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蓁打量着嫮娘。
事实上, 伯府女眷们都惊诧地看着嫮娘。
嫮娘涨红了脸,问道:“五姐,裴家二郎哥哥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提这事儿的?”
原来裴六娘刚回来的时候, 她怕裴府里的人看轻裴六娘、又怕裴六娘不会打理家务事, 因此天天往裴府跑。如今裴六娘在裴府里的景况稍微强了点儿, 嫮娘才改为隔三岔五的去看看她……
嫮娘万万没有想到,裴镇亭居然会向她提亲?
他究竟是从何时起,存了这个心思的?
叶蓁蓁叹气,“唉, 他呀,许久之前就向我家郎君说了,只我们都觉得他呢, 也就是外头看着光鲜,其实条件并不好,就一直没说。裴镇亭许是有些着急了, 便来和郎君说了几次, 还说要是我们不帮他的,他便直接请了媒人上门……”
“我这不是害怕万一他真的冒冒失失的请了媒人来, 咱家要是不乐意的、直接驳了他, 那就大伙儿都闹得没脸子,这才想着过来问一句, 我也好去回绝了他。”
说到这儿,叶蓁蓁又道:“如今我已经知道要怎么回他啦!”
“不,不……”嫮娘急急地说道, “五姐!五姐,你、你别……让我想一想、让我想一想……”
小汪氏自己就是继母,因此对这身份深恶痛绝,不悦地说道:“这还有什么好想的?后娘可不是这么好当的!六娘啊,你听祖母一句劝……这事儿就这么着吧,教你五姐去回绝了他。你还小、过几年祖母给你挑个好女婿!”
嫮娘知道这是祖母对她的爱护。
可是——
再三犹豫,她低声说道:“祖母,我在那见不得人的地方……被人灌了药,这辈子大约……永远也不能怀孩子了。”
此言一出,女眷们皆尽惊呆!
小汪氏也呆了半晌,才颤声问道:“怎会这样?”
叶蓁蓁咬着唇儿说道:“也怪我,没和祖母说这个……其实不光只六妹这样,凤凰圩里的小娘子们,人人都是这样……”
小汪氏兀自回不过神来。
崔氏恍然大悟,“我还以为你给凤凰圩里的小娘子们说亲说的一溜儿全是鳏夫,是因小娘子们皆不是处子的缘故,且那些鳏夫又都是外地人,小娘子们嫁了他们,去了外地也就没人知道她们的遭遇了!原来……你为她们挑的女婿,全是带着孩子的鳏夫?”
叶蓁蓁点头,又道:“但鳏夫也有不少,裴镇亭确实算不得最好的。不瞒大伙儿,我家郎君已经为六娘看中了一位,只那一位的妻室新丧,还没出热孝呢!郎君的意思是,等到那一位出了孝期,咱们再想法子……”
“我愿意!”嫮娘突然说道。
叶蓁蓁噎住。
实际上,她却暗中松了口气,终于放下心来。
也不枉费她思索了许久、才想出的这一招“以退为进”。
崔氏犹豫道:“先前是不知道这个,如今知道了……那我觉着、其实裴镇亭这人还不错。至少他知道嫮娘的过往,却还愿意求娶嫮娘。且他原来那个好好儿的家、也是因为花楼的缘故才家破人亡的,他自己就吃够了花楼的苦,想必也不会嫌弃我们嫮娘……”
米氏补充了一句,“且他的亲妹子、与我们嫮娘也是同病相怜的!”
丹萱也道:“最最重要的,是嫮娘和他是旧相识,彼此都知道对方的性格脾气!”
小汪氏犹豫再三,说道:“顶顶重要的,是嫮娘嫁了他、就不必离乡背井的去外地了!我和嫮娘的外祖母也能三不五时的看看她!”
嫮娘红着脸儿,几乎微不可闻地说道:“求祖母为我作主!”
小汪氏沉默纠结了半日,才说道:“你才来家几个月,好日子还没过上呢,就急吼吼的出什么门子!”然后又搂住了嫮娘,对叶蓁蓁说:“你去和裴二郎说,我的孙女儿、自个儿还没捂热呢,舍不得给他!”
嫮娘垂下了头。
伯府里的几位少夫人顿时闻琴知雅意,纷纷凑趣儿说道——
“娘说的是,且嫮娘还小,还没满十五呢,怎么说也得再养上几年……好等到及笄以后,才好说亲的!”
“哼!他有几斤几两呀?说想求娶我们六娘、就给他求娶的么!”
“三媒六聘还是少的,样样儿都得依着古礼来才行!”
嫮娘也听出了其中的意思:谈婚论嫁可以,但不会让她快快的嫁了。
她有些面红,垂下头、依偎在小汪氏的怀里一声也不吭的。
叶蓁蓁心里暗笑,面上却认真应下。
后来叶蓁蓁回到安国候府,等到夜里武霸图回来的时候,她把这事儿一说,武霸图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这世上究竟还有什么事是蓁蓁办不到的?”
这是夸赞。
叶蓁蓁笑盈盈地接受,又俏皮地说道:“领兵打仗我可做不到!”
武霸图一怔,又笑道:“其实依着蓁蓁的聪明可靠,真到了那一日,蓁蓁也能从容应对。只这样的事儿,我不会让它发生。”说到后头,他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叶蓁蓁掩着嘴儿笑。
她扬声命人送了饭菜过来,又对武霸图说道:“前儿二婶娘(丹萱)去外头做客的时候、学回来一道菜,今儿我也让人做了……呆会子郎君试试。”
不大一会儿,灵雀儿领着婆子过来布菜。
武霸图看了一眼,心想还不原来那几样?
——胡麻饼、烧鸡,还有一大盘的卤肉,另外还有黄芪红枣鸡汤和几个素菜。
“哪里不同了?”武霸图奇道。
大约与平时有些不同的,就是桌上多了把秀气的匕首,另外还多了一盘子洗净了的各种并未烹饪的蔬菜,有葱丝儿、菜叶子什么的。
叶蓁蓁笑着拿过了一张胡麻饼,又拿过匕首,小心的在胡麻饼的边侧划开,使胡麻饼变成了一个“口袋”,跟着,她用长柄银匙将炖得烂烂的卤肉放进了“口袋”里,然后又添了些葱丝儿菜叶子进去,这才把加了料的胡麻饼递给他。
武霸图奇道:“刚那菜叶子都没烹熟。”
“郎君试试。”叶蓁蓁含笑说道。
他从不怀疑妻子,便毫不犹豫地接过胡麻饼,只咬了一口,眼睛顿时一亮!
——烤熟的胡麻饼透着浓郁的麦饼与芝麻香气,卤肉被炖得酥软鲜美、甘肥厚润,葱丝儿上应该拌着酱,生菜叶子淡而无味、却透出了清新的气息、且还带着清爽的水分。
这一口咬下来,结实的麦饼、肥软的卤肉、清新的菜叶……是什么滋味都有!
“这个好吃!”武霸图拿着胡麻饼大嚼了起来。
叶蓁蓁笑了。
她帮着他做了三个胡麻饼……
最后却被他制止。
“蓁蓁自个儿也吃。”说着,他将她做好的胡麻饼递了她,自己也依样画葫芦的做了一个,动作飞快。
叶蓁蓁捧着现加了馅料的胡麻饼吃了起来。
这样的吃法,还确实挺新奇的。
她饭量小,这种加了料的胡麻饼,也只吃得下大半个,就再也吃不动了。于是她把剩下的半个胡麻饼递给他,自个儿动手添了碗鸡汤,慢慢的喝。
“东歌都吃得比你多!”武霸图叹道。
叶蓁蓁便想起了东歌的两个孩子,连忙问起。
武霸图笑道:“我给了一只给关明麒,另一只自个儿养着……这会子回来了、就教信郎(武王英的长孙)帮着照看。东歌么,就一直跟着我。”
叶蓁蓁便开始念叨了,“我都回来半年了,真想回去看看妮妮(象王),也不知道它生了没有!另外东歌的孩子究竟长什么样儿,我还没见着呢!那边的养猪场也许久没管了,不知道肥猪羊壮否……”
武霸图笑道:“我的授令已经下来了,如今不就等着三姨姐出阁么!等吃过了她的喜酒、再看着裴镇亭与六姨妹订了亲,咱们也该出发了。”
叶蓁蓁又补充了一句,“凤凰圩那边还有十来个小娘子,我也还得把她们的终身大事解决再说……”
武霸图想了想,说道:“也多抽点儿时候进宫陪一陪姑母。”
叶蓁蓁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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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里,叶蓁蓁更是忙得……一天只能睡两个时辰!
要处理四大分祠的账簿,要去凤凰圩关心最后十几位还没相中夫婿的小娘子;要入宫陪伴皇贵妃;还要帮着即将出嫁的三娘子来出谋划策她的婚礼和嫁妆……
所幸武家的几位小姑也都是能干人,帮着叶蓁蓁把账本给核算得清清楚楚。
凤凰圩里的十几个小娘子在经过了七八轮的相看以后,也终于全都各自看上了未来的夫君,如今几十个小娘子都已在备嫁了。甚至第一轮就相看上的小娘子已经出嫁了!凤凰圩里的小姐妹们、有的还挺有心眼,跟在送嫁的队伍里去看来,回来以后兴奋的告诉大伙儿,说男方家里很是重视,且家里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算殷实云云。凤凰圩里的小娘子们听了,愈发的期待与憧憬起来……
叶蓁蓁也隔三岔五的进宫去,陪伴、看望皇贵妃。
但宫里的景况却不大好。
正如先前武霸图所担忧的那样,魏党虽然没有动摇,但魏家在近期内、却十分不好过。魏太后极具危机感,见天的在宫里作妖。她要办的就两件事:一是折磨皇贵妃,一是怂恿低阶妃子、尤其是魏党一派的妃子为皇上侍寝。
而这几次进宫,叶蓁蓁感觉到宫里的气氛也与以往大不相同。
以前呢,皇贵妃并不惧怕魏太后,常常还会主动挑衅、惹事儿,直把魏太后给气得不行,却又因为皇上的支持……魏太后拿皇贵妃根本没法子。
如今就像是调了个个儿似的,皇贵妃似乎有些……惧怕魏太后?
这一天叶蓁蓁入宫,依例先去拜见庄皇后。
庄皇后冲着她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儿,最后避着人,悄悄儿对叶蓁蓁说道:“……得回去和你公爹婆母与郎君商议一番,再这样下去可不得了!”
叶蓁蓁一愣,当即问道:“还请姨母明示。”
这声“姨母”是随着陶夭夭喊的,小姐妹俩太要好,当初陶夭夭还没走的时候、也没少随着叶蓁蓁喊皇贵妃为“姑母”……
而这一声“姨母”,也令庄皇后心软。
——在这世上,只有陶夭夭一人会喊她作“姨母”。可如今,陶夭夭走了一年多,也不晓得到底怎么样了。而叶蓁蓁与陶夭夭二人的性格脾气很相似……所以庄皇后也是很喜欢叶蓁蓁的。
斟酌片刻,庄皇后附耳在叶蓁蓁耳边低语了几句。
叶蓁蓁顿时睁大了眼睛!
半晌,她才倒抽了一口凉气,“多谢姨母提点!我这就回去和家里人商量商量。”
庄皇后嗔怪道:“好不容易进来一趟,慌什么走!好歹过去陪你姑母说说话再走!”
叶蓁蓁强笑,“我也是……慌了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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