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武艺高强,武功路数诡谲,傅长安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二人从陌上勾栏院一路打到桃花巷。黑衣人步步紧逼,傅长安越战越勇,毫无退缩之意。黑衣人既感到吃惊又觉得有意思,他就像是掌控主动权的大猫,逗弄一只负隅顽抗的小老鼠。也不急着杀她,单单看她如何垂死挣扎。
“稳扎稳打,不急不躁,”黑衣人在心中默默点评,随即寒光一闪,打出一枚暗器。
傅长安一时不察,衣衫划破,受了伤。一见血,她的眼睛也跟着红了。缠丝软剑陡然气势暴涨。对打节奏嗖忽变快,黑衣人不料傅长安遇强则强,原本由他掌控的节奏被打乱,差点露出破绽。
黑衣人纵身一跃,离开战圈,说:“你使得是缠丝软剑,本应走阴柔诡谲的路数,怎么你倒用了刚猛的打法?”她一开口,傅长安才听出她是个女人。
“不干你事!”傅长安打出左手的缠丝软剑。
黑衣人显然是知道这缠丝软剑另一端扣在傅长安的手中,手快如闪电,握住剑柄,用力一拉。
傅长安也不怕,借势飞了过去。
如果黑衣人抱了必杀她的心,见她面门前胸都敞开了大门露了破绽,提剑能刺她个对穿。
破绽这么明显,黑衣人寻思傅长安定然是察觉到了自己没有杀心。遂,卸了防备。
岂知傅长安人到了跟前,藏于右手的软剑忽然朝她面门刺来,又凶又狠。
黑衣人大骇!抬手挡了下,松开左缠丝剑柄,连续后撤十几步。
鲜血滴答滴答,黑衣人的后背被划破了。
傅长安脚步不停,攻势不减。
“等等!”
傅长安根本不听她的,又是一剑刺了过去。黑衣人气得不行,“这个憨憨!”难道这女娃就没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杀意嘛!出手这么狠!
那她刚才露出空门是什么意思?啊!故意以身作饵,引她入套?
她要是想杀她,这丫头的尸体都已经凉啦!
黑衣人连续几下纵跃,终于逃离了傅长安的可攻击范围。
“啧!”黑衣人抬手看看自己的手背,又叹了口气,什么也没多说,转身消失在黑夜里。
傅长安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微微皱了皱眉。
她走向一户人家的房门口,纵身一跳,将钉在柱子上的暗器拔下。
这暗器是方才那黑衣人使出来的,六角星形的暗器。
傅长安想到了赵伸的那个小妾,当时她腰侧的皮肉就纹了这么个奇怪的花纹。是巧合吗?还是她们本来就是一伙的?
赵伸是杀她父兄的凶手之一,那小妾会武功,绝不简单,会不会这些人也参与其中?
傅长安心事重重的往家的方向走。
她不是个聪明人,很多事搅合在一起,就容易混乱,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习惯将所有事分出个轻重缓急一件件地办,等她到了傅宅,已经有了决断,先找到小侄子。找到侄子了再杀赵文炎,杀崔千刃,杀穷奇公子,报仇雪恨。
傅长安翻墙进府,并未惊动任何人,屋内黑漆漆的,她推门而入,“忽”得站住,“谁?”剑光随声至。
“我,”一道颤抖的男声响起,“是我。”
随着一道光束亮起,傅长安看到了一张平淡无奇,嘴角又挂着戏谑笑意的脸。
“下次来我这里,把灯点上,不要装神弄鬼,我认人,我的缠丝不认人。”她好险的吁了口气,收剑如鞘。接过蔡无稽捏在手里的火折子点燃了屋内的油灯。
很怪异的,蔡无稽竟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几分宠溺的感觉。他知道是自己想多了,从噩梦中醒来后,他的心脏就一直狂跳不止。他去见了母亲,陪她说了好一会话。又亲笔写了一封信差人连夜送去西沉关,婉转的表达了对父亲的思念之情,然而,这些都不能缓解他的心悸。
直到他现在见到了她。
以符白岩缩骨前的身高,傅长安的头顶才到他胸口,年纪又小他五岁,偏偏给了他不可思议的安全感。
他想,西沉关一役,没有她,一切或许真的会像梦里那样,将是他一辈子的梦魇。
想到这,蔡无稽的脸色又难看起来,不过他戴了鲛人面,从面皮上看不出血色变化,只是一双眼睛却骗不了人。
“怎么了?”傅长安望着他,“你好像很难过。”
“我……”蔡无稽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傅长安出手如电,捏住他的下巴,扯着他上下左右的摇摆他的脑袋。
蔡无稽两种身份自由切换,都不曾被如此对待过,他感到自己被调戏了,语气结巴,“你你你干什么?”
傅长安松开手。
蔡无稽捂着下巴不自在,“我问你刚才在干什么?”
傅长安,“我不开心的时候,我哥就喜欢扯我的脸,扯几下我生气了,就什么烦恼都忘了。你脸上没肉,我只能捏你下巴。”
蔡无稽愣了愣,“嗤”的一声笑了,换了一副闲适自在的随意模样,扯开话题道:“来了京都我才知道,原来你是镇国公家的儿媳妇。”
傅长安,“现在不是了。”
蔡无稽,“我知道,满京城都传遍啦!可是为什么啊?我可听闻符世子是人中龙凤,想嫁他的女子手拉手能围着皇城绕三圈。你可倒好,到手的人间美玉,说丢就丢。你就不怕将来后悔?”眼角随意一瞥,落在傅长安胳膊上,一顿,抓住她,“你又受伤了?怎么回事?跟谁打架了?”他说话间就要撸起傅长安的袖子查看。
傅长安避让了下。
蔡无稽拉住她不松手,“咱们之间就不要讲究什么男女授受不清了,你在我眼里就是个弟弟。”
傅长安笑了下,“柜子里有药。”
蔡无稽转身去拿了,捏在鼻尖嗅了嗅,嫌弃的扔回去,“我就没见过比你还糙的,穿衣吃饭糙就算了,用药还用这种几钱银子都能买一大罐的。”他自怀里掏出一个青瓷瓶往桌子上一搁,转身去外头打了水,过了会回来,先是帮她清洗了伤口,再上了药。
蔡无稽是个婆婆嘴,罗里吧嗦没完没了,“你们小孩儿脾气大,年轻气盛我可以理解,可也不能像你这样三天两头的受伤啊。你这个年纪合该看看书弹弹琴下下棋,磨练性情,别一天到晚的动刀动枪,瞧你,几日不见,身上的杀气更重了……”他说了半天不听傅长安回话,抬眼一瞧,正看到傅长安握着金疮药的瓷瓶盯着它的底部看。
蔡无稽暗道了声“糟糕”,又一想,多虑了,傅长安虽然嫁入镇国公府,但不可能对府内情况了如指掌。
一个瓷瓶子而已,就是底部刻了……
“你去了镇国公府?”傅长安的语气平淡而笃定,那眸子也是平平静静的看不出喜怒,不是她善于隐藏,而是她真的很平静。
平静的叫蔡无稽无力反驳。
“啊,你怎么知道?”蔡无稽干巴巴道。
“底部有个柬字,我知道国公府有个管药治病的老先生叫王柬。”
这也知道?
蔡无稽着实吃了一惊,转念又想,傅夫人是身负重伤来的京城,父亲为她延请名医,让府中老先生给看过诊,刚好和傅长安见过一面,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他又想到了另一事,委实让人匪夷所思,“听说你会背符氏家训?”
傅长安,“你将我的话当耳旁风你会后悔的。”
蔡无稽,“符氏家训共309条,一字不差。”
傅长安,“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符白岩,“各家家训平时都供奉在祠堂,轻易不示外人,又不是外头的话本子随处可以买,你到底从何处诵读过符氏家训?”
二人驴头不对马嘴,各自发问,过了会又同时安静下来,面面相觑。
傅长安,“我爹拿给我背的,他说我将来要嫁符世子,他们家没事干就喜欢罚人背家训抄家训,早点将家训背了往后少受点罪。”
这理由还真是……
蔡无稽不信,可嘴角还是忍不住的勾起,弟弟要不要这么有意思啊。
默了默,又解释道:“这金疮药是我一个朋友送我的,并不是我从镇国公府拿的,大概是偶然凑巧吧。”
傅长安看了看他没说话。
“你还没告诉我,你今晚跟谁打架了?是别人先找的你麻烦,还是你先找了别人?”
傅长安自怀中掏出一枚暗器,丢在桌上。
蔡无稽愣了下。
傅长安,“认识?”
蔡无稽眯眼,“她们找的你?”
傅长安,“一个黑衣人,她要杀我。”
蔡无稽断然否认,“不会。”随即反应过来,笑嘻嘻道:“听江湖朋友提起过,这个叫六芒星,教坊司的人。”
傅长安隐约对教坊司有些印象,可她上一世过的太浑浑噩噩了,除了等死就没别的追求了,因此只是疑惑的在嘴里嘟囔了句,“教坊司是干什么的?杀人越货?江湖组织?”
蔡无稽笑说:“那倒不是,前朝教坊司隶属礼部,主管乐舞和戏曲的教习和演出。只是在我朝出了些变故,教坊司分明暗两部分……”他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啧!
“继续,”傅长安看着他,理所当然。
蔡无稽疑惑了,“你怎么就笃定我一定知道?”他自觉也没表现出什么神通广大的本事,她难道又识破他身份了?
傅长安,“市井流氓,梁上君子,难道不是消息最灵通的?”
“是,”但这关他什么事?
“我是书生,清清白白的书生!你到底对我有什么误解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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