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未想到陆漪看到杨寻瑾会产生这种反应,在场的人不免都疑惑起来。
他们见过不少姑娘在看到杨寻瑾时犯花痴,而且是花样百出,却从未见过有姑娘在看到他后,会情难自禁地哭起来,还哭得这般悲喜交加,任谁见了都不由有所动容的。
宛若经历过九回肠断,又失而复得。
杨寻瑾只吐出一个字,也足够听出清清冷冷的感觉。
陆漪闻声,渐渐缓过心头因见到活着的杨寻瑾而生起的巨大冲击,她低头颤颤地抬手拭去眼泪。好一阵后,才抬眸重新看向他那张令她日思夜想多年的俊脸。
她扯了扯嘴角,僵硬地撒了个谎:“我只是被打得太疼了,从来没这么疼过。”语中透着明显的哑意。
张陆闻言,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手掌。
这个借口过于敷衍,但杨寻瑾明显不在意事实究竟是什么,他看了她一瞬,便直接越过她离去。
在这凉淡的夜里,他从她身旁带过的气息似乎显得越发清冷。
她垂眸,不愧是她最初认识那个他。
她知道他并不是个冷酷的人,只是自小性子孤僻,不爱说话,又对任何人和事都漠不关心罢了。
呼了口气,她便转身看向他的背影。
这时恰胡一栀寻了过来,胡一栀见到迎面走来的杨寻瑾,愣了下后,便忙让到一旁站着,似乎知道他是谁。
杨寻瑾由她面前走过时,转眸瞧了她一眼。
这一眼的时间不长,未让他顿足,却足够让注意到这一幕的陆漪放在心上,她抿了下唇,压下心中紧张。
张陆亦是注意到这一眼,便问胡一栀:“你又是谁?”
胡一栀见张陆模样冷酷,好像不大好招惹的样子,便无辜地眨了下眼,抬起小手,手指稍稍朝陆漪旁边的银欢指了下,乖巧乎乎地应道:“我是银欢公子给国师大人选的武从。”
张陆看向陆漪:“你也是?”
陆漪只呆呆地看着杨寻瑾离去的方向,并未作答。
后来还是银欢忽然出声:“她是。”
话语间,他的目光由杨寻瑾的背影收回,侧头落在陆漪身上。
张陆似对陆漪有些不喜,他冷冷地对她道了声:“以后规矩些。”言罢,他便跟上几乎走远的杨寻瑾。
可银欢却仍在意味不明地看着陆漪。
胡一栀本在因陆漪当下这失了魂似的状态而觉疑惑,忽见银欢盯着陆漪瞧的一幕,便不由为其担忧起来。
银欢的目光是令人捉摸不透的,可越是如此越令人不安。
胡一栀也知道他不是好人,一般来说,被他注意到,都不会有好事。
这时银欢忽然问胡一栀:“她叫什么?”
胡一栀犹豫了下,才道:“陆漪。”
“陆漪……”银欢轻喃了下这个名字。
他循着陆漪的目光看了杨寻瑾离去的方向一眼,便在稍顿后,终于不徐不疾地也朝着那个方向去了。
胡一栀松了口气,立即靠近陆漪:“陆姐姐,你又在想什么?”
未想离得近了,她才看清陆漪的眼睛是红的,便面露关心:“你怎么了?莫不是被银欢公子给欺负了?”
陆漪未有回应。
胡一栀便又唤了声:“陆姐姐?”
这一会,陆漪终于有了反应,却是痴痴地笑了起来。她的眼里依稀又有些泪光,在月光下闪动着,只是却透着明显的欣慰之色。
胡一栀愣了愣:“刚才是发生了什么?”
陆漪只自顾笑道:“他还活着,他真的还活着。”
“谁?谁还活着?”
陆漪摇了摇头,缓缓抬步就走。
胡一栀立即拉住她:“你又要去哪里呢?太晚了,不睡不行了,我们住的地方不在这一边。”话语间,她已经拉着不在状态的陆漪转了个方向。
在胡一栀看来,现在的陆漪实在太不正常,最重要的是哭过,在回去的路上,她免不得又多问:“陆姐姐,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是谁让你受委屈了?”
可是她再又瞧了瞧对方的脸色,似乎也不像她所想的那么回事。
陆漪已经冷静得多,她道:“没有。”
“那你哭什么?”
陆漪未答,只是反问:“你怎么来了?”
难得的,她的语气变得比以往都轻松许多。
胡一栀应道:“来找你啊!我听到动静,便知你出来了,可又迟迟未听到你回去的动静,便出来找你了。”
陆漪闻言看向对方,她能看出胡一栀是真的在关心她,只是想到杨寻瑾刚才看其的一眼,她心中的感觉又复杂起来。
胡一栀不解她看自己是何眼神,便又问:“怎么了?”
陆漪收回目光,又没说话。
无论如何,他是真的活着就好。
夜凉如水,整个国师府都笼罩在静谧漆黑中,时不时响起的鸟雀蝉鸣,也只是更显出夜的深,夜的静。
当下的归惜苑里亮着一盏灯,给四周平添了一分朦胧之色。
偶有摇曳的烛光下,清逸雅致的八角亭外,杨寻瑾正倚柱而立,垂头把玩着手中长箫。垂眸间,看不出他的神色,只在烛光的映射下,留下两排浓密修长的眼睫剪影。
银欢悠悠然地踏入院中,看到这一幕,便缓缓走了过来。
他越过杨寻瑾,去到亭内的边上坐下。他靠着红柱,瞧着杨寻瑾的背影,问道:“你在想什么?”
但未得到答案。
他挑了下眉,显然早已习惯杨寻瑾的这种性子,哪怕对方近几天明显变得要比以前更加古怪。
他抱起胸,伸出食指轻刮了下自己的下巴,稍思后,便起身来到杨寻瑾对面。他看着杨寻瑾的脸,笑了笑,又问道:“你觉得我给你招的那两个武从如何?”
若是以前,杨寻瑾总该答几个字,可今日他一字不答。
他收起长箫,站直身子负手缓缓进了屋。
银欢看着其背影勾唇,多年好友,他自然是了解对方的,若是对方排斥那两位姑娘,必然会命令将她们赶走。
可杨寻瑾没有,所以银欢越发觉得自己选人选对了。
只是不知道究竟选对的是哪一位。
他转而看向一直候在旁边的张陆,心情颇为不错地吩咐道:“明日便可以让那两位姑娘过来值守。”
张陆默了瞬,便应下:“是。”
实在不早了,银欢抬头看了看那月光,便转身离去。
国师府外,银欢的亲信邵千许不知何时早已带来一顶软轿候在外头,他见到银欢踏出,便撩开轿帘。
待其进入轿中,他一挥手,轿夫便抬起软轿晃晃悠悠地走了。
轿内,银欢被晃悠得一阵犯困,倚着后壁渐渐闭了眼。
后来他不知想到什么,又缓缓睁开眼。
他抬起手,垂眸淡淡地看了起来。他想到的是今日他竟然会去扶那陆漪的一幕,连他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他自诩不是好人,也从不知善心为何物。
他抬起眼帘,一阵若有所思后,便忽然唤了声:“千许。”
“属下在!”邵千许立即靠近。
银欢微眯了下眼,吩咐道:“派人给我好生查查那新招进国师府的陆漪,不要有遗漏。”
他不仅会莫名扶她,还莫名感觉她进入国师府的目的不单纯。
可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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