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 宫侍们问完了三位婢女的话、认真记下;又让她们画了押,这才将证纸呈给了武王媚。
武王媚请沈嬷嬷来念那三份证词。
最后核证出:这些天以来,叶蓁蓁、萧仙娘与清敏县主三人根本就没有私下见过面!
满堂哗然!
——这岂不就坐实了, 这完完全全就是清敏县主作出来的一场闹剧?!
众贵妇人们不高兴了, 嚷嚷道——
“清敏县主这是要做什么呢!”
“就是, 还皇室宗室呢,满嘴的胡说八道!”
“这风气可不能姑息,否则祸害无穷!”
“呵呵真是一句话就能活活逼死一个人呢!”
“陶大娘子也太冤了吧!”
简直群情激奋!
武王媚笑笑,挥手让宫侍带走了几位婢女, 这才吩咐道:“好了,请清敏县主、萧大娘子和蓁娘出来罢!”
自有宫侍撤走了那纱屏……
叶蓁蓁与萧仙娘不过才往这边走了几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咚”的一声响!
回头一看, 却清敏县主已倒在了地上?
在这一瞬间,殿上再次陷入了寂静。
虽人人都没有说话……
但个个心想都门儿清得很——不就是装么!
那就看看、清敏县主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
于是殿上众人也不说话、安安静静地就盯着倒在地上的清敏县主,无人说话、甚至无人动弹。
良久……
也不知是不是清敏在地上躺得累了呢?还是这静谥到有些诡异的现场让她觉得有些不安……
清敏县主微微地睁开了眼。
贵妇人们顿时议论纷纷——
“好了好了她醒了!”
“既醒了、便伏法罢!”
“重杖二十!一下子都不能少的!”
“怕是又要诈死的!”
“还皇室宗亲呢, 这点儿担待也没有!”
各种各样难听的话儿如潮水一般, 将这大殿尽数淹没!
大约是清敏还没想到化解的法子,只好闭上眼、继续一动也不动的躺在地上装晕。
这时, 有宫人上前报与魏太后听:“启禀太后娘娘, 御医到了,已在殿外候着!”
魏太后也正看热闹看到津津有味, 已全然忘了先前为何要宣御医,奇道:“御医来做什么?”
还是一旁的庄太夫人提醒她:“……是您宣了御医的,是为了清敏县主的脸、脸!”
“她脸怎么了?” 魏太后更加奇怪, 问道,“……脸被打肿了?”
庄太夫人有些无奈:“……是被我家的婢女金莺儿给划伤了!唉,金莺儿可是个好丫鬟啊,打小儿在我跟前长大的,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这老太婆可要伤心死了!我们家那已经死了二十多年的老头子肯定也会伤心的!”
庄太夫人趁机给魏太后上眼药。
魏太后恍然大悟,挥挥手、说道:“让御医进来、给清敏看看罢!正好她也晕倒在地上呢!”
坐在魏太后身边的贵夫人都憋住了笑:正好?那还真够顺便的!
宫人去引了白胡子老太医进入大殿,来到了清敏县主的身边。
武王媚道:“烦太医看看县主怎么了、面上的伤……要不要紧。”
老太医年纪大了,很讲究礼仪,先是放下了挎在肩上的小医箱、又先向魏太后、庄皇后和武王媚行了礼,这才爬起身,坐在宫人搬来的小杌子上,抓过了清敏县主的手、探了一会儿脉像。皱了皱眉,老太医突然一把掐在了清敏县主的虎口穴上……
“啊啊啊——”
清敏县主吃痛,惊呼了一声、坐起身来!
众贵妇人们再一次议论了起来——
“这回看她再怎么装!”
“犯了错儿就认啊,遮遮掩掩的算什么!”
“你们说,她会不会再装死?”
“太差劲儿了!”
“先撩者贱!”
有太医在,清敏县主再也装不下去了,只能悲悲戚戚地哭了起来。
白胡子老太医仔细看了看清敏县主面上的“伤痕”,摇头说道:“县主好着哪!面上这个不是伤,是被什么颜料给涂上了,用块湿帕子抹一抹就好!”
说着,老太医又摸着胡子认真说道:“县主啊,年轻人呢要少吃些大鱼大肉的、还要多活动些,方才你那脉像可不大好,阴虚阳亢、肝火旺盛……”
沈嬷嬷已经递了一方湿帕子过来给清敏县主,清敏县主下意识的就接了过来、往自个儿面上擦了擦……
擦不掉。
依旧是一道红红的印痕、自左边面颊下部一直蔓延到右眼之上!
众人都是人精!
几十位老江湖的眼神先是齐齐地盯住了清敏县主的脸、然后又齐齐地移到了一旁的宫人捧着的守宫砂、以及被金莺儿扔在地上的那根沾染了红色守宫砂的竹簪子上!
难道说……
众人已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
可清敏却看不到自己脸上的东西,只觉得众人盯住她的目光实在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
“怎、怎么了?”清敏县主捂住了自己的脸儿,惊恐地问道,“我、我的脸……毁容了?”
也不知是谁问了句,“县主,你嫁到樊家那么久……难道还没和樊大郎圆房?”
清敏县主面色大变!
“你!你们!你们胡说什么呢?”她十分心虚、又气得满面通红,一副完全不知所措的样子。
看了她的表现,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哎,也真是奇怪!
清敏县主是个清秀佳人、家世也显赫;樊文曜更是仪表堂堂、有为青年。这小夫妻俩明明就很般配啊,为何成亲大半年了,清敏还是处子?
一时间,殿堂上再次议论纷纷——
“她脸上那是守宫砂吧?”
“那还用说?就是守宫砂!”
“我的天,她都嫁了大半年了……她男人还不碰她?”
“也有可能是樊大郎有问题!”
“报应啊!”
“就是!冤枉陶大娘子未遂,反倒把她男人不碰她的事儿给揭露了!”
“这算什么报应?二十重杖还没打呢!”
“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清敏县主的脸儿涨成了猪肝色!
武王媚笑盈盈地对淳王妃和萧太夫人、榆国公夫人说道:“既然已彻查得清清楚楚……陶大娘子就是明明白白的清白身,且蓁娘也从未和清敏、萧大娘子在私下见过面……这可是证据确凿了罢?”
淳王妃的脸儿也涨成了猪肝色。
榆国公夫人咬着唇儿……
萧太夫人却忍不得了,转头对魏太后说道:“太后娘娘,这不过就是小孩子们拌几句嘴儿,怎么就当真了呢?您看……”
庄太夫人大怒,“都差点儿把我唯一的外孙女儿给活活逼死!您还当是小孩子拌嘴儿呢!这样儿吧,今儿咱们就放过清敏县主和萧大娘子,明儿呢、我就让人去街上好好说道说道!”
说着,庄太夫人又盯着萧太夫人,冷笑:“别忘了,贵府上可是有四位少夫人、并两个未嫁的小娘子!您放心,我肯定不会编出名门贵女和叫花子这样腌臜的事……一准儿给您留几分体面!反正也都是家里的小孩子不懂事儿、乱说的!”
陶太夫人也怒视着萧太夫人,恨声说道:“……到时候等流言四起了,我教您个法子自证清白——您哪,就像清敏县主似的、给您家那四位少夫人点个守宫砂吧!也和清敏县主似的,出嫁大半年了……还是个处子!哼,真是笑死人了!”
宁乡伯夫人亦皱眉道:“女德有四、妇言为首,‘择辞而说,不道恶语’这样浅显的道理,县主难道不知?退一步讲,‘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这句总该听过了罢?太后娘娘,这事绝不可姑息呀!”
萧太夫人被闹得没脸子,哭丧着脸、说道,“再过半个月、仙娘就要和宁亲王大婚了,总不能……把仙娘抬过去吧!”
魏太夫人阴阳怪调地来了一句:“……都这样儿了,还能当成没事儿人一样嫁过去?哎,到底何德何能,堪配皇子妃妾呢!”
萧太夫人涨红了脸。
萧仙娘被逼得没法子,走上前去、朝着魏太后“卟嗵”一声跪下了,含泪泣道:“太后娘娘容禀,是仙娘不好,误招损友、险些污了陶大娘子的闺誉……仙娘愿受责罚!”
萧太夫人急道:“仙娘!”
榆国公夫人站起身,也朝魏太后跪下:“太后娘娘,也是臣妇管教不严……才会遭此大祸,求太后娘娘看在仙娘是初犯的份上,将她那二十重杖、转十个让臣妇代领罢!”
陶夭夭也上前,向魏太后跪下,说道:“启禀太后娘娘,夭娘也愿意为仙娘求个情。就教她……先领三个板子罢,若以后再犯,这些板子就双倍奉上!”
萧仙娘听了,十分惊讶!她感激万分地看着陶夭夭、双手捂住了脸儿,失声痛哭了起来,羞愧地泣道:“夭娘!我、我……我对不起你呀!”
宫殿上众人再次议论纷纷——
“罪罚还能转来转去?”
“就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啊!”
“国公夫人都四十了,她能受得住十杖么?”
“我看仙娘也受不住这十杖!”
“要我说,其实萧仙娘也挺冤的,全是清敏给她扣帽子!”
“陶大娘子还是太仁慈啦!”
一时间,魏太后被吵得不行,再加上长期没有休息好,这会子觉得头疼欲裂、就想着赶紧完结了这事儿她好歇一歇……
转眼看到武王媚正在一旁得意的笑?
魏太后皱眉道:“教皇贵妃处置吧!”反正也是武氏的未来儿媳!
武王媚笑道:“既是太后娘娘所托,那臣妾便处置了!”
顿了一顿,她朗声说道:“清敏县主的二十重杖……可没有至亲愿意代领,所以就由清敏县主自己受着!”
说着,武王媚脸色渐冷:“待会子就请各位夫人旁观,回去好生管教自家的孩子们,若再胡乱造谣生事、污蔑他人的,便是这样的下场!还请谨防祸从口出!”
众人齐齐一凛,再也不敢私下议论。
“至于萧大娘子么?”武王媚沉吟道,“既有榆国公夫人愿意代领一半的责罚,且苦主陶大娘子也愿意代其说话……那就按着陶大娘子说的来,这重杖二十啊,其中的十杖,就由榆国公夫人呆会子去偏殿领了罢!萧大娘子杖三个,剩下的七个先记着。日后再犯的、罚双倍!”
榆国公夫人与萧仙娘俯地痛哭,谢过了皇贵妃。
清敏县主像条死鱼一样被宫侍架出了殿外,榆国公夫人与萧仙娘也被请到了偏殿……
武王媚把年轻的小娘子们都留在殿中,又请诸位夫人们齐至殿外旁观施罚。
最让人想不通的是……
魏太后居然也跑去出旁观了?!
叶蓁蓁与陶夭夭呆在殿中,听到从殿外传来的清敏县主那惨绝人寰的呼救声、以及从偏殿传来的榆国公夫人捱打的惨叫、还有萧仙娘的痛哭声……
二人不由得紧紧地牵住了对方的手儿,心里既害怕、却又同时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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