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齐齐回头一看……
来人却是崔氏？
只见她怒气冲冲地刚一进来, 便又大声说道：“我有话说——”
三娘子站起身，领着四娘子和叶蓁蓁上前，向崔氏行礼：“见过大伯娘。”
四娘子与叶蓁蓁亦道——
“见过大伯娘。”
“给大少夫人请安。”
武五娘也带着武幸姝上前, 向崔氏行礼——
“武氏五娘给大少夫人请安了。”
“武氏六娘给大少夫人请安。”
崔氏隐忍怒气, 朝着小娘子们点点头, “小娘子们客气了。”
然后上前朝小汪氏行礼：“儿媳见过婆母，婆母安好。”
小汪氏“嗯”了一声，又朝叶蓁蓁招了招手。
叶蓁蓁拎着裙摆越过了母亲，上前去到了小汪氏身边、被小汪氏摁着坐了下来。
米氏与惠氏也与崔氏见了礼。
崔氏皱眉打量了惠氏一番。
惠氏穿着一身正红色绣如意云纹的新衣, 头戴金镶白玉的华胜、鬓边还簪了流苏，裙摆之下的大红鞋面上还镶着鸽子蛋般大小的红宝石……
相比往日素雅的扮相，惠氏今儿可谓是打扮得十分富丽堂皇了。
可落在崔氏眼里, 却觉得惠氏太过于张扬了。
——不就是她男人回来了？不就是昨儿皇上恢复了她男人的爵位、连带着她也成了候夫人么？神气什么？就这样张狂……也不知会得罪多少人！
“你不同意什么？”小汪氏绷着脸儿问道。
崔氏斜睨了惠氏一眼，转头对小汪氏说道：“伯夫人，蓁蓁才多大？六月初三才过的生日, 周岁也才十四！这么小的孩子, 身上肉也没几两、个子更没长开！您再看看武二……他个子那么高！还去考个什么武状元！那样野狼一般的人物、还想娶我家娇花一般的女儿……”
说着，崔氏委屈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听到这儿, 叶家人齐齐垂下了头、用力憋住笑。
武家人则涨红了脸, 人人都有些忿忿不平、心想分明就是郎才女貌啊，怎么就嫌弃成这样？
再想想武霸图与叶蓁蓁的身材……呃, 好像是有点儿不太搭？
崔氏兀自十分愤慨：“我家蓁蓁这样娇弱，怎能配了他那样儿的赳赳武夫！”
小汪氏皱眉道：“当初蓁蓁入宫待选的时候，就被皇上收了牌子, 你也一早该知道，皇上是会给她指婚的。如今婚事定了下来，你若有什么不满意的……便自个儿进宫去和皇上说道说道？”
崔氏噎住。
半晌，她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水，赌气说道：“我哪儿有资格入宫去见皇上皇后？”说着又压低了声音，“有能耐进宫的又不说……”
米氏劝道：“大嫂子也不必太忧心了，依我看，皇上指的这门婚事是真真儿的好！安国候复了爵、武二郎又是今年的武状元文探花……且武家嫂子和咱家又是知根知底的，这样好的人家上哪儿去找？”
其实崔氏也并不十分反对这门婚事，只是觉得众人像是特意避开了她、左右她女儿的婚事……反倒让她这个亲娘无所事事？
这种感觉让崔氏觉得很不爽。
小汪氏也皱起了眉头。
——说实话，昨儿接旨以后，她便与伯爷商量了一晚上。与武家联姻是一早就有了的想法，如今赐婚的圣旨下来了，倒叫人松了口气。
但没想到，皇上居然连婚期也择定了？
而且还那样急！！！
时下京都的世家名媛们说亲，一般都是从十二三岁开始，议定了亲事以后就慢悠悠的过六礼、攒嫁妆；等小娘子们长到十七八岁的时候再办喜事儿，就算两家着急些、好歹也要等到小娘子满了十六……
可蓁蓁才十四岁！
这么火急火燎地把她嫁出去，岂不平白惹人笑话、说她是童养媳？
可伯爷的意思却是——早些成亲也好，蓁蓁生得太美貌。樊文昭、济阳候、朱正羽等人都觊觎着她，而宁乡伯年纪大了，指不定哪天就……蓁蓁的爹娘又都是不靠谱的，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儿，谁来保护蓁蓁？
与其夜长梦多，还不如顺势就把蓁蓁嫁出去。
她出了嫁、又有武家护着，那些有心人也该歇了心思……
原本小汪氏昨晚上已被伯爷说服，可如今看着小孙女儿单瘦的身形与依稀还带着几分稚气的面庞，又有些动摇了。
小汪氏看向了惠氏，期期艾艾地说道：“她婶子啊……”
叶蓁蓁低下头，面红似血。
惠氏笑道：“如今风光正好，刚才我来的时候，看到你们家的院子里有几株石榴，哟、那一树红彤彤的花儿哟，开得真好看！”
“我们家有石榴树？”崔氏莫名其妙。
武幸姝知道母亲的言外之意，便立刻站身，拉住了叶三娘的手，央求道：“好姐姐、我最爱吃石榴，姐姐快带我去看看石榴树！”
叶三娘亦明白，其实是惠氏想支开小娘子们、与小汪氏崔氏商量叶蓁蓁与武霸图的婚事呢！
她大大方方的站了起来，对小汪氏说道：“祖母，我们在这儿坐着怪闷的，不如我们去院子里玩一玩。”
小汪氏点头，又小小声对叶蓁蓁说道：“你也跟着去。”
叶蓁蓁应了一声，跟着姐姐们离开了。
崔氏这才赌气说道：“反正我就是不同意！蓁蓁必须长到十七岁、才能嫁过去！要不然……人家会怎么笑话我们？勋贵世家还要把没长大的小娘子嫁出去当童养媳吗？”
惠氏丝毫不让步：“老姐姐，这是皇上的旨意，我们家可不敢抗旨。”如今她丈夫回来了，再也不需要她委曲求全的看人脸色。
再说了，只要一天没把叶蓁蓁娶进府里，她就没法子安心！
时下说亲，一向都是男方做低伏小、女方矜持挑剔……但惠氏一反往常的谨小慎微，突然变得飞扬跋扈？
崔氏也生气了：“就是皇上下旨，也没有让人强娶强嫁的！再说了，你自个儿没女儿吗？你家六娘比我五娘还小了月份，若是今儿有人要强娶你家六娘，你舍得？”
惠氏语结。
半晌，她才急急说道：“那怎能一样？蓁蓁嫁到我们家以后、我必定待蓁蓁犹如亲女！且蓁蓁这样好，我们家里哪个……不疼她？”
崔氏怒道：“我不说别个，二十几年前的荣惠长公主，性情娴淑又生得貌美如花，甚得先帝的宠爱、还给她配了一门好婚事，驸马便是大才子何镜生！结果呢？”
惠氏呆愣住。
崔氏继续说道：“结果十五岁的荣惠公主刚一嫁过去，头一年就怀上了孩子，年底生孩子的时候不好了，萧太后派了多少太医去何家守着？最后还是没能救回来！太医说，是因为公主太年轻、产道太窄的缘故，孩子根本出不来，公主是被活活疼死了的！且还是一尸两命！”
“还有榆国公府的萧四姑，那是萧宗潜的亲姑母！当年也是十四岁就出嫁，第二年就怀了孩子，后来也是难产死的！产婆说是因为萧四娘年纪太小、连宫胞都还没长好就怀了孩子……”
说着，崔氏越来越激动：“你瞧瞧我家蓁蓁，不认识她的人、头一回见了她的，个个儿都以为她才十一二岁！教她嫁过去、和你家武二郎圆房？”
她恨恨地盯着惠氏，怒道：“你可是有四个儿子的！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就是将来你的儿媳妇死了、你的儿子们也能再续娶！可我已是坐三望四的人了，膝下只有那么一点儿骨血……若蓁蓁出了什么事，你是不是要逼死我？”
惠氏哑口无言。
然而这也是小汪氏最担心的事儿，因此她也没说话。
米氏犹豫了一会儿，劝道：“大嫂子莫要着急……要不咱们这样儿？先奉旨成亲，暂不安排圆房，日后等蓁蓁大了、长到十七岁再……”
“呸！”
米氏还没说完，崔氏便啐了她一口，怒骂道：“我们宁乡伯府穷到揭不开锅了？要靠卖女儿去别人府上当童养媳来养活？这是什么理儿？合着不是你女儿去给人当童养媳，你就觉着无所谓反正丢人的也不是你？”
“大嫂子，你——”
米氏真觉得冤！她也就是劝了几句、怎么大嫂子就恼成了这样儿？
惠氏想了想，也不理会崔氏，径直对小汪氏说道：“伯夫人，我觉着三少夫人的话也是可行的。您仔细想想，若是蓁蓁的婚事一早定下，还能出那么多的事儿？且不是我夸海口，也就是我武家有这担当、保得住蓁蓁了……”
“出了什么事儿？啊？你这话什么意思？”崔氏怒道。
惠氏继续不理会崔氏，依旧对小汪氏说道：“我武家世代忠良，既为梁臣、眼里便只得一个大梁天子！如今圣旨已下，我家定会如期上门迎娶！只大少夫人的担忧……亦不无道理。所以我就把话放在这儿了，蓁蓁过门以后，我会拘着他们小两口。定会等到蓁蓁过完十七周岁的生日，再让他二人圆房……可好？”
小汪氏点头……
崔氏却怒道：“那怎么行！你们把蓁蓁娶进了门，圆房不圆房的，还不是你们红口白牙说出来的？就是他想强行圆房……蓁蓁一介弱质、如何是他的敌手？且这样的事儿，你叫她何处申冤去？”
惠氏亦怒极：“那给蓁蓁点个守宫砂还是怎么滴？”
崔氏一愣。
惠氏是真恼了，站起身斜睨着崔氏，冷冷地说道：“总之我就放下一句话，到了时候，我们武家便要上门求娶！皇上既已下旨赐了婚，从此叶蓁娘生是我武家媳、死是我武家的鬼！哼！”
说罢，她强忍怒气、向小汪氏行礼拜别，又勉强和米氏打了个招呼……然后便目不斜视地越过了崔氏，拂袖而去。
崔氏亦怒极，冲着小汪氏说道：“娘！娘啊你看她……嚣张成这样儿！以后蓁蓁嫁过去还不知道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小汪氏没理她，却指着桌上放着的一堆花花绿绿的纸契、对裴嬷嬷说道：“把这些个……都拿给你大少夫人看看！”
裴嬷嬷领命，取了那些纸契便走到了崔氏的身边。
崔氏先是不在意的扫了一眼……
一愣，继而睁大了眼！
“这、这……”她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震惊！
——那些都是地契！
临州的温泉庄、京都朱雀大街的奇遇记、甚至还有号称京都四大当铺之一的还金阁，另外还有一间成衣铺、一间粮米铺与一间酒楼！！！
且这些地契上还明明白白的记着叶蓁蓁的名字！
天……
这么一来，蓁蓁的身家、岂不是比宁乡伯府还富有？
崔氏咬住了嘴唇，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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