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不是别人, 正是钟家女儿钟楚,衷国公受伤的消息传到衷国公府时, 刘氏一时竟昏了过去, 钟家子女少,除了钟楚,嫡出的男丁只有一个, 如今才十岁大, 钟楚担心父亲,便主动要求前来北境,照顾父亲的伤势, 刘氏不放心她一个人, 但又拗不过她, 最后只好让她跟着舅舅来到了北境。
“知道了, 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我便过去。”
钟楚刚来北境之时,确有不习惯, 好在她也并不是娇生惯养吃不了苦的人,况且眼看着前线士兵们浴血奋战, 她一个女儿家不过做做杂事, 照顾照顾伤员,也没什么。
药已沸了, 钟楚小心的端着药,进了衷国公的帐内。
“父亲,你感觉好些了吗?”钟楚在衷国公身边轻轻的问候。
衷国公有些艰难的直起上半身:“好多了, 辛苦你了。”
钟楚摇摇头,亲自服侍着衷国公喝完了药,她收拾一番,正预备端着下去时,帐外传来了脚步声,正是镇安王一行前来探望。
武毅侯走在最前面,镇安王和沈拓紧随其后,尚唯也来了,最晚进了帐内。
“钟兄,你感觉如何了?”武毅侯问道。
衷国公知道镇安王今日抵达,此刻非要起身下地,钟楚连忙上前搀扶,镇安王却压住他的肩膀:“国公爷好生养伤,不必拘泥这些细节。”
衷国公点点头,有些憔悴的道:“哎,我这把老骨头...幸好王爷你们过来了,否则,哎......”
镇安王虽坐在轮椅上,但此刻挺直了腰背依然是精气神十足,他安慰道:“国公爷这是哪里的话,待养好伤,还要再上战场杀敌,切莫自暴自弃。”
衷国公看看他的腿,想到自己即又未废,也未残,便也又生出了几分信心出来。
钟楚方才静静的站在一旁,待他们说过话,这才对镇安王行了一礼:“见过王爷。”
衷国公道:“这是小女,为了照顾我受伤而来。”
沈拓闻言一愣,钟家女......镇安王点点头,钟楚知道自己在这里不合适,便又福了福,端着药碗出去了。
沈拓这些日子也同尚唯熟悉了许多,轻轻的用手肘碰了碰他,尚唯却没有丝毫的回应。
他听到了,可这同他没有什么关系。
钟楚出营帐前,朝沈拓和尚唯方向望了一眼,她知道沈拓,但见眼前这个带着面具的男人,身行挺拔,却不知他的身份,又隐隐约约的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
沈瑶小憩了一会便觉得疲累一扫而空,醒来后便换了衣,掀开了营帐。
“小姐,你醒啦,我刚刚从膳房那边回来。”阿杏正好过来,手上还端着午膳。北方牧羊,这边缺粮不缺肉,几乎上上下下每顿都是牛羊肉,沈瑶此时精神不错,想到来地路上似乎听说这边伤员甚多,便想过去看看。
的确有一处专门收治这些伤员,萧澈先她一步,已经到了。
沈瑶看见他便笑道:“萧公子当真比我要勤奋些。”
萧澈回头也看见了她,笑道:“有郡主前来帮忙,萧某自当轻松些。”
两人互相问候一番,便开始十分默契的查看起这些士兵的伤势,有的只是一些轻微皮外伤,而有些却因救治不及时已经出现感染高烧的症状。最严重的当是一个本地的牧羊少年,小腿折断,骨头都戳到了皮肉之外,触目惊心。
沈瑶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蹲在了他面前,轻声问道:“疼吗?”
那牧羊少年名叫巴发,是本地人,自愿参军的,却不料也中了敌人的陷阱,受了伤。
巴发比沈瑶还要小一岁,看着和沈拓一般年纪的少年,沈瑶心里立刻开始不好受起来,巴发起先还有些警惕,后来听一旁的人说,这是京城的援军到了,才放松了下来。
萧澈也走了过来,看了看他的伤,说道:“这需要立刻包扎正骨。”
沈瑶望望他,“会很疼,你忍忍?”
巴发的汉语还不是很好,能听懂,自己说还是相当吃力,此刻也只是虚弱的点了点头。
萧澈刚刚伸手过去,那少年便痛的闷哼一声,沈瑶内心不忍,问道:“此处有没有能止疼的药?”
萧澈沉思片刻,“听说这里的军医手上有麻沸散的方子。”
沈瑶一听呼啦站了起来,“我这就去要来!”
军中的军医是个老头,营帐设在另一个方向,沈瑶一路快速走了过去,就见那军医正在药柜前挑挑拣拣。
伤员的营帐设在另一端,离军医的营帐如此之远,可见平时照料并不伤心,况那少年的伤势一看便是没有及时医治,沈瑶对这个军医的第一印象便不是很好。
“我需要麻沸散。”沈瑶没打算同他客气,直截了当的提出自己的要求。
这老头抬起眼看了她一眼,又低了下去:“家属用药,根据军中规则,先行报备之,拿着批文再来领药。”
沈瑶眉头蹙了起来,这是把她当作行军的家属了。
她正预备开口,营帐被掀开了,沈瑶望去,见是白日那个女子。钟楚缓缓走进,对那军医笑了笑:“先生,我来取药。”
钟楚也见到了沈瑶,朝她微微一笑,沈瑶也对她点了点头。
那军医接过钟楚的单子,便转身去拿药,不一会儿便开好了三包药包过来,钟楚伸手接过朝他道了谢,沈瑶见她结束,又对那军医重复了一遍:“我需要麻沸散。”
那军医依然眼皮子都不抬:“按规矩办事。”
沈瑶本来只是略有不爽,现在突然一下被这个迂腐顽固老头逗笑了,阿杏却生气了,上前一步:“郡主说要麻沸散是为了救人,你这大夫怎么一点医者之心都没有!”
一听郡主这两个字,那老头和钟楚似乎都一愣,那军医立马换了张脸:“原来是郡主,老朽眼拙了,不知郡主要这麻沸散是为了...”
沈瑶不愿看他嘴脸,只敷衍打断道:“为了救受伤的士兵,你快些拿给我。”
那军医有片刻的犹豫:“郡主有所不知,这麻沸散数量稀少,一般都是给将领之上的人准备的,那下等的士兵...”
沈瑶一听这话,是真有几分生气了,“这是谁定的规矩?!这些都是为了大英流血流汗的英雄!不管多名贵的药材,难道还不如人命值钱!”
那军医一听,哪敢不依,连忙转身到后面取药去了。
钟楚方才也不知她的真实身份,如今知道了,便上前大方的行了个礼:“钟楚见过郡主。”
听见她自报家门,沈瑶一愣,钟楚...
“原来是钟姑娘,长乐早有耳闻,钟姑娘此番是为了照顾衷国公而来?”
钟楚笑了笑:“正是,家父受伤,舍弟年幼,我便同我舅舅一道北上而来。”
沈瑶朝她点点头:“钟姑娘辛苦了。”
两人说话间,那军医早装好了麻沸散而来,毕恭毕敬的递给了沈瑶。沈瑶淡淡的接了过来,也同钟楚告别:“钟姑娘自便,我先去伤员那边了。”
...
出了营帐,阿杏在沈瑶后面小声道:“小姐,这就是那个钟家嫡女......”
沈瑶没说话,她自然知道,也记得她是谁,“先救人要紧......”
有了麻沸散,巴发的痛意便轻好了些,但仍咬着木棍,强忍着。萧澈动作麻利,但巴发还是痛出了一身的汗。
沈瑶四处望望这帐内,受伤的士兵们都只能挤在一处,屋内气味难闻,实在不是一个养伤的好地方。她迟疑片刻,便走出了营帐,朝着镇安王的方向去了。
镇安王听她说了那边伤员的情况,也皱起了眉头。
“爹,女儿想多开设一些空营帐,以便士兵们养伤。”
这是好事,镇安王自然支持,除此之外,还拨了人手过去照看。从帐内出来,沈瑶的心情总算松缓了一些,方才她的确难受极了。
又往伤员营帐那边行去,半道上便看见了尚唯。
尚唯也看见了他,便停了和身边刘岑的对话,朝她走过来:“怎得了?”
见她神色有些不对,尚唯关心的问道,沈瑶摇摇头,“我方才去伤员那边看了,救了个牧羊少年,受伤很重,那里伤员极多,我便请爹爹做主,好生安置他们。”
尚唯点点头:“是该如此,倒是我忽视了。”
“兄长方才做什么去了?”
“去看了衷国公的伤势,又去了军中了解战况。”
沈瑶听他说衷国公,便忆起方才在军医那边遇见的钟楚,沈瑶的确没想到她会在此,两人从前从未见过面,若不是那道赐婚的圣旨...沈瑶应当没听说过她,忆起这件事,沈瑶心里有股子古怪之意弥漫开来,说不上是什么情绪...
见她又出神,尚唯疑惑道:“想什么呢?”
沈瑶回过神来,朝他笑了笑:“没什么。”
...
钟楚方才抓了药又询问了一番注意事项,此刻正从军医处回自己的营帐,途径草原,便看见了沈瑶的身影。
北风今日不算大,只微微拂过,沈瑶的发被吹的飘了起来,而他对面的那个男人,正伸出手,将她被风吹乱的青丝往耳后拢了拢。虽然他带着面具,神情和目光确是温柔之极,像是在对待一件极为心爱的宝贝,两人虽没有过多的交谈,但亲昵之态,却是自然的流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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