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宁乡伯府里的宴会散了。
至亲们各自离去。
就连刚刚才诊出了喜脉的杜端娘, 也被闻讯从军营里赶来的蒋大郎给小心翼翼地接了回去……
叶蓁蓁和公婆说了一声，就留在伯府里过夜。
惠氏就没有不应的！
于是，叶蓁蓁便去了母亲崔氏屋里歇下。
自她出嫁以后, 母女俩已经不曾这样亲近过了。
夜里洗漱了, 母女俩穿着睡衣, 坐在床上说话。
叶蓁蓁好奇地抚住了母亲涨鼓鼓的小腹。
“还有两个月，妹妹就要出来了。”她柔声说道。
崔氏看着肌肤娇嫩白皙、眼眉如画的女儿，心里快活极了，“嗯”了一声, 却道：“……我也不曾有空问你，二郎待你可好？”
叶蓁蓁含笑点头。
崔氏有些不信，“他可是武将！我跟你说啊, 虽二郎看着俊、也算是世家公子……可武将就是不如文臣！嗨，那些个武将，全是又糙又粗鲁的！唉, 也怪我, 当初怎么就同意了这门婚事！一想到我这娇得像朵花儿似的小闺女，却配了他那样儿的糙汉……我这心啊, 就难受得不行！”
“娘——”
叶蓁蓁不依道：“二郎哥哥待我很好！”
崔氏问道：“真的？”
“真的！”
崔氏盯着女儿问道：“你俩同房了？”
叶蓁蓁被吓了一跳, 面儿红红地说道：“没有！”
崔氏拉过了女儿的手、略掀开衣袖，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女儿雪白肌肤上的一粒殷红如血的守宫砂！
她这才笑了, 又问：“你俩睡一个屋？”
叶蓁蓁羞红了脸，鬼使神差地摇了摇头。
崔氏的心儿舒服了。
她拉着女儿的手，说道：“你公爹今儿嚷嚷了几次, 说想让你和二郎圆房……这话虽我不爱听，可他说得也有道理！这绵延子嗣也是大事儿！只是，虽你只去了三个月，就像变了个人儿似的，确实个子高了、腰儿细了，可是……”
说着，又盯着女儿蓬勃初成的那一处，笑了笑，才说道：“……可是我的蓁蓁还嫩得很！哪里禁受得起武二那样的糙汉！”
叶蓁蓁咬着唇儿垂下了头，双手互抱，不教母亲看自己的身子。
崔氏笑道：“对着娘，你还怕羞啊？”
叶蓁蓁不说话，扫了母亲一眼，红着脸儿又垂下了头。
崔氏看着自家艳丽无双的女儿……真是怎么看就怎么满意、怎么看就怎么喜欢！
“不过呢，你公爹说得也对！你才去了三个月，就大变样儿啦！我想着到了年底你回来的时候，恐怕又是另外一副模样儿！年底你们回来的时候、你也及笄啦！索性给你再办几桌酒，就圆房了吧！”崔氏说道。
这话儿，叶蓁蓁可不敢接，只咬着唇儿偷偷的笑。
崔氏又敲打她，“……但在这之前，可不许你们先斩后奏哈！武二以前连个通房也没有，他是个不知情滋味的！可你们年纪轻、不晓得后果！男人一旦开了荤啊，以后就再也离不得女人了……”
“所以你们一定要把持住！尤其是你！你毕竟还小、身子又弱，可经受不起他！对了，桃胶雪耳可还有天天吃？还有花胶、参翅和燕窝？我送去给你的年礼里就有上好的，别不舍得，天天轮换着吃！小娘子吃些那个、对肌肤好，也补身子！”
叶蓁蓁点点头。
崔氏又叹道：“你是六月的生日，可惜啊……你远在南疆！今年你及笄呢，我们也不能为你簪钗！”
叶蓁蓁抿着嘴儿笑，“那要不……我和二郎哥哥悄悄回来一趟？”
“可别！”崔氏连忙说道，“好好忙你们的事业！旁的都是小事儿！哎哟——”
崔氏突然捧着肚子惊呼了一声。
叶蓁蓁急忙问道：“娘亲，怎么了？”
崔氏呆了半晌，才哀声叹气，“没事儿没事儿！肚里的这个小祖宗……哎哟，一天到晚的踢我！刚才又狠狠地来了这么一下……”
叶蓁蓁听了，连忙将自己的手儿放在了母亲的小腹处。
母亲看着有些浮肿，但其实很瘦，肚皮儿薄薄的、又绷得紧紧的……
叶蓁蓁的手儿才放上去、不过一两息的功夫，就感觉到掌心处似被什么轻轻地撞击了一下！
与此同时，崔氏又“哎哟”了一声！
“娘亲，妹妹在做甚么？”叶蓁蓁好奇地问道。
崔氏笑道：“翻身呗！”
以前从来也没人和叶蓁蓁说过这一方面的事儿……
当然也是她对生孩子养孩子这些事儿不上心的缘故。
这会子听说胎儿在母亲肚里翻身？？？
“娘亲的肚子又不大……妹妹还能翻身？”叶蓁蓁好奇地问道。
崔氏笑道：“以前你还不是一样！哎哟——”
她又惊呼了一声，无奈地说道：“我真觉着、这怕不是个小娘子罢？觉得像个小子！小娘子哪有这般活泼好动的！且这个力气又大，有时夜里我睡着，这家伙能一脚踹醒我！”
叶蓁蓁连忙抚着母亲的小腹，凑过去小小声说道：“妹妹！你乖乖儿的，莫要闹娘亲了，等你瓜熟蒂落、出来见我的那一日，姐姐回来买糖给你吃！”
崔氏笑了，“才出世的娃娃，你给买糖吃？”
“糖水儿也不行么？”叶蓁蓁好奇地问道。
崔氏道：“不成！除了奶水，奶娃娃什么也不能吃！”
“啊，”叶蓁蓁一脸的失望，然后又重新俯下身子，冲着母亲的肚皮说道，“妹妹，娘亲说、你刚出世还不能吃糖，那便等你满一岁了，姐姐再给你买糖吃……”
崔氏笑了，心里柔软得很。
“好啦好啦，早些睡罢！为了给萧佩娘送嫁，你是不是几天没合眼了？我看你黑眼圈厉害得不行……”崔氏催促道。
叶蓁蓁却犹豫道：“娘亲，我怕我睡着了、会不小心碰到你的肚子……”
崔氏伸手捏了捏女儿的面颊，亲昵地说道：“你这傻丫头，不会的！快睡！”
这一夜，叶蓁蓁依偎在母亲身边，睡得格外香甜。
= =
第二日，叶蓁蓁早早起来、洗手入厨下。
她亲自做了几道点心，给家里的长辈们吃，又请了裴嬷嬷、以祖母小汪氏的名义、送去了安国候府、安亲王府与宁亲王府。
没一会儿，阿嘉就带着樊宜玉兴冲冲的过来了。
当然，武三郎也和他俩一块儿到的。
众人相见，自然十分高兴！
阿嘉根本顾不上武三郎，拉着叶蓁蓁、问她南疆的事儿，事无巨细全要统统问一遍……
南疆的天气、气候是怎样儿的？风土人情呢？有何特产？地里一般都种些什么庄稼？那里的百姓脾性如何？山是怎样的？水是怎样的？听说南疆已经好久没下雨了，南疆百姓有吃的吗？
叶蓁蓁也都一一好脾气的回答了。
樊宜玉在一旁等得不耐烦，最后急得用手捂住了阿嘉的嘴儿、不教他说话，还埋怨道：“你怎么有这许多问的！我都等你半日了！还问、还问！难道就不兴让我也问蓁娘几句么？”
阿嘉无奈地说道：“好罢，那你问。”
然后樊宜玉结结巴巴地问了起来……
却依旧是南疆的天气、气候是怎样儿的？风土人情呢？有何特产？地里一般都种些什么庄稼？那里的百姓脾性如何？山是怎样的？水是怎样的？听说南疆已经好久没下雨了，南疆百姓有吃的吗……
叶蓁蓁自然也是好脾气的一一作答。
樊宜玉终于意识到，她想问的、其实也就是刚才阿嘉一直在问的……
她有些懊恼，想向阿嘉赔不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就一直吭哧吭哧的，撅着嘴儿不说话，也不快活。
“你是不是想和我道歉？”阿嘉问她。
樊宜玉把头扭到了一旁，不看他。
阿嘉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请我吃块点心不就得了？”
樊宜玉扁嘴，“这又不是我做的点心。”
叶蓁蓁连忙说道：“这点心是我送给玉娘的！我已送给了玉娘、就是玉娘的，玉娘想怎样都行。”
樊宜玉立刻转头看向阿嘉，问道：“可以吗？”
阿嘉点头。
樊宜玉连忙端起了盛点心的小碟子，双手奉上、递给阿嘉，“阿嘉，请你吃点心。”
阿嘉端起了王爷的架子，优雅从容的翘着兰花指，拈了块点心吃了，品了品，奇道：“这是绿豆糕？”
王爷架式顿时荡然无存！
叶蓁蓁见他二人相处得奇怪又亲昵，不由得含笑点头。
阿嘉道：“我还是第一次吃咸味儿的绿豆糕，很别致。”说着，他又拿了一块点心、塞进了樊宜玉的嘴里。
樊宜玉含着绿豆糕，咂吧咂巴嘴，说道：“除了放盐、好像还了放乌斯干酪！所以有很重的奶香味儿！这个好吃！吃惯了甜味的绿豆糕、吃吃这种咸味的，倒是真不错！”
叶蓁蓁又笑着点点头。
樊宜玉道：“蓁娘，我也会做几样点心，阿嘉念叨了好几次，说大家都吃上了我做的点心，就你没吃上……我、我给你做了送来？”
叶蓁蓁下意识想拒绝——她今晚就要离开、就怕太麻烦樊宜玉……
可突然看到阿嘉在朝她使眼色？
叶蓁蓁便点头道：“好呀！我好久没试过玉娘做的吃食了！”
阿嘉说道：“小五家不也有厨房吗？不如你现做了给她吃，夜里她就要出门、回南疆去了！”
樊宜玉听了，连忙站起身，说道：“那我这就去——蓁娘，可否能借你家厨房一用？”
叶蓁蓁命寅姐儿带了樊宜玉过去。
等到樊宜玉走了……
叶蓁蓁才用含着问询的眼神看向阿嘉。
阿嘉愁道：“……玉娘竟是越来越疯了！唉，真不知如何是好。”
叶蓁蓁吃了一惊，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阿嘉道：“她可能……恢复记忆了。虽她没和我说、但我隐约可以猜到……小五，玉娘她很害怕、也很抗拒，可能是想掩饰吧，觉得只要她还没想起来、以前的经历就是假的……”
“她很刻意地要让她自个儿忙起来！一刻也不能闲下来的那种。我真担心她会把自个儿折腾出病来！”阿嘉说道。
叶蓁蓁愣住。
——樊宜玉已经想起了以前的事？
是她沦落到花楼里的那些不堪过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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