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 武霸图陪着安亲王也会见完南疆武将与地方官们，这才打发他们走了。
叶蓁蓁得了信儿，赶紧过去、依照事先的计划, 安排着让南宗宗老们、以及一些族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也过来拜见云霸先夫妇, 还要安排筵席。
混忙了一通, 等到把族人们送走了……
别院才清静了。
叶蓁蓁看着上了妆也难掩其面黄肌瘦、形容憔悴的陶夭夭，欲言又止。
陶夭夭则拼命地朝着叶蓁蓁使眼色——你可千万别说啊！
没法子，叶蓁蓁只得闭了嘴。
见时间不早了，武霸图便对云霸先道：“……那我们告辞了, 大兄和嫂嫂好生歇着。趁淳王还没来，明儿咱们就去象山看看。”
云霸先颌首。
于是叶蓁蓁跟着武霸图、领着五娘与六娘，向云霸先夫妇行礼告辞。
回到将军湾的家中, 武霸图避开了两个妹妹，问叶蓁蓁，“……你和大嫂子眉来眼去的、做什么呢？”
叶蓁蓁犹豫半晌, 说道：“没什么！”
武霸图愣住。
过了好一会子, 他才好笑地说道：“……竟连我也瞒着？”
叶蓁蓁咬着唇儿又犹豫了半晌，显然心中十分纠结。但最终, 她还是答道：“等他们走了, 我再告诉郎君。”
武霸图打量妻子一番，思忖片刻, 很肯定地说道：“大嫂子怀孕了。”
叶蓁蓁瞪大了眼睛！
——啊，他怎么就这么聪明！
看着她震惊的样子，武霸图笑了, “就这么点事儿，还想瞒着我？”
叶蓁蓁只好老实交代，“主要是……夭娘姐姐怕大伯哥把她留下来、不让跟着出海了。”
“两个小傻瓜！”武霸图说道，“……大兄不会把她留下来的。你看看皇上和咱姑母、再看看爹和娘……谁不是红颜未老恩先断的？爹就私下里和我们说过，他不怕死在外头、却怕极了回来以后得到我们母子已不在了的消息儿……如今回来了，要是夜里娘没睡在他身边、他都睡不踏实！连娘起夜、他也要跟着……”
“就更不用说，皇上为了姑母、枯守了这二十年！他又跟咱们娘不一样，娘守着这家业、又拉扯着我们兄弟姊妹……很难再嫁。可皇上是君王，就是他不愿意、也有数不清的女人想爬上他的龙床！他若有一丝把不住的，如今姑母也决不肯再回去见他！”
“就因咱们爹和皇上吃够了若，身边没了解语花的陪伴、捱够了也没人知冷知热的苦，这才做了主、非要让我们这些后辈们长相厮守不可。”
“要不然、爹也不会向皇上提出这样儿的馊主意——让娘和你从军！要知道，若开了这么个头，魏元胡和淳王只有比我们更开心的！他们两家的女眷可比我们家的多多了！”
“就更不用说，皇上还真答应了！不但杜撰了个‘仪将’的名号给娘和你，且为了防着魏、淳二党效仿，又特意给娘和你升了品阶，比爹和我的品阶还高！”
听到这儿，叶蓁蓁连忙问道：“对了郎君，我也一直想问……皇上同意武家女眷的品阶高过男子，这是为什么呢？先我还以为……皇上是为了给大伯哥造势、才同意了这样的荒唐事儿。直到我来了南疆、压制王茂，这才觉着……这仿佛是公爹和皇上一早就算计好了的？”
武霸图笑了。
“如今还是太平盛世……魏党、淳党们也就把武家女眷从军的事儿当成了笑话……”他冷笑道，“……等着瞧吧，真到了开战的那一天，必定先骂我们奸诈，一早安排家中女眷从军、还不知捞了多少好处呢！然后火急火燎的安排他们家的女眷也从军！呵呵，有好处大伙儿一捞呀！”
叶蓁蓁咬住了唇儿，“打仗可不好玩儿！”
——吃没吃的、喝没喝的，做什么都不方便，还跟着颠沛流漓的。且女眷天生体力弱，就算只是跟着队伍前行什么也不做，就已经觉得疲惫不堪。真要发生了什么事，也只有拖累将士的！
武霸图又道：“放眼朝野，能容许、甚至能纵容女眷品阶高过男子的，恐怕也只有我们武家而已。魏元胡没这个胸怀，也绝不会容忍他的妻室凌驾于他之上……”
“淳王是超品亲王，他的原配正妃是正一品，继妃全是从一品，他的王妃品阶要想高过他的，那就比上咱家姑母了，难道真要皇上封个右皇贵妃给她？”
叶蓁蓁听了，啼笑皆非。
她把话题拉回到陶夭夭那儿，“郎君可不要把夭娘姐姐的事儿说与大伯哥听……”
武霸图好笑，“你以为他不知道？”
“大伯哥已经知道了？”叶蓁蓁惊呼。
武霸图笑道：“他若是连自个儿的妻子有什么变化都不知道……还算什么丈夫！就比如说，你什么时候该来葵水的，我也清清楚楚。”
叶蓁蓁瞪大了眼睛。
——他居然记得这个？？？
她还没反应过来……
武霸图又道：“你有多高、多重，腰儿有多细，足儿有多大……我闭着眼都知道。”
叶蓁蓁的脸儿瞬间涨得通红！
“你、你！可是闲得慌？记这些做甚！”她又羞又恼，拿着帕子就朝他打了过去！
本来她还心想，一方帕子能有多重……
武霸图看起来也压根儿没打算躲。
只是，当帕子打到面上时，他突然连着帕子捂住脸，“哎哟”一声、朝后一仰，重重地瘫倒在矮榻上！
叶蓁蓁被吓了一跳。
难道真被打坏了？
她连忙察看……
不想，他却忽然大笑了起来！
叶蓁蓁惊呆了。
他骗人？！
她省悟得太晚了！
他已将两只钢箍般的大手、紧紧掐住了她的腰，令她丝毫动弹不得！
叶蓁蓁急了，“郎君，你……”
武霸图定定地看着她，嘴角噙着坏坏的笑，一口咬了下去。
= =
第二日，武霸图带着叶蓁秦如约去了别院，接上云霸先与陶夭夭，一块儿往象山而去。
叶蓁蓁担心陶夭夭的身体，动用是的武霸图为她特制的那一辆、专用来长途跋涉的马车。那马车十分宽大、因为里头包裹着厚厚的棉垫，所以车厢里头其实并不大；且这马车共有四个大轮子，每只大轮子还配着两只小号的子母轮。使得马车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时，不至于颠簸得太厉害。
陶夭夭与叶蓁蓁坐在马车里，不住地打量着车厢，笑道：“还是你会享福！”
叶蓁蓁掩着嘴儿笑，“恐怕大伯哥也已经把姐姐在船上要住的客舱也打造得非同一般了！”
陶夭夭听了，有些面红。
不多时，众人便抵达了象山。
还在山脚下呢，就听到了从山上传来的、属于巨象的清越叫声……
象山的管事带着象奴等人过来迎接。
等到众人齐齐爬上了半山，已有象奴骑在巨象上、手里拿着鞭子，站在一旁等候了。
云霸先与陶夭夭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齐齐惊呆！
那巨象雄壮到了极点！！！只一条腿、便要比一个壮汉还粗大还高！且那肥硕的肚子、巨大的头颅、怪异的长鼻子……
纵使那巨象看起来就乖乖的、很温驯，但云霸先还是下意识就挡在了陶夭夭的跟前。
象奴甩着空鞭、大声吆喝了几声——
那巨象便温和的、笨拙的慢慢跪下前肢，匍匐在地上。
众人啧啧称赞。
武霸图冲着象奴挥挥手，象奴这才指挥着巨象起来了，又慢吞吞地走远。
武霸图又招呼着众人跟在巨象后头慢慢前行。
走到了前头——
云霸先与陶夭夭再次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满山遍野全是自由行走的巨象！每一只巨象的背上、或身边都有一两个象奴紧跟着。粗略估计一下，目测大约有三四十头巨象！
云霸先与武霸图交谈了起来……
叶蓁蓁也拉着陶夭夭走到了一旁去。
她害怕陶夭夭出事，因此想要避开巨象……
陶夭夭好奇盯着前方的巨象，说道：“它们看起来……真的好大呀！可是，它们又慢吞吞的？嗯，慢些也好，脾性温驯些。要是个头大、还脾性暴躁的，那就不好控制了。”
叶蓁蓁道：“……也有生气的时候，生起气起跑得也快、还横冲直撞的！刚来的时候不习惯，有一头巨象总想闯出去……把山脚下的拦网都撞坏了！也因为它们都是一大家子一块儿的，其他巨象不肯走，后来那一头发完了脾气、也就乖乖回来了。”
这时，身后一阵铜铃响起——
叶蓁蓁与陶夭夭回头一看，却是个象奴牵着一头巨象慢悠悠的往这边来了。
“啊，妮妮！”叶蓁蓁欣喜的低呼了一声，朝着那巨象奔去。
陶夭夭有些不明所以，也跟了过来，问道：“这一头巨象叫妮妮？”
叶蓁蓁笑着点头，“它最是聪明！昨儿我和你说的那个护果树的、就是它！又聪明又温驯！”
陶夭夭又问：“你如何认得它？”
“巨象的当家人、都是女的，妮妮就是这个队伍里的女王！你看，它是不是最大的？还有，妮妮的坐鞍是红底镶黄边的，颈下挂着的铜铃旁、系了朵黄色的布花。”
说着，叶蓁蓁从随身斜背着的挎包里拿出了早上吃剩的馒头，捧在手里、朝着巨象递去。
巨象妮妮的长鼻子甩过来又甩过去，但看起来、并没有要吃叶蓁蓁的馒头的意思。
直到象奴发出了奇特的吆喝声——
妮妮这才把长鼻子探了过来、卷住叶蓁蓁托在手心里的馒头，塞进嘴里吃了。嚼了几下以后，妮妮突然摇了摇它那巨大的头颅，如车轮一般的耳朵疯狂的甩了几下。然后它慢慢挪到一旁，用长鼻子将地上胡乱长着的一簇野花连根拔起，递给叶蓁蓁。
叶蓁蓁笑眯了眼，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丛带泥的野花。
陶夭夭很是艳羡，问道：“我能碰一碰它么？”
跟在叶蓁蓁身后的侍卫梁重立刻用交趾土话、冲着那象奴喊了几句。
象奴吧啦吧啦回了几句。
梁重简洁地说道：“……可以。”
陶夭夭大着胆子，伸出双手、慢慢靠近了妮妮，抚上了妮妮的巨腿。
巨象的皮肤非常粗糙，摸起来就和树皮一样，且坚硬、冰凉。
“昂——”
妮妮叫了一声、突然甩着长鼻子走开了。
叶蓁蓁和陶夭夭都被吓了一跳，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结果妮妮走到了一旁，用长鼻子卷住旁边一株果树上结的果子、再灵巧的一揪，便将那串果子给摘了下来，又慢慢踱回来，递给了陶夭夭。
叶蓁蓁和陶夭夭都惊呆了。
过了好一会儿，陶夭夭才愣愣地接过了那串果子。
叶蓁蓁奇道：“妮妮，为何你给我的是花儿、给夭娘姐姐的却是果子？明明你那样珍惜这些果子的呢！”
妮妮又不会说话，当然不会回答。
倒是陶夭夭反应了过来，急忙冲着叶蓁蓁说道：“蓁娘，你身上可还有吃食？快，拿一个出来给我应应急！哎，妮妮都给我见面礼了，可我却……空着手！”
“有有有！”叶蓁蓁连忙又从挎包里拿出了一个馒头，递给陶夭夭。
陶夭夭便学着方才叶蓁蓁的样子，将馒头托在手心，朝着妮妮递去。
妮妮却用不接、还用长鼻子轻柔地一下又一下地把陶夭夭的手儿往回放。
陶夭夭更是惊讶，问道：“它为什么不吃我给的馒头呢？难道方才只吃了你给的那个馒头、就饱了么？”
象奴突然吧啦吧啦地说了一通话。
叶蓁蓁和陶夭夭都听不懂土话，就看向了梁重。
梁重却紧张地看了看四周，小小声解释道：“象奴说，巨象繁衍不易，至少怀孕两年才能生一胎，若不被捕猎致死的话，终生也只能生养五六个崽儿。妮妮自个儿怀着崽儿，所以特别照顾怀了孕的……就怕怀了孕的那位没吃的。”
叶蓁蓁与陶夭夭齐齐张大了嘴！
陶夭夭却惊讶地说道：“天哪，它怎么知道……”
说到这儿，她心虚地赶快朝着云霸先与武霸图的方向看去——
见他二人聊兴正浓、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这边……这才松了口气。
陶夭夭认认真真地将妮妮给的果子摘去了枝条，用自己的帕子包好了，贴身收好，然后又重新将那只馒头朝着妮妮递了过去。
“多谢妮妮啦，那咱们就交换罢！你送给我的果子、我拿回去洗过再吃，这馒头请你吃了罢！”陶夭夭含笑说道。
梁重冲着象奴喊了几声……
象奴便又哇啦哇啦了冲着妮妮喊了几声。
妮妮这才用长鼻子卷起了那只馒头，慢吞吞地塞进了嘴里、嚼了起来。
陶夭夭怀孕以后，情绪比较容易受波动。
巨象妮妮送了一串果子给她，便让她感动得双目通红，不由得偷偷跑到一旁、默默哽咽了许久……
叶蓁蓁注意到，云霸先频频朝着这边张望，显然很担心陶夭夭。
莫非——
还真被郎君猜中了，其实大伯哥根本就知道夭娘已经怀孕了？只是为了不让她多想、才假装不知道的？
这时，陶夭夭已经控制好了情绪，回来了。
她拉住叶蓁蓁的手，说道：“……巨象这么通人性，日后你们把它们弄到北疆去，它们……能习惯吗？还能活着回来吗？”
叶蓁蓁直叹气。
这也是她所担忧的。
可她又很清楚，武霸图弄了这支巨象骑队出来，就是为了给南疆军镇胆、壮威的。在他心里，三军儿郎的性命、恐怕比巨象更宝贵！
“……我尽量吧！但愿将来北上的时候是春天、或者夏天！出发前，我会给巨象们做棉衣的，它们的口粮我也会带够……”叶蓁蓁如是说道。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陶夭夭也叹气，“这样通人性的灵兽，好歹留着它们，将来从北边儿回来了，就放它们走罢！”
叶蓁蓁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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