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国师府的路上,陆漪恰遇迎面寻来的胡一栀,胡一栀见到由她的肩胛蔓延开的大片血迹,便立即迅速靠近,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陆漪只摇了摇头,不知该从何说起。
胡一栀从小在江湖上摸滚打爬,自然看得出陆漪这伤极深,便不由愤怒起来:“那个六姑娘怎这般恶毒?”
陆漪微微叹了口气,心里还挂念着杨寻瑾的事情。
她怕他误会她与银欢的关系,从而影响到他们后面的感情发展。
胡一栀看出陆漪这伤只简单上了些药,便立即扶住对方:“我们回去赶紧好生处理下这伤口。”
陆漪点头。
行路间,胡一栀与陆漪说起看到邱忻驾着马车回来之事。
她本以为陆漪听到这消息会高兴,未想对方仍旧沉默着,她便不解地问道:“陆姐姐,你在想什么?”
陆漪只道:“没什么。”
胡一栀习惯了陆漪的走神,便没多问。
回到国师府,路过归惜苑时,陆漪下意识要过去,被胡一栀给拉住:“我的好姐姐,我们先回自己屋里处理下伤口再过去好不好?”
陆漪低头看了下身上的血,便依了胡一栀的。
这次仍是手法熟稔的胡一栀给她细心处理包扎,期间,胡一栀不由嘀咕起来:“这伤口比看起来还要深,那六姑娘分明就是恨不得你死,下次若见到她,我铁定要她好看。”
稍默后,胡一栀又道:“不过话说来,陆姐姐不是可以打得过她?”
陆漪含糊地道了句:“是我倒霉。”
“被暗算了?”
“嗯!”
终于将陆漪的伤口处理好,胡一栀呼了口气:“我怎么说也只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老看着你的伤口,还怪瘆人的。”
“那下次我自己来。”陆漪起身去换衣服。
“你还要下一次?”
“可说不定。”
闲聊间,胡一栀见陆漪换好了衣服,便道:“知道你想公子想得紧,你就去吧!我留下把菊苗种起来。”
“好。”
去到前面归惜苑,陆漪瞧了瞧那边终于被打开的书房门,再看了眼守在门外的张陆,便过去要进入书房。
因着过于想杨寻瑾,她的脚步有些急切,未想却被张陆给拦住。
她抬眸,不解地看向对方。
张陆瞧着她这副似乎自己理所应当可以进书房的样子,满含讽刺地哼了声:“公子现在不想见外人。”
陆漪心里咯噔了下,立刻问道:“为什么?”
张陆的语气越显冷漠:“你不过只是个武从,轮不到你过问。”
陆漪眉头微拧。
是不想见外人,还是不想见她?
但她觉得,如今的他们还未有更深层的关系,或许他对她有些好感,却不至于如此直截了当地生她气才是。
怀着疑虑,她不得不选择在此守着,待见到他再说。
日头开始西斜时,种好菊苗的胡一栀也过来了,她见陆漪站在一旁似乎有些不愉的样子,便凑近问道:“这是怎么了?”
陆漪道:“我至今未见到公子一面。”
胡一栀便看了眼一直守在书房外的张陆,又问:“你进不去书房?”
“嗯!”
以杨寻瑾的性情,若非有事,连续几日几夜都不出屋也是极有可能的。
不知他在想什么的陆漪,不由担心起会一直见不到他。
夜渐临,书房亮起了烛灯,她本想趁着张陆离去时,斗胆端晚膳进屋,未想今日的张陆却一直守在这儿,似乎是有心防着她一般。
她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张陆接过婢女手里的晚膳端进去。
夜不知不觉渐深,浴室也亮了起来,张陆在里头许是伺候了杨寻瑾沐浴,一段时间后,又灯灭。
再过了会,房间也灯灭,随之张陆出来关好门。
张陆由陆漪身旁路过时,侧头看着她失落的模样冷哼了声,便道:“公子已入睡,莫再厚颜无耻去打搅他。”
陆漪垂头应了声:“我知道。”
张陆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她:“还愣着做什么?出去!”
陆漪再瞧了瞧北面关闭的房门,不得不离开作罢。因着心中有事,她知道自己今晚怕是不好入睡,便打算干脆出府逛逛。
她离开国师府,沿着常平路往正北去,因为那里有个夜市。
自今日晌午起,她一直未进过食,便想去那里吃点东西,未想却在路过一家青楼时,凑巧见到楼上雅间内,立于窗边的银欢。
他的怀里搂着个姑娘,二人似乎在调笑。
她收回目光,大步往前去。
这时银欢的目光忽然落到她身上,便挑了下眉,推开怀中姑娘,吩咐身后邵千许:“让那陆漪过来。”
“是!”
邵千许应下后,直接施用轻功从窗口跳下落在陆漪身前,他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们公子让你过去。”
陆漪倒未被惊到,她抬头又看向那立于窗边的银欢,隐约可见他的目光正满含玩味,又不乏凉意地落在她身上。
她收回目光默了瞬,便淡道:“那是青楼。”
“有公子在,没人敢介意你的进入。”
“但我介意。”
“那请恕罪,在下只能用强。”
陆漪心觉无奈,她似乎走哪都能上演一场冤家路窄的戏码,想到自己身上还有伤,躲是躲不了,便只得顺从着与邵千许一起进了青楼。
索性她也想知道银欢到底想干什么。
外来姑娘进入这烟花之地,免不得有许多目光落在她身上,里头管事的见她是跟着邵千许来的,倒没说什么。
闻着刺鼻的浓郁脂粉味,她下意识想要捂鼻,还是忍了。
好在银欢所在的雅间内倒没什么味,只有一股若有若无,不仔细闻,还不容易闻出的清香。
听到她进来的声音,立于窗前的银欢转过身看向她。
陆漪也看着他,一时间,二人相对无言起来。
大概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然而银欢似乎觉得这个游戏挺好玩,他接过身旁姑娘递过来的美酒饮了口,耐心充足。
后来便还是陆漪先开了口:“你找我有事?”
她不喜欢他身上这股捉摸不定的感觉,让她觉得很不安。
银欢品着酒,不徐不疾地开了口:“就想让你来陪我玩玩。”
陆漪微微拧了下眉:“你到底想做什么?”
银欢笑了笑,道:“玩猫逗耗子的游戏。”
这倒确实符合他的作风,如果他真是重生的,也能理解他为何不直截了当地在杨寻瑾那里揭穿她。
银欢见她转身欲走,便忽然道:“你过来,我有话与你说。”
陆漪回头道:“就这样说。”
“过来。”银欢显然不喜欢她的磨蹭。
陆漪没法,便不得不过去,未想他倏地靠近握住她的手腕,直接将她拉到自己的臂膀间单手搂住。
陆漪使劲欲挣脱,却一时挣脱不开,便怒问:“你做什么?”
银欢抬起另一只手中的酒杯饮了口酒,邪里邪气地笑道:“今日那一抱,似乎有点令我念念不忘,便想再抱抱。”
“去你的!”陆漪抬腿要去顶他的要害,又被他给放开了,她立即离远了些,脸上怒火未消,“我不是你玩的这些烟花女子,也已不再是你的妻子,你少三番两次地碰我。”
言罢,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便下意识看向银欢的反应。
银欢朝后面窗边倚去,看着她调笑道:“你吃醋了?”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异色,似乎觉得她所说的话并没什么不妥,让她瞬间确定他真是重生的,而且知道她也是。
这个结论,让她变了脸色:“你……”
银欢挑眉不语。
陆漪再看了他半晌,便道:“恕不奉陪!”随即转身就走。
银欢敛色看着她的背影,直至她打开门离开雅间后,忽而问身旁姑娘:“你觉得她和我是何关系?”
女子怔了下,道:“曾是夫妻。”
银欢闻言托着下巴细细地思索起来,脑中想的是陆漪刚才的那句:已不再是你的妻子。
以及白日那句:这一次,我绝不会。
随即他又想起自陆漪出现开始,他似乎变得有些奇怪,或是产生莫须有的直觉,或是生起莫名其妙的情绪。
思来思去,他思不出什么名堂,却是觉得事情有趣起来。
尤其是这个陆漪,让他生起越来越大的兴趣,以至于在回许府的路上,他总是会想起她,亦不由猜测起她身上究竟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而且还似乎与他有关?
缓缓踏入许府,正是他又在琢磨陆漪的那两句话时,一道沉冷的声音忽然从他对面响起:“你总算知道回来?”
他抬眸看去,见到的便是他师兄莫南。
当下的莫南,一身冷硬的劲装,腰上别着把大刀,令本就面无表情的他更显出一份让人不敢直视的肃杀感。
银欢过去问道:“师兄这是又要出去?”
莫南未答,只瞧着他反问:“又去了青楼?”
银欢睁着眼睛说瞎话:“哪里?若去了青楼,我能这么早回来?我不过是在阿寻那里玩了会。”
莫南冷哼:“以为我闻不到你身上的脂粉味?”
银欢便低头朝身上闻了闻,嘀咕道:“怎么可能?我从不许服侍我的人弄得浑身香气来熏我。”
话罢,他抬眸再看向莫南,见其脸色越显冷漠。
他摸了下鼻子,讪讪地笑了下。
莫南冷声道:“今晚我有急事,懒得与你周璇。”言罢他便越过银欢大步离去,作为青玉搁统领,自然不会清闲。
随着其擦肩而过,银欢想到什么,便转身唤住对方:“师兄!”
莫南不耐回头:“有话快说。”
银欢想着陆漪的话,问道:“我可失去过什么记忆?”他是师兄带大的,师兄自然比他还了解自己的事情。
莫南闻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道:“不,你是脑子坏了。”
“……”
此时此刻,在离许府路程不算远的国师府,陆漪正垂着头踏入。因着银欢的事情给她冲击不小,她便又忘记在夜市进食,直到腹中传来声音,她才意识到自己已是饥肠辘辘,颇为难受。
只是这几乎半夜,怕是在府中也找不到吃的,她便打算去歇息。
一路上,她免不得又琢磨起银欢。
她摸不透他究竟想干什么,不知道他下一步会怎么做。
她最害怕他破坏她与杨寻瑾的感情发展。
路过归惜苑,她微微叹息了声,目光下意识越过院墙,朝杨寻瑾的房间那边看了眼,未想却见那里似有亮光。
她心中思绪被拉回,由惊讶取代。
她立即快步过去进入归惜苑,见到杨寻瑾的房间是真的亮着灯,便心觉不解,他不是早就睡了?
她朝周围看了看,见张陆不在,便朝房门口靠去。
稍作犹豫后,她抬手覆在门上。
许是因为白日与银欢的事情心虚,也许是因为如今的她终归做不到与前世一样大胆,她顿了好一会,才终是敲了敲门。
久久的未有回应令她面露疑惑,莫不是他点着灯睡觉?
可是以他的武功,该是极为警觉才是。
她不由心觉担心,立即又在门上敲了敲,并唤了声:“公子?”
她下意识贴着门细听里面的动静,就在她几乎忍不住要推门而入时,里头终于传出他清冷的声音:“何事?”
她松了口气,便试着问道:“我可以进去吗?”
她想解释与银欢的事情,不管他是否在乎。
里头又是一阵静默,她耐心等待着,直到她以为他或许没听到,想再问一遍时,他终于又道了声:“进来。”
她不由惊喜,便推开房门。
她转眸看向里间,未见床边有他的身影。
意识到有道极具穿透力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循着感觉看去,便见到他正倚在窗边意味不明地瞧着她。
当下的他着装整齐,单手把玩着手中长箫,并不像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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