痛快。
这梦太荒谬了,他不想再做下去了。
然而,他的身体却不听他的,他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愤怒和颤抖,可他还是压抑住了满腔激愤,与常胜虚与委蛇,拖延时间。
常胜将这视做情趣,并不着急。
时间在缓慢的流淌中慢慢过去,一呼一吸间于符世子来说都如热油煎炸般难熬。他一个端方清正的世家子竟然也要学那烟花之地的女子烟视媚行小心伺候男子!
渐渐的,常胜对他放松了戒备。
或许被下了药手软脚软的符世子对常胜来说已勾不成威胁,他要是用强,甚至可以随时强要了他。
终于,符世子寻到一个可趁之机,刺伤了常胜,剑花一转,将那企图行凶逞恶的男*根齐齐斩断。
时机命运般的巧合,赵军的大营似潜入了晋军,骚乱起来。
被高将军活埋的阮矩将军苏醒过来从坑里爬了出来,并带兵打了进来。
“意识符白岩”顾不得多想阮将军怎么迟了这么久才赶来,他只记得父亲是和阮矩一同过来的,自己现在这副狼狈样子要是被人看到了,该如何维持住他贵公子的脸面?
然而身在梦境中的符世子显然是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受了极大的惊吓,一下子就蹿了出去,远远一望,看到阮将军。隔着赵军的人山人海,符世子热泪盈眶。
阮矩救下了符世子,同他一起的还有神智明显不太清楚的阮思雨。
阮矩护送他们,一路回了晋国大营,直到他们双脚踏入安全的地带,符世子说:“行了,不要再跑了,我们安全了。”
阮矩颓然倒下,符世子这才看到,阮矩的后背早就被羽箭扎成了刺猬。
阮思雨一滴泪也没流,就这么看着,比躺在地上尸体已经凉透的阮矩更像个死人。
常胜男*根被切,暴虐异常,次日命人送了一锅肉汤在晋国大营外五十米开外。
肉汤煮的喷香,馋的人食指大动。
有忍耐不住的晋军偷偷走了出来,想看个究竟,搅动大锅之时,有人的脚掌手指翻动。
晋军吓得尿了裤子。
躲在暗的赵军探子哈哈大笑,自隐蔽处走了出来,将手中一个锦盒放在地上,扬声道:“我们家将军记着符世子的好,说昨夜他受累了,给他炖了一锅肉汤好好补补身子。”言毕,拔腿就跑。比晋军射出的箭还要快。
晋人打开那锦盒,赫然竟是镇国公的头颅!
也许就在那一刻,一直冷眼旁观这光怪陆离噩梦的“意识符白岩”才和身在其中的符世子二合为一了。
一股巨大的悲痛欲绝自心尖传来,剔骨割肉一般。
那肉香如有实质一股股的钻入他的鼻孔,他再也忍受不了,疯狂的吐了起来,直到吐无可吐,哇得一声吐出了大口的血。
也就在那一刻,符白岩陡然成长。
曾经那个为了一点好名声,故作老成持重,端方优雅的符世子,真正的沉静了下来,他的心像是蒙上了厚厚一层乱葬岗的坟土,再也鲜活不起来。
两国交战,比预想的难打,也比预想的要容易的多。
哀兵必胜。
晋国人最终在符世子的带领下将赵国人打了回去。
他凯旋而归,心中却无少年时曾设想的豪情壮志,他的身后是棺木,他爹的,他义兄的,大晋将士们的。
阮思雨怀孕了,她几次欲寻短见被他救了下来。
陈峰为救他而死,阮将军为救他而死,他们临死时都叫着同一个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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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思雨做了符白岩的如夫人后,二人私下里从不交流一句,却又因为那段刻骨铭心的血与泪,有共同缅怀的人,又常常愿意待在一起,一句话不说,各自发呆好几个时辰。
昌平公主的精神不大好,时而清醒,时而发疯。疯起来的时候谁都打,尤其喜欢找碎玉轩的某个人麻烦……
“啊!”符白岩惊醒过来,久久回不过来神。他抹了把脸,都是泪。身上汗流如浆。
符七听到动静冲了进来,见屋内并无异样,只是符世子坐在榻上,捂着脸,形如石雕。
“爷?”符七小心翼翼地叫了声。
符白岩惊慌回神,目光错乱,“符,符七?”
“哎,”符七在黑夜里看不清符世子的脸,只是听那声音,怪叫人担心的,他从怀里摸出火折子正要点上油灯。
“不用,不要点。”符世子说,“你先出去吧,刚才做噩梦了。”
符七是他的贴身护卫,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形影不离。他是家生子,自小随了主人家的姓。西沉关一役,符七被符白岩留下来调度晋军,虽然躲过了西沉关埋伏,却也在后来与赵国的拉锯战中丢了性命。
那一战,符白岩一战成名!
失了最亲的人,丢了最真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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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香?我们这没有留香,让让,别耽误我做生意,我说你这人到底怎回事啊?都说没有了,你烦不烦啊?你要再不走,我就打你出去了。”
勾栏院内,琴音袅袅,坊内的公子个个长的文弱秀气,骨肉均匀。举手投足间,虽有媚态,却也不失书卷气。
据说这家开在隐蔽处名为“陌上”的勾栏院是京都最高雅也是最贵的一家,寻常来的都是显贵,也不知怎么的就被这小子摸到了门。
“那您这要是收了年纪大概七八岁,长的白净秀气,左耳朵边有两颗红痣的男孩子,那红痣非常醒目,麻烦……”
护院赤着胳膊已经围拢了上来,傅长安剩下的话没说完,缩了缩脖子,走了。
走出去没多远,又转回身飞身上了屋顶,她还是不放心,又挨个房间检查了遍。
天已漆黑,她贴着房檐,像只壁虎。
侄儿死那年才十二岁,瘦弱的少年,皮肉薄薄的一层。那位大人有个癖好,喜好细腰少年。
勾栏院内为了投其所好,专门挑选几个少年人不给饭吃,还用粗布条狠狠勒住腰身,时日长久,那身子都变成畸形了。
傅长安与侄儿傅冬康失散已有大半年,上一世大海捞针一般的找,也没找到,后来都绝望了。却又在符白岩查处一起贪墨案时,因为派人盯着那位大人,发现那位大人家下人用草席卷了尸体扔在乱葬岗,才追查出这位名叫“留香”的小官儿的身世。
傅长安至今还记得符白岩当时的话,“本来不想和你说的,可又想着这孩子来这人世一遭受了这许多罪,死了连个送他一程的亲人都没,又觉可怜。你去认一认,要是你侄子的话,咱们就将他跟你哥嫂葬在一处,一家也团圆了。”
傅长安也不清楚当年符白岩有没有派人帮她找侄子,毕竟那会儿二人已势同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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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西沉关回来后,也曾偷摸着夜探过“陌上”,当时并无所获。
今日她光明正大的来,只怕有错漏处,当然她心里更倾向于大概这个时间段侄儿还遗落在别处,并未被拐卖至此。
心中虽然肯定,又怕弄错了,不敢大意走错一步路,便趁夜又里里外外将“陌上”检视了个遍。
傅长安爬在屋顶想心事,忽然耳根一动,闪身一避,砰得一声响,身后翘起的屋檐被削掉了一块。
月色下,一名黑衣人亮出了手中的兵器,寒光凛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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