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殷发现自己的房间里多出来一个人。
一只小奶龙怯生生地站在他的床边,脑袋上顶着三个冲天啾啾, 光着小脚, 水灵灵的金瞳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仿佛在衡量什么。
他看得太久, 临殷被那一道炙热的目光分散了心神, 从入定中醒来,睁开了眼。
他一睁眼,池宝宝便浑身一激灵地吓了一大跳。
惊慌后退几步, 头也不回地哒哒跑了。
临殷:“……”
安静了没一刻钟,他又来了。
不一样的是上次他走的窗子,爬过来的。
这一次走正门, 因为他大概已经知道自己被发现了。
池宝宝躲在屏风后面, 露出小半只眼睛望着临殷。
像是鼓足了勇气,小声:“爹爹, 你不同我们一起睡吗?”
……
池鱼感觉临殷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假如说他从前的冷度是百分之九十五,现在就是百分之百, 这点差距看似细微,她却可以从他的眼神和言语之中咂摸出来,仿佛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远了。
具体地来说, 应该是从深渊地穴中出来开始起的。
但那会儿她承了他的救命之恩, 临殷在她心里的威望值高。她醒来之后, 再见到他, 自带着过命之交的滤镜,单方面情绪波动大了些,便体会不到那些细节, 不曾留意到他浅淡的疏离。
等到行舟上,日子处久了,那点儿微妙积少成多,自然而然地发展成了现在的境况:两人比邻而居,但日常生活几乎没有交错,活生生弄得像离婚前的冷静期。
池鱼开始回想自己的所作所为,明明她渡雷劫之前,他们是和好了的。
甚至于系统和小祖宗都以为临殷要对她伸出魔爪,来个什么霸道魔王强制爱了。
怎么一觉醒来,就成了这样?
……
托这件事的福,池鱼有些浅眠。
宝宝第二次溜出房间,她是知道的,迷茫地在床上翻了个身,本欲喊人。后来想想今夜是南钰当值,行舟上全是兰溪的人,他夜里若是睡不着想出去逛逛也无大碍,就由他去了。
但她怎么也料不到,宝宝一个人出去,回来的时候却是两个人。
他牵着临殷的衣角,蹑手蹑脚地扒拉开房门,朝里头探看一眼,细声:“娘亲睡着啦,爹爹你轻声些。”
临殷看他一眼:“她醒着。”
池宝宝诧异:“可是娘亲没有起身,也没有睁眼。”
临殷没有继续同他争辩什么,被幼崽牵了进来。
幼崽生怕他后悔,等他一进屋就把门关上并拴了起来。
池鱼绷着脸在床上躺着,内心有一万个感叹号,小奶龙的的能力值是全点萌系魅力了吗?面子这么大,居然能把临殷叫过来?
可……他把临殷喊过来做什么?
池鱼心思活络,尽量控制着自己的眼珠子不要乱转,省得露出马脚来。
随后临殷便在她的床边坐下了。
一家三口合家欢,正是宝宝所想要看到的。
他到底年纪小,不懂得控制情绪,一开心,奶声奶气的笑声便从嘴里溢了出来。全忘了自己进门的时候是如何小心翼翼,撒欢似地滚到床上,抱住池鱼的手臂。
池鱼脸都要黑了。
崽,你让娘亲很难演啊!
好在临殷没有计较,任她硬着头皮演到了最后。
她在最里边,宝宝滚到中间,临殷就在最外侧睡着,与她娘俩之间有半人宽的距离。
床帐垂落下来,窗外透进来的月光被阻隔在外。
帐内是个密封的小环境,里头悄然无声,只有三人此起彼伏平稳的呼吸声。
池鱼听着幼崽细微的呼噜声渐起,睡意却是越走越远,神思逐渐清明起来。
因为他在,她根本不敢入睡。
这情况特殊,从前好像并不会这样。
池鱼悄悄抬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又缓缓、缓缓地抽开幼崽的小手,想要背对着临殷试试看能否入睡。
结果是不能够,
她担心今夜乃至以后都要这么煎熬下去了。
长痛不如短痛,给幼崽加了个【五感封闭】,转过身,扯了扯临殷的袖子,蛮不讲理劈头盖脸问:“哥哥最近怎么了?”
全无光源的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脸。
临殷:“你指什么?”
“你像变了个人似的。”
因为不担心会吵醒小龙,池鱼坐起身,“从我渡劫醒来之后,总觉得哥哥在故意冷待我,又觉得好像不是那么回事……”毕竟他会和她交代行程了,也会将她带着身边。
只是同她在一起的时候,不那么爱笑了。
人的眼神一旦沉寂下来,面目阴郁,
身边的人很快就能感受到那清冷的氛围,下意识的看眼色。
池鱼不知道他是否是针对自己,难免瞎想,拘束行事,也就不太会主动和他说话了。
冷战不知不觉地开始了。
“哥哥是生我的气吗?”这句话她想问很久了。
仔细想想,临殷确实有很多理由对她生气。
“没有。”他道。
池鱼细品,他说话尾调被从前更加短促,切断了所有情感的表达,听起来才会显得生硬。
“那就是在哥哥身上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让你不高兴了?”池鱼想着,之后的故事线是围绕着他展开的,她理所应当去探听这些,“可以说给我听听吗?”
临殷沉默下来。
月光在那片绵长的寂静之中,悄悄地渗透重重软纱帐,从细小的缝隙里弥漫出来。
他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只是捡回了一段属于自己的记忆。
亦或者说,是前世的记忆。
那段记忆就储存在毁灭法则之花体内,不知被叠加轮回了多少次。
每一次等到位面气数终结,天道便会开启轮回自救。
他□□凡胎,逃不出轮回,本是天地法则的“毁灭”之花却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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